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五章 好久不見

  交莊。

  村頭老槐樹下，東丈看著一群瓜分完銅幣仍在興高采烈的孩童們若有所思，這會，小龍女已經背著眾人將小女孩兒的棉褲脫了下來，將人抱在懷裡，細細給她破了個小洞的棉褲縫補。

  「今兒個，不趕路了吧。」

  不知何時，張一氓悄然來到東丈身後，正順著他的目光看向一干仿若過年正手舞足蹈的孩童們。

  「不走了，也不差這幾天，總能趕得上。」聞聲沒有回頭，東丈摸了摸下巴開始長出來的鬍渣子回道。

  「呵，你是當家的，你說了算........」

  張一氓仰躺在大石墩上，目光幽幽望向頭頂透著樹葉灑下的光亮。

  

  「老張。」

  「幹什麼。」

  「把錢拿出來。」

  「嗯？」

  「別廢話，麻溜的，有多少拿多少，趕緊的。」見他有些詫異，東丈乾脆直接上手往身後這個男人懷裡摸去。

  「停停停停，我又不是大姑娘，瞎摸個什麼勁！撒手撒手！」饒是張一氓的養氣功夫不錯，此刻也是被東丈弄了個窘迫不已，連忙就將他的手撇開，迅速直起腰身整了整凌亂的衣襟，跟著沒好氣的道：「你不是剛發了錢麼，還要什麼？」

  「這你就別管了，我有用處，拿錢拿錢！」東丈可不理這些，大手又往張一氓懷裡摸去。

  「混帳東西！我說了別上手啊！老子可要發火了！！」被東丈整得不厭其煩的張一氓立時便漲紅了臉龐。

  緊緊護住衣襟，張一氓不斷拍開東丈的鹹豬手，跟著又看了看東丈那鍥而不捨的模樣，遂也只得乖乖投降認輸：「知道了知道了，我自己拿，你別上手。」

  「嘿嘿嘿嘿........」

  見此，東丈這才變得老實。

  小心的掏出一袋錢袋子，張一氓剛要說些什麼，手中便已一松，一道黑影速度奇快的掠過半空，再看，錢袋子已經到了東丈手裡。

  急得他不由怪叫道：「喂喂喂！沒說都給你，拿來！」

  「婆婆媽媽，算我借你的，哎喲喂......你都混到這地步了？？」

  沒有理會張一氓的怪叫，東丈直接將錢袋子倒灌灑了出來，這一數可不打緊，這小子當真是窮得叮噹響啊，攏共就三兩碎銀子，行走江湖就這點錢，竟還裝上了袋子，東丈當即一個鄙夷的目光望了過去。

  張一氓：「.........」

  「你別光說我啊，算上死胖子，我們兩當初在洞庭湖輸了百草仙多少？你問問他，這幾日的吃食他又死乞白賴的吃了我多少？飯他都吃不上了，我看年後他就得賣身給百草仙當狗了，我這樣，不錯了.......」

  自覺臉上掛不住的張一氓當即將人廚子也拉下了水，受辱這塊，他不能自己獨自承受，主打的就是一個體面。

  「嘖嘖嘖嘖.......外出別說跟我認識，老黃，掏錢！」

  掂了掂手中可憐的碎銀子，東丈轉頭又望向了眼觀鼻鼻觀心的人廚子道。

  「沒有！」

  「..........」

  「別逼我動手啊。」

  「..........你就是打死我我也沒有。」

  望著一幅死豬不怕開水燙的人廚子，東丈這是真的有些腦殼兒疼了，怎麼都是盡交了一些窮鬼、爛賭鬼呢........

  「嘖嘖嘖嘖.......幾個大男人褲兜比臉還乾淨，丟人這玩意.......」這會看不下去的韓無垢終於忍不住出聲嘲諷，話里話外無不在鄙夷張一氓與人廚子這兩個牌運超爛又愛玩的爛賭鬼。

