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惹禍事李嬸死
2024-05-02 13:58:34
作者: 九命紫林貓
李嬸怎麼也沒想到這大半夜的還能飛來橫禍。此時主人們都已經睡下了。這家奴們住的地方偏僻,即便是鬧得再厲害,主人那邊也聽不見,以前也有半夜家奴被打死的先例。
「李嬸子,你也是這府里的老人了,在這府里恐怕做了二十多年吧。怎麼會犯這種錯誤呢?」管家是剛上位的,論在府里的時間長短,他還真的沒有和李嬸叫板的資格,說話多少也客氣幾分。
「胡管家這話我就聽不懂了,我李嬸在廚房從清洗地板開始,到現在洗菜、盛菜、擺盤,你也知道有二十多年啊。我都幹了這二十多年了,我怎麼會忘了這府里的規矩?胡管家你別隨便冤枉好人。」李嬸定了定心神,斜睨著胡管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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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我搜!」胡管家哪裡受的了這種態度,這老太婆和之前老管家關係好他知道,可是這和他有什麼關係?
李嬸還是一副泰然自若的樣子,旁邊的王嬸時不時的看坐在地上還站不起來的白笑笑。趁別人不注意湊在白笑笑身邊,小聲問:「東西都吃完了嗎?」
笑笑趴在王嬸的懷裡,小聲說:「都吃完了,笑笑一點渣子都沒剩。」
王嬸鬆了一口氣,覺得心中又有了底氣。怕啥,他們又沒證據。
管家帶來的那幫人在屋子裡亂翻了一陣,也沒發現什麼,倆老太婆挺愛乾淨的,床鋪上的東西都洗得發白,倒少了幾分做奴才的窘迫。他看起來就來氣,上手把床上的東西亂翻一通。大戶人家出身又怎樣,清官家的家奴又怎樣,床單洗得乾淨又怎樣,還不是要被我丟在腳下狠狠地踩?
這世上有太多的人渾身污漬,於是見不得別人有半分乾淨。
他翻了一陣,翻出了好東西。
那只是一張油紙,卻讓李嬸陡然變了臉色。
「我說李嬸子,這你怎麼和我說?這上面還有著桂花糕的香味。我們府中的桂花糕都是廚房現做的,沒理由用紙包著啊?」
王嬸抱著白笑笑癱坐在地上,小聲問笑笑,聲音飄忽的幾乎聽不見:「孩子,不是說吃乾淨了麼……」
「奶奶,我是吃乾淨了……那紙上有桂花糕的味道,我不捨得丟,就撫平了放在枕頭下,饞了就聞聞……」白笑笑怯生生地回答。
站在一旁的李嬸子沒說話,可那腰沒有剛才挺得那麼直了。
「本來姚黑的媳婦和我說,你三天兩頭從廚房裡拿東西我還不信,我想你是這府中的老人兒應該做不出來如此下作的事情。沒想到啊沒想到,還真撞見了。」胡管家在這小的可憐的廂房裡踱著步子,接著說:「我當管家這兩年可是第一次登門造訪,第一次就讓我瞧見了這種事情,誰知道我沒瞧見的時候,你們手腳有多不乾淨。可見李嬸子,姚黑媳婦所言不虛啊。」
「你上位總要清一批你看著不順眼的老人兒,又何必在這兒和我說這些。」李嬸嗤笑一聲:「想怎麼著便怎麼著吧,就是別難為孩子。」
「你不讓我難為那小兔崽子,我便不難為?死老太婆你以為你是誰?」胡管家一臉不屑,讓跟著的狗腿子把白笑笑拉過來,看著白笑笑那小小的身子,說:「打!」
當場便有家丁抽出了鞭子抽笑笑,笑笑把身子蜷縮成一團,疼的哇哇大哭。她才是個三歲的孩子啊!腳傷還未好,又要挨鞭子……這蒼天,是不是瞎了眼?!
