第八十八章 離家的惆悵

  快晌午時，阿爹回來了。

  莫千蕊顧不得別的，急匆匆的拉著阿爹去了莫家廢墟。

  「阿爹，咱家的堂屋雖都燒壞了，糧倉那邊倒是還好。我方才瞅了幾眼，好些糧食都是完好的。」

  所謂完好的糧食自然都是莫千蕊換的。

  她想過了，與其要她將糧食一一扛出來，不若直接領著阿爹去看更好。一來，可信度高了。二來，莫千蕊那小身板是真的扛不動那麼多糧食。

  不過也幸虧糧倉沒有燒得太嚴重，其實火就是從堂屋的窗戶底下燒起來的，哪怕後來蔓延到了旁邊幾間屋子，可相較於堂屋來說，這幾間屋子還都算是幸運的。

  可惜，自家的小雞仔都死了，一部分是被煙燻死的，更多的則是屋頂塌下來以後砸死的。

  雞仔養的時間都不長，身上根本就沒幾兩肉，莫千蕊也就懶得折騰它們了。

  至於錢……

  「阿爹，咱們之前在明月鎮上賺的錢都好好的，我先前藏在床板下面，方才已經挖出來了。除了有些燙外，沒啥損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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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爹被莫千蕊領著去了糧倉裡頭，看到那些東倒西歪熏得黑乎乎的糧食袋子，忙上前查看。一看裡頭的糧食都是好好的，又聽莫千蕊說先前賺的錢都沒事兒，頓時心裡的石頭落了地。

  要說起來，莫家最值錢的也就是糧食、小雞仔和錢了。

  祖宅自然也很重要，真要是算起來，卻也不值當什麼。鄉下地方造房子，用的多是山上的木頭，費的是功夫而不是錢。至於造房子的話，也多事請村民們一塊兒出力，主家需要出好飯好菜，很少有直接給工錢的。

  況且，祖宅雖被燒了，地卻是在的，將來想要造的跟祖宅一樣是不大可能，但請人幫忙搭幾間屋子卻也方便。

  相比之下，糧食要重要多了。

  如今，糧食沒事兒，莫千蕊手頭上又有不少錢，阿爹頓時就安心了。

  「跟你阿娘說了沒？糧食在，她多少能寬下心。」

  「還沒呢，阿娘和二丫在美娘四叔家裡歇著，我一個人扛不了糧食，要是跟阿娘說了，她鐵定要跑過來親眼看著才安心。」

  阿爹一聽，也確實是這個理，當即也不說什麼了，歸整了一下東西，將糧食一袋一袋的扛到了空地上。

  莫千蕊也沒閒著，她從灶間找出了好幾個沒有被燒壞的碗勺，可惜自家裝醬菜醬料以及糖漿的罈子都被燒裂了，而空間裡也沒備份的。好在，有這幾個碗勺在，多少也是個安慰。

  等東西都歸整好了，莫千蕊這才想起應該關心一下小姑姑。

  「阿爹，小姑姑咋樣了？她一個人在醫館可以嗎？美娘咋樣了？」

  「唉，她一雙手大概是廢了，十個指頭都分不開了。你阿奶在照看呢，其他的倒是沒啥。美娘比她更嚴重，送到醫館的時候，整個人都已經燒糊塗了。」

  對此，莫千蕊只能默默嘆息，卻又聽阿爹：「大丫頭，咱們待會兒就要出發去鎮上了，到時候你照顧一下二丫，讓你阿娘抱著伶娘好了。」

  啥情況？

  也許是莫千蕊目瞪口呆的神情取悅了阿爹，也有可能是因為糧食都在的緣故，阿爹這會兒倒是能笑出聲來了。

  「咱們的運氣也不差，得虧昨個兒在明月鎮租下了那半個院子，如今也不至於無家可歸。」

  原本，按照他的想法，是打算將明月鎮的那個院子當成暫住地的。也就是農閒時候住一段時間，多少能賺些錢，回頭還是要退掉的。只不過，這人算不如天算，誰能想到，自家會遭遇這一場飛來橫禍呢？

  這不正好碰上用處了？

  「阿爹，你是說，咱們一家子都搬到明月鎮去？立刻就搬？」

  自打昨個兒租下那半個院子後，莫千蕊就盼著能早日搬過去。只是，經歷了昨夜的那一場驚魂，她確確實實將這件事情完全拋到了腦後。這會兒聽阿爹提起，很是有種在聽天書的錯覺。

  「對，美娘的傷勢有些重，李家在綠蘿鎮又沒有親眷，美娘她爹要將美娘和伶娘都帶到明月鎮上。聽說，那邊醫館坐診大夫要比綠蘿鎮上的要好。」

  「好，那咱們將這些糧食都帶走吧。不過，地里咋辦？」

  「不咋辦，先荒著，等來年開春再回來種地。」

  阿爹說的很決絕，也就是說，他們今個兒必然會離開了。

  一個月前，莫千蕊還想著等麥收之後，想方設法讓阿爹種點兒紅薯，誰能想到，一個月後他們就要離開楊柳村了。

  雖說先前莫千蕊一直都處心積慮的想要離開這裡，可真的到了離開的時候，卻又是滿心滿眼的不捨得了。

  只是，阿爹主意已定，別說莫千蕊了，就算阿娘反對也是沒用的。

  幸好他們之前將兩輛牛車都趕過來了，要不然這些糧食還沒法全部運走。李家老二的牛車坐人，村長家的牛車裝糧食，阿爹趕一輛，李家老二的大伢子趕另外一輛，一行人兩輛牛車就這麼往綠蘿鎮走去。

