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1章 即興的夜曲

  高爽沒有管顧吳浩的拉扯，順著聲音看向河東獅吼傳來的位置。

  只不遠處一個身穿連衣裙的短髮女孩對著高爽這邊怒目而視。

  不過在看清高爽的一瞬間，女孩眼鏡鏡片反射的寒光頓時收斂的乾乾淨淨。

  「高導……」

  女孩來到高爽身邊時，臉上還掛著淡淡的羞澀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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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這羞澀的笑容看在吳浩的眼中卻是有些複雜，抓住高爽的手也更加用力了一些。

  「周老師，你好。」

  高爽被吳浩這種緊張的態度整的也有些心虛，面色稍顯尷尬的回道：「吳浩把那幾首曲子學會了嗎？」

  周老師捋了捋自己的劉海，靦腆的道：「已經能吹下來了，不過……距離獨奏演出水平還有一點點距離。」

  「……」

  聽到這個說法之後，高爽沉默了。

  他回頭看了看吳浩，又看了看周老師，心裡更虛了幾分。

  距離獨奏演出水平還有一點點距離？

  這個說法就挺驚悚的。

  在音樂圈子裡混了這麼長時間，對於這個獨奏演出水平高爽還是有些了解的。

  業餘十級自然夠不上獨奏演出，他現在樂器水平滿級還連點了幾次技能強化手冊也就是這麼個水平。

  當然，吳浩不可能完全掌握小號的全部技巧，只是針對兩三首樂曲的速成培訓。

  但是能勉強達到獨奏演出的水平也不是普通的努力能完成的。

  來回京城一趟，頂天了二十天都沒有，居然能把吳浩調教到這個程度，簡直逆了個大天！

  這段時間周老師到底對吳浩做下了什麼喪心病狂的事情？

  能讓一個人突飛猛進到這種程度？

  看看吳浩現在畏畏縮縮的模樣，怕是被糟踐的不輕啊！

  所以說……

  潛力這東西只要拼命擠總會有的？！

  原本他對吳浩的最高期望也就是能順暢的演奏一段而已。

  現在這算是超額完成任務了？

  高爽於心不忍的為吳浩開脫道：「我的要求其實沒那麼高的。」

  聽到高爽這話，吳浩的眼淚都流出來了。

  對著周老師一個勁的點頭……

  周老師微微一笑，推了推鼻樑上的眼睛：「我教的學生沒有廢物！」

  這聲音如同入九的寒風，高爽都聽出了森然的冷意。

  這讓他對周老師不由得肅然起敬。

  王老闆說的果然沒錯，這位果然是粵東最牛逼的小號老師！

  高爽踟躇了一下，說道：「明天我們就要正式出海了，恐怕教學工作要停一停。」

  周老師的笑容依舊恬淡，甚至還帶著點隨遇而安的隨和：「沒關係的，我可以跟劇組一起出海。」

  吳浩的臉色早就一片煞白：「不……不要……」

  「咳咳……」

  高爽故意不去看吳浩的模樣，對周老師問道：「他大概還需要多久能出師？」

  周老師道：「二十天。」

  高爽尋思了一下。

  既然已經挺過了二十天了，再有二十天就能出師，那半途而廢就太可惜了。

  人家周老師看起來柔柔弱弱的，也不像是殺人不眨眼的模樣。

  再說了，吳浩渾身上下都沒什麼皮外傷，想來也就是練的辛苦些。

  不是一番寒徹骨，哪來梅花撲鼻香？

  碰瓷銷售都能堅持下來，吳浩的意志應該還是比較堅強的……吧！

  高爽點點頭：「好吧，那麻煩您了。」

  「應該的，高導放心吧。」

  周老師再次推了推眼鏡，眼神掃了下吳浩，回頭道：「現在還有事嗎？」

  高爽費力的掰開吳浩抓著他胳膊的手：「呃，沒有了。」

  周老師道：「那我帶吳浩先回去練習了，他今天的任務還沒有完成！」

  「不要！高……高導！高！導！！！」

  周老師二話沒說，一把拉住吳浩的手腕，將他拖死狗一般拖向了臨時排練廳。

  高爽撇了撇嘴角，悠悠的道：「哎，多學一門手藝總是好的……」

  這個吳浩有靈性，就是不愛下功夫。

  上一部電影拍完之後就有些鬆懈了，一連串的綜藝節目腐化了大好青年的內心啊！

  趕趙海那傢伙可差遠了！

  趙海的《紅高粱》現在已經在高密開拍了。

  黃土地的戲份進展還不錯，從趙海讓人寄來的源片拷貝上就能看出來，成片效果一定是會超越張國師的。

  不是說趙海的導演技術或者攝影技術有多厲害，實在是演員盧建輝跟莫潔這對影帝影后級別的黃金組合帶著劇組的氛圍一路飆升。

  有些戲份甚至遠遠超出了高爽的預期。

  當年張國師拍電影的時候，姜文已經憑藉《芙蓉鎮》獲得了1987年大眾電影百花獎最佳男演員，跟盧建輝現在差不多。

  但是鞏俐卻是剛剛走出學校，演技還很生澀，遠沒有達到後來的高度。

  而莫潔卻是跟盧建輝同層次的演員！

  兩個人現實中已經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自然在拍這種苟苟調調的戲時會更入戲一些，配合上也會更加默契。

