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章 蕭邦與何深
2024-07-08 10:31:48
作者: 努力練琴佐老師
依舊是跟以往一模一樣的頭疼,等到何深睜開眼的時候,自己已經並不在床上了,而是在一輛飛奔的馬車上。
鼻子裡所聞到的,則是劣質香水,以及一些馬糞的混合味道。
這個味道讓何深在醒來的第一時間,便不由得皺眉。
太過於難聞,讓習慣現代社會正常氣味的何深,一時間根本沒有辦法接受這種味道。
再加上路面不平整所帶來的顛簸感,甚至讓何深第一時間有那麼一點點想要嘔吐。
種種感覺,讓何深在清醒的時候,便不由得伸手捂住自己的嘴。
不,不是何深自己操控著自己身體去捂住,而是這個身體本身自己,就提前去捂住了自己的嘴。
「弗里德里希?怎麼了?你的臉色很不好!」
「你是想要嘔吐嗎?再堅持一下,我們很快就可以到達休息的地方了,你的父親說,前面就是休息的小村落,我們可以好好休息一下!」
一名穿著西方古典長裙的女子,正坐在何深,不,應該是蕭邦的對面,臉上露出無比擔心地神情,看著蕭邦,不知道他現在什麼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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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深看著面前的這個女子,大腦只是稍微過了一下,便瞬間知道了這個人是誰。
蕭邦的家人,他的母親,嘉斯蒂娜·蕭邦……
如果何深沒有猜錯,蕭邦此時此刻,正處於逃難的路上!
蕭邦所處的那個,他自己據說極為強大的國家,波蘭,正在遭受滅門之災。
無數的人,蜂擁著從華沙沖了出去,試圖找到一個可以生存的地方。
蕭邦也跟眾人一樣,跟隨著著他的母親,父親,還有其他的一些兄弟姊妹,正在處於逃亡的路上。
華沙,即將被沙俄所攻占,他們已經沒有任何的退路,他們現在只能繼續向著遠處跑。
甚至,他們因為害怕那些大路被沙俄所占領,他們只能走那些,從來沒有多少人走過的小路,在這些小路上,看看能不能找到一個出路,一個可以逃出去的路。
相比較其他人,蕭邦的家庭,甚至已經算得上是非常不錯,因為他們甚至還能夠有馬車可以使用。
像那些更為貧困的家庭,他們連馬車都沒有,他們所擁有的只有他們自己的雙腿,他們需要靠著自己的雙腿,走出波蘭……
然後逃到一個不知名的地方去。
嘉絲蒂娜看著蕭邦,臉上露出無比悲哀的神色,起身坐到蕭邦的身邊,伸手輕拍著蕭邦的後背,小聲道。
「抱歉,讓你受苦了,可是,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我們現在是逃難,我們根本沒有辦法去僱傭那些更大的馬車!」
「如果去僱傭那些大馬車,我們將會毫無意外的,變成所有人目光中的靶子,我們只能租用這種小型馬車,在這些根本沒有人經過的地方,小心翼翼地前進。」
「並且,我想要跟你說一聲抱歉,你的鋼琴,我真的不是有意想要砸掉,只是因為,我們根本沒有辦法帶!」
「於其放在那兒,被那些侵略過來的暴虐者所掠奪,不如直接我們自己將其損害,一絲都不給他們留,這樣不是最好的選擇?」
「弗里德里希,我真的沒有辦法,我真的一點點辦法沒有……」
說著說著,嘉絲蒂娜·蕭邦將自己的身體輕輕伏在何深的身上,不停地抽泣。
蕭邦並沒有回應他的母親,而是將自己的視線看向馬車的窗外,看著窗外那無比慌敗的景色,不由得嘆了一口氣。
蕭邦從一開始就知道,自己肯定沒有辦法帶那一台鋼琴出去。