李嬸看腳上滲著血的笑笑,現在肩頭上也開始滲血。她撲了上去,用自己那已經有些老態龍鐘的身子護著笑笑。王嬸在旁邊捂著嘴巴哭,也想上去幫她們擋鞭子。
李嬸見狀,道:「王婆子,笑笑還要靠你養活,你別過來。」那神情沒有絲毫憤怒,目光中儘是坦然。
這幫人不是衝著笑笑來的,是衝著她們這幫老人兒來的。這天下天子不想管,於是便成了個弱肉強食的人間地獄。大家都成了畜生,因為畜生才能毫無顧忌的撕咬同類,騎在同類的頭上。
你看,這爪子多鋒利,變成鞭子在身上撕開一道道傷口。
你看,這獸心多無情,看著同類在痛苦自己卻哧哧地笑。
胡管家抽死了李嬸,映著火把的光看到了白笑笑掛著淚的臉,道:「剛沒仔細看,這會兒看倒有幾分可人模樣。小丫頭,你胡老爺就留著你的命,等著你去伺候大老爺啊。」說罷一眾家丁在旁邊嘿嘿的笑,在場的女人即便是那告狀的姚黑媳婦也覺得刺耳。
「走,把這老婆子今晚上拉出去扔外邊的亂墳崗上。這麼老的人了,就算是給姚黑讓他餵狗,恐怕狗也嫌肉太老了不好吃。」胡管家邁著八字步在院子裡走,一邊走一邊用不懷好意的眼神看著周圍的家奴,接著說:「今天整這一出就是為了讓你們記住,別以為在這府里幹了多少年就能熬出頭了,想得美!我說什麼就是什麼,這府中的規矩若你們不當回事兒,今天這李老太婆的下場便是你們的下場!」
小院子裡的下人們噤若寒蟬,胡管家帶著人揚長而去,姚黑媳婦趁著人不注意偷偷溜走了。她現在有些後悔,本來只是想讓自己的兒子閉嘴,也想讓胡管家給那個老太婆一個教訓,怎麼就變成現在這樣了呢?
看來這府中的風向也變了。別說朝廷里一朝天子一朝臣了,就連這一個太監府中,換個管家都能讓人覺得後半輩子沒希望了。
剛才周圍圍著的人,被吵醒看熱鬧的人有之,同情唏噓者有之,但真正搭把手的,卻沒有一人。
王嬸等著人散了,抱著白笑笑進了屋裡。白笑笑還在哭,看那悲傷和自責的樣子,似乎這輩子都不會笑了。
「孩子,不哭了,睡吧。」
「王奶奶,是不是我害了李奶奶?」
「怎麼會。明明是那個胡管家,害了你李奶奶。」
第二天,王嬸起了個大早,拿著一塊洗的發白的抹布洗著院子地上的血跡。她剛開始還會心裡難受,擦了一會兒也不難受了,變成了一種說不上來的麻木。
擦完血跡,扔掉了那被血染得通紅的抹布,她去後院開始洗衣服。原本她王嬸是洗夫人姨娘們的衣服的,今日堆在她面前的,卻是那幫家奴頭子們的衣裳。平常愛抱怨愛說的她,埋頭洗,一句話也不說。她知道現在已經到了忍的時候了,若忍不下去,下一個死的或許就是她。
為了笑笑,全都忍了吧。她死了沒關係,但是如果她死了,笑笑也活不了了。
那日她下工回到廂房,感覺從來都沒這麼累過。一進門就看到笑笑穿上了鞋子,端著一碗水,笑著對她說:「王奶奶,喝水。」
那笑著的樣子,仿佛是昨天沒有被鞭子抽過,沒有經歷過最愛的奶奶死去,沒有察覺到這房中突然少了一個人。
她有一瞬間懷疑這孩子是不是受刺激太重,瘋了。
愣神的時候,白笑笑把那碗水往她的手裡塞,對她說:「王奶奶,以後我會聽你的話。李奶奶昨天說,我生來會笑,我叫笑笑,所以我每天都要笑。我要聽奶奶的話。」
王嬸側過臉,讓淚水淌在她布滿皺紋的臉上。
對,你是笑笑,不管怎樣,每天都要笑。
不然,別說是你,即便是我,都覺得這日子沒有希望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