  坐在牛車的後頭，莫千蕊回望楊柳村。

  雖說她真正待在楊柳村的時間不過才一個多月，可這會兒真要離別了，卻還是感到一股離家的惆悵。

  不過，這種惆悵並未延續太久，原因就在於二丫。

  「阿姐，咱們這是往哪兒去呢？是去鎮上趕集？」

  「阿姐，鎮上好玩不？有啥好吃不？二丫肚子好餓了。」

  「阿姐，咱家的房子給燒沒了，晚上咱們住哪兒去呢？」

  「阿姐……」

  莫千蕊只覺得腦子裡嗡嗡的叫個不停。她往日倒是沒發覺二丫有這般囉嗦，更不明白為何方才二丫還是一副蔫巴巴的模樣，轉眼上了牛車卻一下子興奮起來了。

  「二丫你消停一點兒，不然我以後都不給你做好吃的了。」

  一句話讓二丫徹底的住了嘴，只是那雙水汪汪的的大眼睛就這麼盯著莫千蕊，讓莫千蕊只覺得繼頭痛之後，她又開始心痛了。

  賣萌可恥！

  「好了好了，我告訴你吧。咱們這是先去綠蘿鎮，也就是舅公家那邊，接著轉乘馬車去明月鎮。知道了麼？」

  「舅公家是咋樣的？明月鎮又是啥？」

  莫千蕊被二丫纏的問了好多問題，直到最後，她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了，偶爾回頭時，卻看到了阿爹同情的目光。

  忽的，莫千蕊反應過來了。

  二丫是家裡最小的孩子，這點兒沒錯。可也就是因為她最小，平素雖說有啥好吃好喝的會緊著她，可壞處也是很明顯的。

  比如，去外頭玩永遠沒有二丫的份兒。

  一來是因為二丫年幼，外頭拍花子多。二來卻是習慣問題了，當阿爹阿娘習慣了有事兒帶上大閨女後，自然而然的會將小閨女給忽略了，總覺得她還小，她不懂事……

  莫千蕊估摸著，阿爹阿娘對於二丫的這個印象，估計在未來十年內都不會改變了。

  旁的不說，單看李家就知曉了。

  這美娘和麗娘明明是雙生姐妹花，身為長姐的美娘多麼的穩重識大體。再看此女麗娘，卻是永遠一副長不大的淘氣包模樣。

  想起了美娘和麗娘，莫千蕊的心情又有些低落了。

  他們這一行人，連帶如今尚在綠蘿鎮的李家大伯和美娘，都是要往明月鎮去的。

  如此，美娘和麗娘終究是能見面的，就是不知道她們還能不能像未出閣時那般姐妹同心了。

  「二丫的阿姐，我去過明月鎮。那是阿爹和姨姨的家，咱們這是要去那裡嗎？為啥呢？」

  好不容易安撫住了二丫，莫千蕊悲劇的發現，她還要面對伶娘的疑問。雖說伶娘並不像二丫那般淘氣，可同樣的，莫千蕊也不能吼她呀。

  耐著性子聽完了伶娘的問題，莫千蕊挑了最容易的來回答。

  「咱們兩家的房子都被燒沒了，所以要搬到明月鎮上住。對了，你麗娘姐姐也在那裡，回頭你可以找她玩去。」

  伶娘比二丫好哄多了，只得了這麼兩句，就不再發問，倒是讓莫千蕊大大的鬆了一口氣。

  不久後，牛車趕到了綠蘿鎮。

  李家大伯早就在鎮子口等著了，馬車已經雇好，美娘則躺在了馬車裡頭。見莫家這一行人過來，李家大伯的目光落在了那一車糧食上，微微有些發愣。

  「火那麼大，糧食還在？」

  「我家還好些，堂屋都被燒乾淨了，糧倉只是塌了，多半的糧食都是好的。」

  李家大伯點點頭，回頭跟李家老二的大伢子囑咐著，讓他去李家宅子瞅瞅，若是找到能用的東西，直接拿去花用就好了。

  隨後，幾人合力將糧食抬上了馬車。

  也幸虧這馬車大，原先是可以做足足十來個人的，這會兒堆了糧食，地方就小多了。

  美娘是躺在長椅上的，沒人敢去折騰她，阿娘抱著伶娘，莫千蕊抱著二丫，四個人只占了兩個人的位置。至於阿爹和李家大伯就只能坐在車外頭跟馬車夫擠著了。

  馬車往明月鎮駛去，因為這會兒已經快傍晚了，怕是等到了明月鎮，太陽都要下山了。

  莫千蕊一面思量著家裡短缺的東西，一面盤算著待會兒要上哪兒買，忽的聽到二丫和伶娘喊餓，一時間有些手足無措。

  是了，沒人提醒她都往了，他們已經有一整天沒吃過東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