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生不如死絕望

  仙草感到了深深的絕望，這種絕望從骨子中冒出來，從她這個家庭里生長出來。事情走到現在，她都不太記得是不是一定要和陳明浩在一起，反而是越發覺得這個家庭讓她窒息。

  這是一個什麼樣的家庭啊，這是一個讓人絕望的家庭啊。

  從出生之後就被規劃好了一聲，要不要上高中，要不要上大學，要不要工作，要不要嫁給什麼人，這都是家裡邊要求她去做的。她作為一個人格完全獨立的人居然沒有一點能夠選擇自己未來的權利，想到這裡，仙草難受。她第一覺得做人，而且是做李家的人，這麼讓人絕望。

  「呵，我從懂事開始，基本就在圍著弟弟轉，現在我還沒說不圍著弟弟轉呢，你什麼事兒都要管著我。其實如果陳明浩去了別的地方上學，我應該是能出去上學的呀，我不明白我為什麼要聽你的不去上學？你不是單純的因為李家和陳家的關係，不想讓我和那個男生在一起嗎？現在看來，即便是我沒有和那個男生在一起，你也不會讓去上學了。」

  「你知道就行。我去問過村裡的李老師了，李老師說去高中報導，如果三天都沒去的話，就會失去錄取資格，你到時候就算去了，城裡的高中也不會要你了。所以再等上幾天，等高中開學三天了，我自然會把你放出來。別著急。」李銀三這次和仙草說這麼多話，不是因為別的，是因為這對仙草來說也是個大事兒，他真的怕仙草想不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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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仙草沒有接著怒吼，也沒有接著和父親辯白。能嘗試過的方法自己都試過了。她想求母親幫自己的忙，但是又害怕母親幫了自己的忙之後被父親打。她想讓陳明浩幫自己的忙，但是想起來陳家和李家的那些事兒，她又不確定陳明浩現在到底是怎麼想的。

  猶猶豫豫，難以抉擇。她仙草向來是個果斷的性子，如今也被逼成這模樣了。

  心裡更加堵了，那不是失去親人的刺痛，而是一種來自親人的重擊。

  就像是胸口碎大石一樣，表面上看也不過如此，可內心承受了多少暗傷只有自己知道。更可怕的是，很多的家長都是這樣，他們不懂現在的新政策，甚至不懂新中國，用過去的那一套套在現在的身上還強迫子女如同以前過著老舊的日子。

  他們覺得那才是對的，雖然他們把子女送到了新學堂；他們覺得自己幫子女挑伴侶的眼光才是對的，雖然國家都說了好多年的婚姻自由。

  要這些新東西又有什麼用啊，這不會真正的改變最底層人們的生活，只會讓最底層的家庭斗得你死我活。

  爾後仙草又覺得自己傻，也就是在自己家，也就是自己碰到了這樣糟糕的父母。或許在別人的家裡，事情又是另外一個樣子。那些孩子們會有自己的生活，會有自己喜歡的男孩，還有自己嚮往的未來，還有全力支持的父母。這根本不是政策錯了，或者是新東西沒有用。而是自己活得新東西要抗爭，雖然不用面對封建社會，卻還要面對封建殘餘在腦子裡盪氣迴腸的父母。

  明明是腐朽至極的東西，非要當做牌位供著。

  真讓人絕望。

  仙草覺得有些累了，不想再抗爭了。或許母親說的也沒有錯，現在她想做的這一切都像是看了幾本書就不知天高地厚一樣，想要的太多，但是自己還沒有幾斤幾兩。

  父親給她描繪出來的未來，也沒什麼不好的，嫁一個好人，生一個孩子，平安康健，如同家裡世世代代人希望的那樣。

  家裡人不希望她有多大的出息，只希望一家人能在一起，能好好的，就行了。

  可是從書里，仙草看過遠方的山川，看過邊陲小城的河流，看過俄國的十月革命，看過泰戈爾的天空和飛鳥，看過另一個世界，另一處風景。她偶爾覺得自己是不是也像唐吉坷德一樣，成了一個不知天高地厚還有些走火入魔的傢伙，可她究其內心，竟還在羨慕這樣一個有些神經質出去和風車打架的神經。

  他再怎麼說，也出門去了，見到了風車，見到了草地，見到了曾經跟在書里看到的生活。不管是否是真假，見到了就好。

  這應該是夢想吧？

  仙草的思緒很亂，當她明白了自己面對的是一個什麼樣的家庭的時候，她內心所有的鎮靜都被打亂了。

  仙草覺得自己很好笑：還想著一飛沖天，還想著以後看遠方的世界，想有一天逃出面前的這個小囚籠，卻忘記了，自己不是出生在廣闊高原，而是出生在一方泥潭裡。有這一方泥潭存在，她仙草就算再有本事，也得處處受限制。

  這樣的日子過得有什麼意思呢？

  對，她想起以後的日子，就覺得十分沒有意思。

  她或許會過得如同母親一樣，再或者就像是狗蛋的娘一樣。這些女人過得幸福不幸福她不知道，她們或許正在甘之如飴的過生活，從苦中作樂，並且告訴自己的女兒或者女性晚輩，被男人欺壓也是一種幸福。

  這讓仙草覺得好可憐——明明都已經很辛苦了，卻還得說，其實我還好，其實我很幸福。其實幸福就在你的眼前還有你的身邊，你之所以覺得不幸福，不是因為別的，是因為你沒有一雙發現幸福的眼睛。

  呵呵……

  以後也要過這樣的日子嗎？過村裡的女人過了幾百年、多少女人都在過卻沒一個人真正幸福的日子？倘若是好的日子也罷，可這種日子為什麼要讓自己再去重複？為什麼？憑什麼！

  她的心在吶喊，卻沒有一個人聽到。

  親近的人都在眼前，卻依然覺得面前是一片荒原，空空蕩蕩，如同對未來的希冀。

  如果這就是我以後的人生，我情願不要去到達目的。

  如果這就是我未來的所有，那我情願不要。

  沒有生機的未來，沒有未來的未來，只有混吃等死的未來。誰稀罕誰拿走，我只覺得生不如死！

  生不如死！生不如死！！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