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搗亂的雲華

  春季，院子裡的泥土在夜露的侵蝕下一片泥濘，清晨在這個季節里，本該還是被黎明時的昏暗與清冷所支配的時間。

  然而，雪音的攬月閣中，黎明清澄的空氣之中，傳來了雪音伴隨著潔白吐息的輕喝。

  雪音每日清晨都會早起練拳，她的嬌柔身軀隨風起舞，那動作行雲流水，伴隨著一氣呵成的柔美之感，碧羅她們幾個丫頭感覺有趣，也跟著雪音學了起來。

  練了半個時辰之後，碧羅便伺候雪音沐浴更衣。

  梳洗過後，雪音吩咐碧羅身上帶上些銀錢，又囑咐蒼鬱帶幾個人把自己的一處放雜物的廂房清空出來，自己便帶著碧羅，到主房給老太太請安，吃過早飯之後，南宮府里的宋管事便尋來，說是老爺吩咐幫大小姐搬運夫人舊屋裡的物件。

  南宮長宏今晨出門之前硬在宋管事這邊好生叮囑了一番，於是便主動來給雪音見禮，早已準備了人手，進入竹醉軒等候，準備搬運那些琴棋書畫。

  雪音早有準備，便跟著宋管事一起去了竹醉軒，在宋管事安排好人手分別搬東西的時候，雪音一臉微笑，從碧羅手中拿過一些賞錢，和顏悅色地對著宋管事微笑道：「宋管事，今日要辛苦您了，這是一點小意思，不成敬意。」

  宋管事頓時眉開眼笑地，推脫不受，與雪音客套了一會讓，他才收下那銀錢悄悄地放進自己的口袋裡，然後很熱情地囑咐正在忙碌的人群。

  

  雪音又看了身旁的碧羅一眼，低聲對她說道：「碧羅姐姐，今晨讓你準備的銅錢都帶上了麼？」

  「嗯，都帶上了，我這就帶上小惠過去。」碧羅低聲回應著，早晨雪音已經囑咐清楚，讓她那些賞錢，等那些搬東西的小廝出來之後，給他們辛苦費，雖然一開始她覺得雪音是正經主子，下人幫做事情那也是應該的，根本不應該發什麼賞錢，而雪音卻告訴她，花點小錢買個好，也是為了以防萬一，說不得孟慧芬被扶正之後，那些知恩圖報的下人可以為她所用呢。

  再者，雪音就算是正經嫡小姐，卻是個沒了娘的孩子，沒有娘親照應，父兄也管不到這麼多，老太太暗中行事，孟慧芬陽奉陰違，到時候，上下打點估計都要花錢，即使是正經主子，要辦事還是得依靠奴才。

  碧羅佩服雪音的深謀遠慮，也就毫不猶豫地做了，反正小姐說得有理，不過，她回去得好好算一算手中的銀錢，總該為以後打算打算。

  雪音安排好所有事務之後，便叫了幾個粗實丫鬟，留在竹醉軒裡面親自監督著。

  幫了半天，雪音親自將已逝母親留下的古琴和棋盤棋子都一併收拾了讓婆子送回自己屋裡交給蒼鬱。

  雪音看著屋裡那些母親生前的畫作，正思索著怎麼拿回去。

  忽然，門外傳來了一個清脆的聲音。

  「姐姐，姐姐，我可找到你了。」雲華嬌嫩的聲音從門口處傳來。

  乍一聽到這個聲音，雪音立即在心中暗叫不好，也不知道雲華是不是故意的，前些日子銷聲匿跡，也沒有主動過來找過雪音，為什麼就在這種忙得熱火朝天的情況下過來呢？

  真是讓人心煩！

  雪音重生以來第一次對妹妹產生了陰暗的情緒，可是，她不能表露出自己厭惡的情緒，於是，雪音整了整心態，面上露出了和善的笑容，回頭應道：「妹妹~」

  雪音緩緩邁動步伐，朝著門外走去。「妹妹找我有什麼事情麼？我正忙著呢。」

  雪音這話再明顯不過了，她確實忙著呢，這話說得很客氣，配上她的表情，她對雲華還是很友好的。

  雲華也不是個不懂禮儀的人，這麼明顯的逐客令肯定還是聽得出來的，但是，她的眼中閃過一絲狡黠，嬌笑道：「姐姐誒，人家都好久沒跟你玩兒了，今兒娘親讓我休息，好不容易不用做女紅那些玩意兒了，這不就直接來找姐姐玩了嘛，姐姐要是沒空，我就幫著姐姐收拾收拾。」

  雲華一邊說著，就蹦蹦跳跳地跑進了房間。

  雪音心中忽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雲華是也是南宮家的小姐，收拾房裡的東西這種屬於下人的活兒，她怎麼做得來，一會兒說不定要找茬兒了吧？

  雲華雙眼轉得奇快，也沒等雪音應聲，就跑進尉寒幽的房裡搜刮東西了。

  雪音根本攔都攔不住，雲華都已經進門了，而且嘴上還說著漂亮話，說是來「幫忙」的，她要是刻意阻止的話，下人們看在眼裡要說她這個大小姐小心眼，傳到大人們耳里，這對雪音不利，因此，雪音也只好任由著任性的妹妹施為。