即是說,這台鋼琴並不大,甚至可以放在這個小小的馬車後面。
在蕭邦那個年代的鋼琴,雖然已經算得上有現代鋼琴的雛形,可是依舊,還是沒有達到現代鋼琴的那個高度。
它只是一台超越了羽管鍵琴與大鍵琴的普通鋼琴,大小就跟桌子一樣,因此完全可以放在馬車上。
但是,蕭邦沒有,蕭邦只是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那一台,陪著自己從小一直到大的鋼琴,在自己的面前,被摧毀,被砸壞。
蕭邦的心中甚至沒有一絲絲的波動。
原因很簡單,因為一切都需要從簡,如果多了一台鋼琴放在馬車上,從而讓馬車跑的速度變慢,被那些不知道在何處的斥候所發現。
那麼等待他們的,不會是任何的禮遇,而是刀劍與鮮血……
不可能因為蕭邦他曾經是一名特別歷害的鋼琴家,就這麼輕而易舉地放過他……
何深知道,蕭邦也知道……
因此,整個馬車內,都顯得無比的安靜,一時間,沒有任何一個人說話。
有的,只是蕭邦母親不停抽泣的哭泣聲。
嘎吱……
嘎吱……
嘎吱……
車輪快速碾過泥濘的土地,馬車快速地向著前方前進。
過了不知道多久,馬車最終停靠在一個特別偏僻的鄉下。
這個鄉下里,最為高達的建築,便是一個教堂。
而這個教堂,甚至還沒有蕭邦他們一家人,在華沙所居住那棟房子的一半高。
這個教堂,不到兩層樓的高度,已經算得上是整個村子裡,最為壯麗,且豪華的屋子。
儘管這個小小的教堂,無比的矮小,可是裡面的裝修,依舊儘可能地使用一些,鄉下人目光中,特別豪華的裝飾。
最起碼,從外面看,是這樣的。
當蕭邦從馬車上下來,捂著自己肚子,靠近教堂的時候,他的父親,尼古拉·蕭邦,則剛剛從屋子裡面出來,原本無比嚴肅的表情,看到蕭邦的時候,才略微有點放鬆。
艱難地咧出一絲微笑,對著蕭邦點了點頭。
「下來了?辛苦了,去休息一下吧,我們稍微休整一下,還要繼續逃,逃到其他地方去。」
「教堂裡面有鋼琴,這個是給在這個地方的牧師用的,不過不知道他逃到哪裡去了,或許他也已經逃走了吧,畢竟整個村子裡,一個人沒有……」
「具體發生了什麼,我們也不清楚,不管怎麼說,先進去休息一下吧。」
蕭邦看著他的父親,點了點頭,邁步向著教堂裡面走去。
果然,那些教堂標配的東西,這裡全都有!
一排排的禮拜椅子,極為高大的受難像,漂漂亮亮的主教台。
這些全部都無比整齊地放在這間教堂裡面。
跟外面看上去差不多,整個村子裡將他們所有的,最好的一切,全部都貢獻給了這個教堂,希望他們心中的神可以保佑他們安寧。
除了正常教堂裡面都會放一個特別大管風琴,這裡卻只能放下一個普通的鋼琴。
可惜……
蕭邦搖了搖頭,邁步走向教堂主教台邊上的鋼琴處,坐在琴凳上,觀察鋼琴的周圍。
在鋼琴的側面,便是一個略微高出一個台階的小舞台。
這個地方應該是給那些唱詩班的人,用來唱歌的。
可惜,現在沒有任何一個人會停留在上面唱歌。
何深似乎可以想像道,在禮拜日,那些村子裡的人,圍在這邊,聽著唱詩班的兒童,咿咿呀呀唱著讚歌。
「怎麼樣?現在還能彈嗎?在馬車上呆了那麼久,手會不會有點生?」
尼古拉,也就是蕭邦的父親走了過來,打斷了何深的想像,他看向蕭邦,無比關切地問道。
「弗里德里希,你是一名鋼琴家,這個是你立身之本,不管去哪都需要用到的!」
「就算我們走到一個新的城市,你也同樣可以找到工作!」
「所以,你現在趕快熟悉一下鋼琴,讓你的手,不至於生疏。」
「快,我們的時間並不多,你感覺你現在的手感如何,是否可以演奏?這台鋼琴是否符合你的想法?」
「我試試……」
蕭邦對著尼古拉微微點頭,語氣十分淡地開口道。
他將自己的手,放在鋼琴上最下面,大字組C的位置!