  不過，儘管有這兩人鼎力相助，第一次執導電影的趙海依舊有些焦頭爛額。

  從源片大量的廢棄素材中能看出來，趙海的創作始終處於一種探索和茫然之中。

  一切都源自於不自信！

  長時間跟著高爽拍電影，攝影技法已經足以應付這部電影，可畫面和整體的把控卻依舊欠缺。

  電影的拍攝演員的情緒，對話的語氣，行動的方式都是不連貫的。

  甚至被切的非常細碎！

  往往前後兩個鏡頭，拍攝的時間跨度很大。

  你在拍的時候感覺演員的情緒很飽滿，台詞也很有韻味兒，鏡頭更是用的牛逼的一塌糊塗。

  結果回去一剪輯，前後畫面連接起來錯位感明顯！

  前一秒還深情款款，後一秒就歇斯底里，看都沒法看！

  這也是很多初出茅廬的導演最容易犯的錯誤。

  演員雖然能按照你的要求演好，但是這種整體把控卻是看導演功夫的。

  所以，行內有一個說法，一個好的導演，在準備拍一部電影的時候，心裡早就有了這部電影的完整畫面！

  趙海做不到這一點，那就只能在每一天的拍攝時不斷的試錯。

  往往同一條內容他需要拍攝六七條不同的鏡頭，重要的場景甚至能達到十七八條。

  每一條都要演員用不同的方式處理，還要換著機位試錯。

  也就盧建輝幾個演員是老熟人，知道趙海的情況，才願意一遍遍的配合他。

  換成沒合作過的演員，怕是早就翻臉了！

  也是直到這個時候，趙海才驚悚的發現，總是能一兩條就自信喊過的高爽是多麼的可怕！！！

  向高爽這樣的導演，簡直就是變態中的戰鬥機！

  等高密那邊的黃土地拍完之後，趙海就要轉戰南方。

  他花高價在川蜀買下了給酒廠定向供糧的3000畝大棚種植高粱。

  由於是大棚種植，成熟期比較早，五月左右高粱就掛蠟黃杆子了。

  高爽尋思，趙海出片兒之後估計還能來《海上鋼琴師》這邊跟著趙大泉再鍍個金，日程安排的也是滿滿當當。

  ……

  大全景的戲份拍的差不多了，一萬多個外國人真的是把粵東的外籍人士都差不多一網打盡了。

  不過來粵東的這些外國人對於參加高爽的電影興趣還是挺大的。

  劇組休息的時候還總有人來找高爽要簽名。

  當然，有一多半都是拿的唱片和筆記本，拿《功夫》海報來的要少一些。

  今天維吉尼亞號正式出海。

  預計將在海上航行一周左右，只是在近海游弋，並不走遠。

  去近海主要是為了徹底避開地平線和沿海船隻建築。

  還有跟著一起來的一艘租用的大遊艇，隨時看顧，處理突發事件。

  隨船的除了劇組的工作人員之外，還有七十多個主要演員。

  大部分是通過馬修的渠道，從京城那邊帶來的專業演員。

  還有一些是粵東這邊臨時拉來的壯丁。

  這次出海拍攝原計劃的任務還是挺繁重的。

  但是後來幾乎全部推翻，重新做了調整，只是拍一些日常帶海景的戲份。

  至於做出調整的原因，則是高爽發現了一個嚴重的問題……

  他暈船！！！

  暈船的原因有很多，有的人是遺傳，有的人是體質。

  高爽的情況比較特殊。

  他的身體經過系統的強化，按理說不應該產生這方面問題的，可他偏偏就遇到了……

  要死不活的在獨立的臥房裡躺了一天的時間，高爽終於找到了原因。

  之所以暈船，是應為他的視覺感官太強了！

  暈船的症狀有個學名，叫暈動症。

  一般是指乘坐交通工具時或由搖擺、顛簸、旋轉、加速運動等各種因素，致內耳前庭平衡感受器受到過度運動刺激，而出現不良反應的總稱。

  高爽無論是視覺分辨能力還是反應速度都非常快，甚至達到了一般人難以想像的程度。

  哪怕沒有參照物，他也能敏銳的注意到船艙中物體的空間位移。

  所以他在這種搖晃的空間中視覺反覆在糾正認知偏差，耳前庭平衡感受器和視覺感應方面的刺激也格外劇烈。