  「.........」

  對此，張一氓與人廚子竟默契的沒有選擇回嘴，一個抬頭看天一個低頭看地。

  「拿去......」

  掩嘴輕笑，韓無垢向東丈甩出了一個鼓鼓囊囊的錢袋。

  一經上手，東丈就知這分量十足，與張一氓那個，一個天一個地，遂笑著道：「謝了，回去還你。」

  身子微微靠在樹幹上，韓無垢雙臂環抱於胸，稍稍瞥了眼不敢與其對視的張一氓兩人，嗤笑道：「不用了，我活著不像他們那麼艱辛.........」

  「哈哈哈哈，韓老妹敞亮。」

  也沒怎麼數，東丈直接就將錢拋給了張一氓，道：「老張，找一處院子，今晚大伙兒便在這裡留宿一晚，那女孩兒家裡，有什麼牲畜的，直接買了，今晚，大伙兒提前過個好年。」

  掂了掂手中的錢袋，張一氓沒有多問，直接起身往村內走去。

  「東丈，這錢便是買三頭牛都夠了，你餓死鬼投胎不成？」人廚子望著遠去的張一氓不由出聲問道。

  「呵呵......」

  對此，東丈卻是笑而不語，見人廚子仍舊有些疑惑，靠在樹旁的韓無垢忍不住翻了個白眼：「說你傻你還跟人犟，那自然是要請這全村人一齊啊.......」

  聞言稍楞，人廚子望向村巷已然不見的張一氓道：「那沒跟老張說呢.....」

  「你以為人跟你一般呆麼，他早就知道了。」

  「額.......」

  這點卻是實話，自東丈問張一氓拿錢之時，他便已經猜到了東丈的心思，所以就在東丈將錢扔給他時，他臉上都沒有任何的詫異。

  要不說張能跟東丈如此交好呢，兩人在某一方面來說，可說是對方肚子裡的蛔蟲了，一個眼神，一個動作，就能猜到對方想要表達的東西，這謂知己。

  張一氓的辦事效率賊高，僅不到半炷香的時間，村頭便逐漸匯聚一干村民，正不住拿眼看向樹下眾人。

  張一氓也赫然在列，只見一名中年人不住拉著他的手說著些什麼，一臉的感激，想來，卻是些感謝之言吧。

  「不用謝我，這錢，是那邊那黑衣小哥請你們的，我啊，只是個跑腿的，老哥你要有什麼說道，便去跟他說吧。」稍稍撇開中年人握著的手，張一氓手指一點點向了猶像大老爺般坐在樹下逗弄小孩的東丈，一臉的無奈。

  「這......」

  東丈的氣場很強，雖在笑，但身上總有一股令人畏懼的氣勢，簡單來說，就是殺氣，這中年人是個獵戶，自然能稍稍感覺得到，其實不止是東丈，包括張一氓在內，這夥人每人身上的都有一股隱晦的煞氣。

  沒見平日村里囂張的獵狗見了這幫人均夾起尾巴嗚咽不止麼，這是嚇的。

  「爹！哥哥跟姐姐是好人，你看，這是哥哥給的。」中年人身旁，那名小女孩兒見父親有些猶豫，隨即便揚起了手裡的銅幣邀功著道，順便還露出了膝蓋上那道有些俏皮的補丁，這是小龍女給她縫上的。

  「嗯，那咱家真得好好謝謝他們了.......」

  猶豫片刻，中年漢子便牽著女孩兒的手往樹下走去。

  「小相公，今兒個卻是給您破費了，其實用不了那許多......您看......」

  拘謹的拿出銀錢，中年漢子看向東丈有些結巴道。

  摸了摸女孩兒的腦袋，東丈笑了笑：「不打緊，這孩子頗合我眼緣，就算是提前給大伙兒過個好年吧。」

  說完還不忘瞥了眼身前的張一氓，東丈又怎會不知他們如此感激的原因，那肯定是他所購買的雞鴨鵝羊等家禽必然是高出市價許多甚至一倍，也算是給足了東丈臉面，這就是知己啊........

  ...........................

  當晚，這小小的交莊內便家家亮起了明燈，很多捨不得用的油燈也都給點了起來，一幅熱火朝天的模樣，男丁們都聚在村頭宰殺牲畜，女子便結伴清洗蔬菜瓜果，小孩兒們便穿插在大人身旁，開心之情溢於言表。

  本來村裡的家畜是要等到過年才會拿到市集上去販賣，換取年貨，肉，也就過年的時候全家人吃上一兩斤過過嘴癮，而現在，不止家家戶戶都能提前吃上，事了剩下的肉食，還能每家分上一些，又如何能不興奮呢。

  男的賣力掌勺切菜，女子也是笑聲不斷外出洗菜，便是小孩子都能感受到大人們的喜悅，也跟著興奮不已。

  與此同時，村尾一處僻靜的小院內，東丈一行便在院子裡頭自行處理吃食，不是村民們沒有邀請，而是東丈謝絕了村長的盛情邀約。

  掌勺的，自然便是人廚子了，一頭羊，一隻鵝，三尾肥美的大鯉魚，還有兩隻老母雞，也算是豐盛了。

  人廚子的廚藝自不用多說，一整頭羊在他的庖丁刀法之下，眨眼的功夫便被整整齊齊的肢解完畢，待大火升起，沒多大功夫便有一道道熱騰騰的美食擺上木桌。

  村里沒什麼好酒，就是一些自釀的果酒罷了，不烈，但幾人喝著倒也舒心。

  對人廚子烹調出來的羊雜湯，小龍女可謂是喜愛至極，便連東丈夾給的雞腿都沒怎麼動，已經喝了兩碗了，可見是真的喜愛至深了。

  曬著月光，院內篝火明亮，一張不大的方桌，圍滿了志同道合的人兒，甚是愉悅。

  「哈哈哈哈哈，東丈，好興致啊.......」

  就在大夥正吃得熱火朝天之際，院子外頭忽然傳來一道爽朗的笑聲，直震得桌上的杯筷不住抖動。

  聞聲，人廚子手捧羊腿兀自大口撕咬，張一氓持杯輕酌，小龍女低頭喝湯，煙波釣叟徑直夾筷，百草仙、韓無垢、聖因師太三人亦是各做各的，對院子外頭的聲音全無在意。

  待來人踏入院門，眾人這才微微側目望了過去，坐姿各異，盡顯桀驁。

  而大刺刺雙腿外分、坐姿豪邁的東丈，也終於抬頭看了過去，夜風，吹亂了他額前的黑髮，露出了那道猩紅印記。

  嘴角微翹：「歐陽老師，好久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