猛地按下一個八度音程。
C大調,八度音程!
此時此刻,在蕭邦大腦里的何深,猛地一驚,這個和弦開頭……
好熟悉!
不,這個不能算得上是和弦,這個應該只能算得上是,一個非常普通的八度音程。
兩個音之間的距離為八度,就這麼直接按了下去。
這種感覺……
如果何深沒有記錯的話,這個應該是蕭邦的第一首鋼琴練習曲。
蕭邦練習曲,Op10,No1!
又名……
聖詠逃亡曲!
聖詠……逃亡曲?
何深大腦內猛地反應過來,自己在剛剛說了什麼……
聖詠逃亡曲?
聖詠……
何深將自己的目光微微向著頭頂看去。
一個略微普通,但是依舊十分用心的教堂頂。
聖詠……
逃亡……
鋼琴被砸,無法練習鋼琴……
來到一個教堂中,找到了這一台,並不算特別好的鋼琴。
練習,恢復手指。
何深感覺自己似乎可以抓到那一點感覺了。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蕭邦的手動了。
梆……
一個極為有力的和弦砸下,手指以和弦分解的形式向著上方快速跑動。
然後在走到最頂端的時候,沒有任何猶豫地繼續向著下方跑去。
然後,便是第二次上行。
不過這一次的上行,則是將曲子的調性,進行了一個變化,不再是這一個調性,而是變成了關係調性。
從C大調,走向了a小調……
速度很快……
從一開始極為生澀,不知道怎麼繼續走下去的樣子,逐漸加速,手指頭中,對於自己接下來應該怎麼走,也越來越清晰。
因為長時間沒有練琴而導致的手指粘連,在不斷的練習中,得到了非常快的緩解。
終於,在所有的音,蕭邦練習曲第一首Op10,No1最後一顆音落下後,蕭邦便緩緩吸了一口氣,將自己的手,重新放在了開頭。
梆!
一個更為簡潔有力的開頭,突然在眾人的面前響起。
隨後,便是無比快速,如逃亡的聖詠一般。
焦急中,充斥著神聖!
還有其他各種各樣,細微的清晰變化!
站在一邊的蕭邦父親愣住了。
剛剛從門口進來,準備在教堂里休息一下的蕭邦母氣也愣住了。
那些更為年輕的,蕭邦的兄弟姊妹們,也同樣愣住了。
他們的哥哥,弗里德里希,正在演奏鋼琴……
這個作品,是他們從來沒有聽過的。
他們看了一眼外面,灰濛濛的天,泥濘的地……
就算是這樣,也完全無法遮掩住蕭邦對於音樂的那一份敏感。
可能……
這就是弗里德里希·蕭邦吧……
然而,還沒有等眾人回過神來,外面便傳來了極為激烈的爭吵聲,一個馬夫模樣的人走了進來,面色焦急。
「快走,出事了,遠處有人被抓了!快點!不然要來不及了!」
「……」
所有人並沒有說話,而是看向蕭邦。
「弗里德里希,我們……」嘉絲蒂娜往前走了兩步,對著何深無比焦急道。「我們要趕快走了,不能繼續彈了!我知道你……」
何深無比惋惜地看向自己的手,這個只是一個非常簡單的雛形,很簡單,並沒有經過特別精細的打磨。
不過時間並不允許,他現在也只能這樣了……
「走吧。」
蕭邦搖了搖頭,起身出門,沒有任何的停留的欲望。
他知道現在什麼是重要的,什麼又不是重要的。
不管音樂對於自己來說多麼重要,可更重要的,便是繼續活著。
繼續苟活於這個世界……
蕭邦走到門口的馬車上,準備上車的時候,他猛地扭頭看向後面。
他看到了一團,無比巨大的黑煙。
