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長痛不如短痛

  看到明明已經痛成這樣，卻仍然一臉期待的美娘，誰心裡都不好受。

  李家大嬸被兩個侄媳婦又再次攙扶到了隔壁房裡休息，李家大伯不太放心那幾個年輕的侄媳婦，親自在房裡看護著美娘。

  

  這李家的親眷雖多，不過那幾個穩重能幹的都在前天一道兒去明月鎮鋪房了。留下來的那幾個要麼就是太年輕了要麼就是毛手毛腳的不穩重。

  房裡的氣氛太沉悶了，莫千蕊遲疑了一下，藉口幫著做飯去了李家的灶間。

  可到了灶間之後，她又沒心情了。

  恰好，阿娘收拾完了家裡，也過來看看情況，見莫千蕊待在灶間，趕緊進來幫忙。

  「大丫頭，美娘還好吧？」

  「不好。」見阿娘過來了，莫千蕊乾脆將位置讓了開來。對她而言，下廚是件非常享受的事情，而如今她真的是一點兒心情都沒有。

  阿娘嘆了一口氣，手腳麻利的升起了火開始做飯。

  莫千蕊在旁邊看了一會兒，忍不住開口將方才的事情告訴了阿娘，隨後帶著很明顯的怒氣道：「美娘那麼可憐，那老張家的臭婆娘呢？她到底死了沒呀？」

  「別亂說話！小姑娘家家的，那麼刻薄。」阿娘皺著眉頭瞪了莫千蕊一眼。

  「我才沒有亂說話呢！殺人償命欠債還錢，這本來就是天經地義的。難不成她做得我就說不得？」

  「什麼殺人償命，老張家的也沒殺人。」

  「哼，她傷了那麼多人，美娘的眼睛都……反正我討厭她！頂好先把她的腿打斷，再把她的眼珠子給摳出來！」

  阿娘不說話了，她算是明白了，莫千蕊這純粹就是在發泄，反正這會兒也沒有旁人，要說就讓她說去吧。左右她咒罵的也不是什麼好人。

  氣呼呼的說了一連串刻薄不已的話，慢慢的莫千蕊也平靜下來了。

  其實阿娘想的一點兒也不錯，莫千蕊只是單純的因為美娘方才的樣子感到心疼，同時又不由自主的用咒罵老張家的來出氣。若是真讓她對老張家的動手，她卻是沒這個膽子的。

  「阿娘，美娘真的是好可憐，你說那個喬哥兒會不會來接她？」

  見莫千蕊終於靜下心來了，阿娘斜了她一眼，用過來人的口吻很肯定的道：「不會。」

  「啊？」

  「啊什麼？你個小丫頭不知道拜堂有啥意義？拜了堂磕了頭敬了茶，這親就結定了。」

  聽了這話，莫千蕊一臉的震驚。

  是了，她怎麼就忘記了這個年代跟上輩子的不同呢？

  上輩子是領證以後就算合法夫妻了，可這輩子卻是要拜堂之後才算的。尤其是第二日的磕頭敬茶，若是跳過了這些過程，那就不算是正妻而是妾室了。

  「可、可阿娘啊，麗娘跟美娘長的一樣呢，這要是換回來了，也沒人知道當初拜堂的不是美娘吧？」

  這代嫁在一般情況下是行不通的，然而雙生姐妹花卻有著天然的優勢。除非是很熟悉的人，一般人是沒法區別雙生姐妹花的。尤其是，李家大伯連理由的想好了，等換回來以後，就以意外為由搪塞過去。這樣一來，哪怕後來有人發覺新嫁娘性情大變，也會認為是這場意外造成的。

  哪知道阿娘聽了莫千蕊的話之後，直接沖她翻了個白眼。

  「誰家成親那天，新郎官不是喝得醉醺醺的？就麗娘那小胳膊小腿兒的……嘖，我跟你說這些幹啥？大丫頭你給我記住了，方才那話不准在旁人跟前說。」

  默默的點頭，莫千蕊暗暗開始思量阿娘的話，隨後又想起了方才李家大伯說話時的神情。

  難不成，早在昨個兒李家大伯就已經知道了事情會發展到這般境地？那方才那番話只是用來哄騙美娘的？

  可這樣一來的，豈不是給了美娘希望又讓她失望。

  呆呆的站在原地好一會兒，莫千蕊忽的腦海里靈光一閃。

  「阿娘，李家大伯這麼說，難不成是為了讓美娘死心？就好像是告訴她，那個喬哥兒不是沒有機會將倆人換回來，而是他負了美娘？」

  阿娘這會兒已經做好了早飯，聞言頭也不抬的繼續盛飯：「原來咱家大丫頭不傻呀？老話說的好，長痛不如短痛，就是這個意思！」

  是了，讓美娘趁早死心，也好過於她往後每日裡都沉浸錯失這門好姻緣的悔恨之中。

  要知道，悔恨這種東西天長日久的累積下來，哪怕是原本性子再溫和的人，也會變得可怕起來。尤其是，在這件事情上，美娘沒有任何過錯，她純粹就是無辜受到了牽連。

  莫千蕊一點兒也不希望，曾經集萬般美好於一身的美娘，會變成那種只知道怨恨一切的人。

  但願，美娘能夠儘快走出這段陰影。

  給李家的人一一送去了早飯，臨走前，李家大伯又將伶娘拜託給了莫千蕊暫時照顧。莫千蕊自然是一口答應了，至於阿娘，她要做的事情還有很多，旁的不說，今個兒的豬草還沒割呢。甚至於美娘的閨房還沒人收拾，昨個兒的那一出，那屋裡的地上牆上滿是血跡，不過因為並不著急，李家大伯只是鎖了那屋，並沒有讓人幫著收拾。