  以前哪怕坐車，坐飛機都沒有這麼大的反應，單單是面對坐船這樣緩緩的晃悠時栽了跟頭。

  不過，他也發現了，當他閉上眼睛一段時間後，症狀就會消失。

  睜眼一會兒又會頭暈噁心。

  可身為導演，怎麼可能不睜眼睛？

  一般來說，暈船可以採用運動訓練，給予一定量的定向信息衝突的刺激，比如旋轉，晃蕩運動等方式，增強適應能力，降低敏感性來解決。

  通俗一點說，那就是硬撐！

  暈著暈著就習慣了……

  高爽沒那麼多時間去適應！

  這次滿打滿算一周的拍攝時間，剛出海就廢了一天，他不知道還要多久才能度過這個難熬的眩暈期。

  劇組裡也有一些人暈船，不過情況沒有高爽嚴重。

  剛出海的這一整天，所有人的心情都從剛開始興高采烈的新奇中急轉直下，變的愁雲慘澹。

  ……

  高爽吃了抗眩啶，感覺稍微好了一些。

  晚上的時候，大家聚在高爽的房間商量了一下。

  如果明天高爽還不能好轉，那就要準備返航了。

  畢竟一百多號人，不能拍攝，在船上耗著也不是回事。

  返航之後，單獨讓高爽和幾個暈船的主要演員找個遊艇出海適應，等不暈了繼續拍攝。

  心有不甘的高爽將極限勳章掛在了身上。

  他想嘗試著在船里走動起來，加快身體的適應速度！

  要是這種狀態有極限的話，那他就要嘗試突破一下！

  甭管有沒有用，多嘗試總比躺在床上狼狽返航強一些。

  晚上雖然沒有雨，可分浪也不小，再加上這老船沒有球鼻艏，晃動也更劇烈。

  走在船艙里高爽幾乎是一路跌跌撞撞。

  原本他是想去甲板上的，不過害怕這狀態意外落水，最後還是放棄了。

  路過宴會廳的時候，腳下一個踉蹌，整個人跌向了宴會廳的大門。

  原本他是能夠拉住門把手的，可惜暈的眼睛都有些花了，抬手的時候只抓到了重影。

  「砰！」

  高爽的身體將大門撞開，結結實實的趴在了木質的地板上。

  「臥槽……」

  趴在地上的高爽揉著胳膊，嘴裡直吸溜。

  此時的宴會廳里黑黢黢的，只有窗口透進來的一抹月光，勉強能分辨出一些事物。

  他前方不遠就是那架鋼琴。

  由於周圍沒什麼支撐，高爽踉踉蹌蹌的往前竄了幾步，才扶住了鋼琴凳。

  坐穩了之後，他扒著鋼琴借力，整個人才好受了些。

  恍惚中，他盯著眼前的鋼琴，腦海中卻不由自主的浮現出了電影中的畫面。

  海上起了風暴，可憐的麥克斯嘔吐不止，東倒西歪，跌跌撞撞。

  「1900請麥克斯幫他解開了鋼琴下面的制動栓，並邀請他坐在自己的身邊。

  隨著船身的搖動和傾斜，客廳中的三角鋼琴也開始在沉穩流暢的琴聲中自如地四處滑動。」

  在這部電影中，高爽最喜歡的就是這一段畫面！

  相比於高潮階段的斗琴，這一場景在他看來最富於浪漫氣息，最高雅，也最令人難忘！

  是充分展示義大利導演托爾納托雷藝術才華的傑作！

  當然，畫面的終結並不算美好。

  隨著船身的又一次的劇烈傾斜，滑行在大客廳中的鋼琴帶著1900和麥克斯沖向了華麗而又昂貴的大玻璃屏風，繼而又穿過客房的走廊，最後直接撞向了船長的艙房。

  最後兩個倒霉蛋被罰著去燒鍋爐了……

  高爽強忍著難受，推開了鋼琴的面板。

  他嘗試著彈下了幾個音符。

  雖然不成曲調，卻讓他的心情好了不少。

  這種情況下，看著琴鍵都有重影，狀態實在有些差了。

  不過達到高爽這種水準，彈琴自然也不會去靠視力挨個鍵位摸索。

  他索性閉上了眼睛，任由身體隨著船一起起伏搖曳。

  也沒什麼明確的曲目，只是跟著感覺手指翻動，一首別樣的即興夜曲飄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