是從很遠,很遠的地方,冒出的……
那個方向,是他的家鄉……
是他的祖國……
是他的一切……
蕭邦看著面前的一切,牙齒不由得緊扣。
可是最終,他也沒有多說一句,而是直接起身進了那輛小馬車。
眾人同樣,也都上了他們的位置,繼續狼狽地向著遠處逃跑。
緊張,恐懼,害怕……
蕭邦並不是聖人,他沒有那種捨棄自身的一切,去面對敵人,捨生取義的膽量。
他畢竟,只是一個普通的凡人。
並且,就算他捨生取義,那些人也不可能因為一個蕭邦,就這麼停下他們殺戮的步伐,將已經掠奪到手的土地,拱手退還給蕭邦他們。
沒有任何的可能……
因此,根本沒有任何的捨生取義,有的,只是白白送死……
沒有任何價值的送死。
蕭邦不言,馬車快速地前進,向著遠處前進。
蕭邦看著面前無比悲哀的眾人,他的心,在不知不覺的過程中,也染上了一絲絲悲哀與恨。
恨國之不強。
恨沙俄之暴虐。
恨己身不能報國……
各種情緒混雜在一起,讓蕭邦略微有點悲傷,一句話都不願意開口,只能跟著家裡的人,向著遠處快速逃亡。
無數次被發現,無數次逃亡。
不知是上帝的眷顧,又或者是其他什麼緣故,他們總能以無比驚險的姿態死裡逃生……
一時間,眾人風塵僕僕,面露疲憊。
數月後……
何深等人終於來到了維也納,音樂之都……
眾人看到那無比昌盛的城市之時,這才緩緩長舒一口氣。
「呼,勉強逃了一截……」
「活下來就行了,別想那麼多……」
「沒錯,能夠活下來,已經非常不容易了,別想太多沒用的。」
「走吧,找個地方先住下……」
蕭邦一家人走到維也納附近,看著周圍逐漸變得繁華,心中的緊張感瞬間消散許多。
這裡,已經沒有了戰亂。
最起碼,這裡還沒有戰亂!
他們快速找到了一個房子,可以讓他們居住在這裡的房子。
等住進新房子後,眾人的心,這才落入他們的肚子裡。
一切都結束了,自己不用再擔心某一天,沙俄的人會突然殺過來,將他們所有人,全部殺死!
一切,似乎都恢復到了之前的平靜……
不過,除了何深……
何深並沒有完全放鬆警惕,他每天都在關注著遠處的情況,期待著波蘭那邊傳過來的消息。
每一天……
就算他的父親,他的母親,都已經不再管這件事,甚至就打算這麼住下去的時候,何深也沒有完全放棄。
他每天都去出售報紙的地方,掃一眼當天的最新情況。
結果導致他每次去出售報紙的地方的時候,那些老闆都會皺著眉過來趕人。
何深倒也沒有放棄,就這麼不停地換著維也納當地所有的報刊亭,去等待著波蘭的消息。
終於,他的等待沒有辜負,正如他所預料的那樣……
波蘭人民勉強得到了短暫的休息,他們的家園勉強守護住,沙俄退去了……
短暫的退去了,並沒有繼續進行殺戮,就只是拍下幾個人進行鎮守,大部隊去攻占其他地方。
雖然說,這個只能算得上是被殖民,但是……
活著,就有希望!
波蘭,還在,並沒有就這麼徹底滅亡!
波蘭人民,還可以繼續抗爭!
何深看著自己面前的消息,拳頭不由得捏緊,將自己的頭抬起,讓自己的眼淚不至於就這樣直接落下。
他等到了,他終於等到了……
一切,都還好沒有錯過……
「蕭邦!蕭邦?你在看什麼?」
一個熟悉的聲音從何深的耳邊傳來,何深下意識地看過去,是泰特斯·沃伊切霍夫斯基。
如果何深沒有記錯,這個人是自己的朋友,或者叫……情人?