  而如今，美娘住的是麗娘那屋。

  嘆著氣領著伶娘回了家裡，莫千蕊去灶間取了些糖漿泡水給伶娘和二丫喝，順便打發她倆去院子裡玩，自己則是開始收拾家裡。

  因為前幾天流水席的緣故，家裡人都在李家幫忙，倒是弄得家裡好久沒打掃了，甚至連換下來的衣裳都沒有洗。

  莫千蕊將髒衣裳擱在大木盆里，叮囑二丫照顧好伶娘，別胡亂往外頭跑。

  隨即，她就抱著大木盆往村頭小溪邊走去，結果才剛走到小溪邊，還沒來得及放下大木盆，就遠遠的看到一群人急匆匆的往這裡趕。

  擱下大木盆，莫千蕊不敢置信的揉了揉眼睛，竟然是李家那幫送嫁妝的親眷！

  原本，莫千蕊以為前個兒他們去送嫁，會等到成親的所有事宜都安排妥當了才回來。卻沒想到今個兒就看到他們了。這算算時間，昨個兒晌午時分花轎才送去明月鎮，按說花轎的速度不快，到了明月鎮應當是晚間了才對。古代人重視吉時吉日，莫千蕊還以為真正成親的時間會是今個兒的吉時呢，雖然她也不清楚何為吉時。

  「你們回來了！麗娘有沒有跟你們一道兒回來？」

  莫千蕊也顧不得那盆髒衣裳了，趕緊衝過去一面問一面拿眼在人群中搜尋麗娘的身影。雖說被阿娘教訓了一通後，莫千蕊已經知道美娘跟麗娘換回來的希望不大了，卻仍然抱著一絲期待。

  然而，在仔細的掃了一圈後，莫千蕊到底還是失望了。

  「啥？麗娘？那丫頭咋會跟咱們在一道兒？」打頭的李家老二聽莫千蕊這麼問，當即露出了狐疑的神情。

  莫千蕊也微微一愣，她跟李家老二並不熟，不過卻也知道那位是個直腸子，絕不會那些彎彎繞繞的事兒。聽他說話的那口氣，似乎還不知道昨個兒發生的事兒？

  「李家二叔，你們……咋那麼快回來了？難道不是聽了信？」

  昨個兒，到了後來莫千蕊也暈了，根本不知道送麗娘上花轎的人究竟是誰，又有誰跟著一道兒去。

  「莫家大丫頭你傻了吧？咱們都在喬家歇了兩夜了，再不回來那是打算住那兒了？昨個兒晚上美娘就成親了，這是特地挑了個在傍晚的吉時，聽說是什麼大師特地安排的，對喬家老爺子身體有好處呢。得了，我跟你個小丫頭扯個什麼勁兒，走嘞！」

  若說原本莫千蕊只是有些狐疑，這會兒卻是肯定了。

  昨個兒抬花轎以及跟著去的人中並沒有楊柳村的人，又或者是李家大伯怕走漏了風聲，刻意沒讓人去。至於麗娘的話，別看平日裡又淘氣又貪嘴，可她本質上卻是很聽話的乖孩子。況且，這新娘子可沒法在拜堂前跟娘家人說話。

  「李家二叔，昨個兒坐上花轎嫁到喬家去的是麗娘而不是美娘。美娘和李家大嬸都受了重傷，你們千萬別亂說話，尤其是在美娘跟前……」

  「啥？你個丫頭給我把話說明白了？咋新娘子變成麗娘了？這喬家那般有錢，娶的也是長媳，就麗娘那饞樣兒能行嗎？」

  這不是行不行的問題好嗎？

  莫千蕊用簡單的話將昨個兒的事情說了一遍，重點在於老張家的臭婆娘打傷了美娘和李家大嬸，然後麗娘代嫁。

  許是這事兒太過于震撼了，李家老二並其他的李家親眷俱是一臉震驚的模樣。好不容易回了過了神來，趕緊往李家方向沖。

  「誒！你們別這樣直接衝進去呢，派個人將李家大伯喚出來說話呀！你們會嚇到美娘的！」

  最終，李家老二獨自一人進去了。

  不多會兒，李家大伯就出來了，喚了幾個穩重的嬸子嫂子去照顧美娘和李家大嬸，他本人則鐵青著臉，帶著弟弟侄兒們，浩浩蕩蕩的往村尾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