  不過，因為雪音先前收拾過了，一些比較貴重的如白玉黑玉棋子，翡翠棋盤，還有那些玉簫之類的全都已經小心翼翼的抱起來讓粗使丫鬟送回自己房裡了，還有妝檯留下來的一些釵環首飾也都被雪音不動聲色地收藏起來了，這裡人多手雜，雪音可不想哪個貪便宜的小廝偷了去，所以一進門就把這些東西先收了，現在屋裡剩下的都是寫書籍和字畫，雪音心想著：雲華看到沒什麼入眼的東西，自己就會出去了吧？

  果然，雲華翻了好一會兒，都沒有看到她想像中的飾品鐲子什麼的，便開始騷動起來。

  雪音也不理會雲華，自己繼續收拾著，走到母親生前的睡床邊，打開一個個木箱子，看到裡面都是一些舊衣物，這些東西雖然雪音穿不上，不過以後說不定有些什麼用處，便一併收拾了，合上蓋子，打算把書籍字畫什麼的收拾完了之後，那邊還有空地兒的話，就讓粗使小廝們給搬過去。

  雪音暗中觀察著雲華的行動，心知雲華想要找些金銀首飾，好討點便宜，給雪音找不自在。

  雲華不知道的是，雪音一開始就把那些妝盒裡的玉石珍珠還有首飾都收起來了，不管是什麼樣的首飾，即使樣式老舊，雪音也一樣都不會捨棄，孟慧芬遲早要被扶正，到時候，她的日子可能會比較苦，所以雪音當然會想辦法儘可能聚集自己能拿到的錢財。

  可是，雪音才把這些東西弄完，身後便傳來宋管事驚恐的叫聲。

  「我的小姑奶奶唉~您站在上面，我們看著心顫啊，這萬一要是摔了個好歹，老爺老太太可不會放過小的們啊！」

  雪音循聲望去，便看到雲華自己踩在一堵牆前面，伸手要摘上面的字畫。

  那是一副奇異的蘭花圖，上面的墨跡跟傳統的畫法不太一樣，都是用粘稠的白墨凝結成固體畫出的花瓣，相比於其他類似題材的畫，這幅畫更顯出立體感來，難怪雲華會喜歡。

  然而，雲華身形太矮，任性地踩到高高的凳子上，想要把那幅畫給拽下來。

  宋管事看到這情況，嚇得兩腿發軟，差點就跪了下去，苦著臉準備向雪音求救。

  雪音在心裡冷笑了一聲，然後快步走了過去，笑道：「妹妹，你這是幹什麼？是怕小廝把這物件弄丟了，你占不到便宜，要親自來取麼？」雪音維持著表面的平和，卻還是以玩笑的方式意有所指，明明雲華就不是這裡的主人，卻肖想這裡的物件，貪小便宜。

  雪音心中極度不爽，這裡分明是她母親生前的屋子，雲華來了就算了，還肖想不屬於自己的東西，真是一點教養都沒有，那幅畫上面印有尉寒幽的印鑑，雪音一看到那印鑑，心中更是不悅，這是她母親的遺作，雲華看上它，充其量只是因為漂亮，圖個新鮮，等新鮮勁過了，多半就會丟棄在一旁，這是雪音萬萬不想看到的。

  雪音的話語裡面極具諷刺，思維正常的人一聽就知道意思了，可雲華不知道是真沒聽懂還是故意的，加上雪音確實用的是玩笑的語氣，雲華也就當雪音是在開玩笑了。

  雲華正努力地要把那畫拽下來呢，哪裡有空去理周圍的人，聽到姐姐的話，也當沒聽見，任性勁一起，就執拗地一定要把那幅畫給弄下來，可惜，她還是小孩子，即使是在腳上蹬著凳子，又踮著腳尖，那身高還是怎麼都夠不到畫的頂端。

  雲華已經維持這個踮腳的姿勢很長時間了，她怒了，手上一用力，便硬是把那畫用力一扯。

  「嘶啦——」

  畫軸瞬間斷裂，這一聲巨響，宣告那副畫報廢了！

  雪音原本以為她說了那幾句話，雲華也不是傻的，識相點就該收斂了，卻不曾想，雲華竟然硬是要把畫給扯下來，還把好好的一幅畫給分屍了，雪音看著那副已經壞掉的畫軸，氣得渾身發抖。

  雲華聽到那聲響的時候也是一愣，她有些忐忑地轉過頭去，一眼就對上雪音難看的臉色，當即知道自己闖禍了，她怕被父兄老太太責罵，立刻放聲大哭。

  「嗚哇哇哇哇~~~」

  雲華這麼一哭，雪音更是氣憤，這明明就是她母親的遺物，雲華理直氣壯地來搗亂就算了，現在扯壞了還用哭鬧來推卸責任，想哭的是雪音才對！

  雲華此刻大哭也是隨機應變，老太太和孟慧芬看到的話，總會心疼她，她也不過就是破壞了一副畫而已，那是死物，哪裡比得閃她這個活生生的人，因此雲華打定了主意，便肆意大哭，撒嬌撒痴，也不怕雪音怪罪。

  可是，雲華這樣的行為完全激怒了雪音，雲華這樣光明正大的扯畫，根本就是來搗亂的，真是當雪音好欺負！

  別的事情也就算了，孟慧芬阻撓雪音請先生，這事情因為父親息事寧人，這事情雪音也就不跟她們計較了，可是，雲華這樣破壞她母親的遺物，那就是伸手打她的臉，忍無可忍無需再忍，就算是到了老太太那裡，那理兒也是在她那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