同性……情人?
何深記得不太清楚,只是記得自己剛剛過來維也納的時候,泰特斯就直接過來找自己,恭喜自己逃出苦海。
泰特斯雙手捏住何深的肩膀,無比激動道。
「你怎麼還在這邊,你難道不知道嘛,今天帕格尼尼來演出了,我知道你一定喜歡!畢竟帕格尼尼可是整個歐洲,最為強大的小提琴演奏家!」
「快走快走,如果晚一點,可能就買不到票了!」
「要知道,這個可是整個歐洲,最強大的小提琴家!他票賣的很快的!」
「我記得你之前不是說,你對於自己想要創作的音樂,有一個模糊想法嗎?好像是關於技巧方面的,不如就先試著去聽聽看,看看人家大師的處理是怎麼樣的?」
「畢竟,人家可是技巧大師,整個歐洲沒有任何一個人的技巧,比他還要強!」
何深看著勉強的泰特斯,微笑著點了點頭,指了指自己面前的報紙,聲音帶著一絲絲激動道。
「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剛好波蘭得救了!我們的國家,沒有滅亡!」
「嗯?什麼?波蘭得到喘息機會了?沒有滅亡?她還活著?」
泰特斯將何深手中的報紙搶去,無比認真地看了起來,目光中充滿了驚喜。
「果然,果然!我就知道他們一定可以成功!」
「能活著就算勝利,只要活著,一切都還有希望!」
「既然這樣,今天晚上的票,我請!就當是為了慶祝!」
說罷,泰特斯用力拉著何深,直接向著大劇院走去。
在大劇院門口,無數的人排著長隊,期待著帕格尼尼的演奏。
看著這些人無比期待的神情,何深一時間,略微有那麼一點點落寞。
這些人,根本不用在乎他們的祖國是否強大,他們完全可以追逐著最新的繁華。
而波蘭那邊,則還在遭受著戰亂……
波蘭的戰亂,對於自己來說,是一件大事,但是對於這些人來說,不過是街頭報紙上的一個小小的新聞。
甚至,還沒有帕格尼尼過來演奏,所占據的篇幅多!
何深的頭微微地下,泰特斯看見何深如此,瞬間明白了他的想法,伸手拍了拍何深的肩膀,安慰道。
「沒事的,已經過去了,你要向前看,只要國家沒有滅亡,那就還有希望,不是嗎?」
「嗯,對,只是羨慕……」
「確實,如果波蘭也能像德奧這邊一樣,就好了……」
泰特斯嘆了一口氣,何深看了一眼他,緩緩搖頭,邁步走入這間特別大的音樂廳。
這一間音樂廳,這是維也納這邊,最大的一間音樂廳,裡面足足可以坐下數百人!
在當時,在整個歐洲,都已經可以算得上是都極為少見的音樂廳!
何深跟著泰特斯走入音樂廳後,來到了最角落的位置坐下。
他們倆都沒有錢,前面的位置早就被那些貴婦所高價買下,每一張票的價格,都超過他們的想像。
再加上泰特斯為了慶祝,他執意要請何深看音樂廳,因此,他們只能買這種最後面的票。
很快,音樂廳里的人,便已經坐滿。
等人坐滿豁,所有人立刻明悟音樂會即將開始,馬上就安靜了下來。
沒有任何人的指引,甚至沒有燈光的指引。
所有人立刻變得無比安靜。
他們看著自己面前這個足足一米多高的舞台,期待著帕格尼尼的演奏。
並未過去多久,一身極為有耀眼禮服的帕格尼尼便走了上來,對著所有人微微鞠躬行禮,在眾人的掌聲中,將他的弓弦,放在了自己的小提琴上。
只是稍微的停頓片刻,等他心中的情緒醞釀起,所有人立刻感受到那一股情緒。
就在這時,帕格尼尼手中的弓弦便猛地揮動。
一股極為震撼的感覺,瞬間擊中了何深的大腦。
「這,這個感覺?」
何深感覺自己距離那個,自己想要表達出來的東西,就差一個膜了……
只要稍微捅一下,說不定就會破。
這種感覺……
坐在一邊的泰特斯看見蕭邦如此,不由得關心道。
「怎麼了?有什麼不舒服嗎?」
「不,不是不舒服,我感覺,我好像找到了我想要的東西!」
何深的目光微微亮起,他將自己的手伸出,小幅度地跟著帕格尼尼的動作,感受著從他手中所流淌而出的音樂。
感受著那個音樂,帶給自己的感覺。
那種極為震撼的感覺……
何深感覺自己對於那一層膜,感受越來越深刻,就還差一絲……
嗡!
轟!
一個極為震撼的音階旋律湧出。
隨之而來的,便是無盡地炫技。
炫耀著自身技巧,向著所有人展現出自己超強的實力!
何深的眼睛猛地亮起!
他感受到了,感受到了那個感覺!
炫技……
不,不能是炫技……
只是技巧。
何深搖頭,伸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他看著面前炫技的帕格尼尼,他感覺自己已經穿過那一層膜,就差最後的縮回。
只要縮回,那麼自己就可以成功地捅破那一層膜!
何深將眼睛閉起,不再看帕格尼尼,而是用聽的,去聽帕格尼尼的演奏。
炫技,技巧……
不,不應該是炫耀技巧。
而是以技巧,炫耀音樂!
自己跟帕格尼尼的路不是一樣的,自己應該是跟他相反!
音樂為主,技巧為輔!
讓自己的演奏,充斥著音樂感的時候,填充以某一個特別的技巧!
何深突然想到了自己之前在那個鄉間教堂之時,自己所感受到的那個感覺……
那個非常非常特別的感覺!
在練習手指技巧的時候,輔佐以音樂……
果然!
何深猛地站起,準備沖向家裡的鋼琴,卻突然想起,自己正在音樂會,立刻無比尷尬地坐回。
還好他們的座位並不是在前方,而是在一個很小的角落裡面。
再加上周圍的人,都沒有怎麼看著他們,因此都還算可以,沒有影響到其他人。
如果他直接在前面站起來,怕不是被周圍聽音樂的人,給打死!
何深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嘴角露出一絲笑容。
他現在已經找到了自己所要創作的音樂的感覺。
以音樂為主,以技巧為輔。
讓技巧成為骨架,支撐起整個音樂。
讓音樂成為血肉,填充滿所有技巧。
這個,就是他所預想的方向!
音樂快速流淌,周圍所有人全部都沉浸在帕格尼尼所展示的技巧中,無法自拔。
只有何深一人除外!
他在思考著自己的作品!
音樂會一結束,何深甚至沒有等帕格尼尼的簽名,直接準備離開。
泰斯特看著蕭邦無比著急的背影,猶豫片刻後,立刻跟上。
在蕭邦準備進入路邊馬車的時候,突然叫住了他。
「弗里德里希,等一下……」
何深剛準備上馬車,卻被身後的泰特斯叫住,不由得看向他,略顯疑惑地問道。
「怎麼了?我現在對於我的音樂有了新的想法,我要回去趕快實驗一番!」
「我……」
泰特斯抿了抿嘴,最終,猛地撲向何深,用力抱緊,小聲道。
「我要準備回去了,回到波蘭,回到我們的家鄉。」
「既然沒有滅亡,那麼我便打算回去,帶領著他們,尋找機會,繼續反抗!」
「這一次,我不會逃亡,我會為了我們的國民,死戰到底!」
「所以……」
「我不知道我還能不能再看到你,能不能看到你在整個歐洲大放異彩!」
「我希望你可以,我希望我可以活著看到你成為所有人口中,這一代最強大的鋼琴家。」
「而我,我會努力活著,看著你達到那個境界!」
「所以,再見吧……」
「蕭邦!」
說罷,泰特斯放開何深,對著他艱難一笑,不等何深反應過來,便直接進入了另外一輛馬車中,快速遠去。
何深看著他離去的背影,一時間不知道自己應該說什麼,最終只是嘆了一口氣,緩緩道。
「加油吧……」
「我們,一起……」
「好好活下去。」
何深搖頭,進入馬車中,快速回到了自己的屋子裡。
家人應該都還在外面工作,整個屋子裡就只有自己一人!
何深沒有多想,直接來到鋼琴的邊緣,坐下。
深深吸了一口氣,將自己的手,放在鋼琴之上,緊閉著雙眼,回憶著之前的那股感覺。
那股自己在鄉間的教堂中,所品嘗到的感覺!
讓自己的心,徹底感受到音樂後,何深這才睜開眼睛。
然後,用力砸下!
轟!
一股極為不甘的情緒,從鋼琴之中緩緩流淌而出。
神聖,悲傷,光明,逃亡……
相反且不同的感覺,融合在這一首作品之上。
何深給其的骨架,便是琶音!讓琶音技巧,成為這個作品的骨架!
讓自己所演奏的每一顆音,都充斥著演奏者,對於音樂的情感。
這,便是自己的高級音樂會鋼琴練習曲中的第一首!
何深並不知道自己可能會寫多少首,但是他已經定下這一套作品的基本理念!
那便是充斥著對於音樂理解的練習曲!
何深沉浸在音樂之中……
而時間,也在飛快地流逝……
很快,何深便在維也納,闖出了名聲。
他已經不再是一個普通的,落魄的音樂家。
而是一個,以鋼琴為自己主要發展方向的鋼琴家!
他對於鋼琴的理解,幾乎站在了維也納的最高層的位置,除了那幾個頂尖的大佬,也就再也沒有任何人,比他對於音樂的詮釋更強。
他的名聲,也隨著人們流向世界各地,而逐漸傳播。
成為整個歐洲內,特別有名的鋼琴家!
各個地方的貴族,劇院全部都給何深寄來邀請函,邀請他前往他們那裡進行巡演。
何深,答應了,開始了他的歐洲巡演之路。
沒有任何人知道,他在歐洲各地巡演的時候,他的內心,有多麼痛苦。
特別是當他從維也納演出結束,前往巴黎,途徑斯圖加特之時,他突然聽聞華沙起義失敗之時,那股痛苦的感覺,直接讓何深再次寫下兩首練習曲,以此來舒緩自己內心的痛苦。
「泰斯特,我寫了一些非常特別的練習曲,如果你在這裡,我一定會好好地為你彈一回……」
「只是不知道你,什麼時候才能回來……」
而他所創作的音樂會練習曲,也逐漸從一首,變成了兩首,三首……
正在逐漸填滿Op25跟Op10的所有空隙,讓他自己的練習曲作品集,變得越來越厚重,裡面的作品越來越多。
從五首,到十首,到十五首,到二十首……
一直達到了二十四首全部……
每一首作品,全部都包含了演奏者在詮釋作品時候的每一份心血。
只不過在何深創作的時候,是完全沒有Op10跟Op25的印象的,他只是按照自己的想法進行創作。
而當他完全發布的時候,出版商才將其分為Op10跟Op25……
……
何深緩緩睜開眼睛,看向了周圍,一時間有點迷茫。
周圍的環境,是一個鋪墊著橙黃色牆壁,如同皇宮一般的世界。
自己所睡著的床,比他之前所見過所有的伯爵,大公等人的床,都要柔軟!
除了,自己手上所插著的管子……
這個管子,正在將一些不知名的液體,注入自己體內。
何深看著這個管子,心中不由得產生一絲絲厭煩,沒有多想,便準備起身,將其摘去。
然而,就在何深起身的時候,他的耳邊,突然傳來一聲開門聲,以及幾個無比陌生,又熟悉的身影。
「喂喂喂,別動,這個是葡萄糖生理鹽水,讓你身體恢復狀態用的,別弄掉!」
一個穿著白色衣服的人,突然向著何深走來,阻止了何深的繼續操作。
何深並沒有看向這個穿著白衣服的人,而是看向其他四人,不知道為什麼,自己的口中,緩緩念道。
「計夢婷,周叄校長,倒一倒二?」
「你們……」
何深突然皺眉,用力捏了一下自己的眉心,一時間整個人都有點迷糊。
何深完全不知道自己現在正處在哪裡,自己又做了什麼。
不,何深甚至不知道自己現在,究竟是誰……
何深?
還是……
弗里德里克·弗朗索瓦·蕭邦?
兩年?
不,不止兩年,超過兩年……
何深跟著蕭邦的視角,在之前的那個時代,生活了兩年多的時間……
時間久到,他都一時間分辨不出來,自己究竟是誰。
計夢婷有點著急,剛準備衝上去問何深情況,卻被剛剛進來的護士給攔住。
「病人剛剛甦醒,站在一邊就好,別打擾他!」
說罷,護士走到何深的身邊,快速檢查何深的各項基本情況。
何深則是仰躺在床上,看著頭頂的天花板,一時間什麼都沒有說。
等護士做完一切檢查後,他才緩緩問道。
「校長,我睡了,多久?」
「沒有多久,大概就是睡了一天不到吧。」
周叄撓了撓自己的禿頭,他的地中海已經徹底禿了,再也沒有任何一絲絲地中海的樣子了。
周叄給護士姐姐一個試探性的目光,得到她同意後,這才坐到一邊的床上,對著何深開口道。
「你之前太拼了,你不應該這麼拼,哪有人像你這麼拼的?」
「你看看你,自己沒飯吃,都不知道說一聲,當時我在江州那邊聽到你這個消息你知道我們多擔心嗎?」
「你倒好,直接往床上一躺,跟人沒了似的……」
「我就這麼跟你說吧,你別太在意蕭邦國際鋼琴比賽,你蕭邦國際鋼琴比賽拿不了冠軍,你還有其他的啊?比如伊莉莎白國際鋼琴比賽,大概就在後年。」
「比如說范克萊本國際鋼琴比賽,也就在明年……」
「還有其他的比賽,你為啥這麼拼啊?」
「就算你蕭邦這一次沒有過,也沒有關係的!大不了可以多等等,沒事的!你別對自己要求太嚴格!」
「……」
周叄就在那個地方絮絮叨叨,何深看著周叄,也不說話,就這麼聽著。
等到周叄說累了,他才緩緩開口道。
「沒時間的,我的時間不夠,我這些年一直練的,便是蕭邦……」
「蕭邦五年一次,我大概等不到下一個五年,不,應該說,等到下一個五年,我根本不知道我還有沒有精神去衝擊蕭邦國際鋼琴比賽冠軍!」
「今年,我準備了很久,我就差最後一點!」
「但義教授,周仁廣教授,還有其他的人,全部都期待著我,期待著我可以代表華國,再一次拿下蕭邦國際鋼琴比賽冠軍!」
「除了他們,還有其他很多很多的人!」
「所以,我只能這樣……」
「不過……」
何深這個時候,目光中恢復了光芒,看向邊上的眾人。
他在剛剛,已經逐漸將迷失的自己找回,讓蕭邦過去兩年多的記憶,成為了自己的記憶。
何深對著所有人,微微一笑。
「不過現在,我已經開始有點把握了!蕭邦練習曲,我現在已經差不多可以過關。」
「雖然說,壓力還是很大,但是,我的壓力已經卸掉很大的一部分!對於練習曲的壓力,我已經沒有了!」
「所以,我現在所剩下的困難點,就只有蕭邦的馬祖卡這一點,只要攻破馬祖卡這一關,我便正式擁有,向著冠軍衝鋒的資格!」
何深看向眾人,無比鄭重地點頭。
「因此,麻煩各位,再讓我放縱一回!我這一次,不希望失敗!我想要,拿到蕭邦國際鋼琴比賽的勝利!」
「證明一點!」
「我是一名真正的,鋼琴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