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3章 予懷出生後的那點事(三)
2024-07-08 09:57:17
作者: 愛吃泥鰍的小蚯蚓
宣王冷哼,「體諒你,你是沒見過別人爹娘怎麼做的?你看看段榮華是什麼手段,我……」
「你難道沒想過要去母留子?」說到這,宴清風來了氣,炮語連珠的質問道,「你沒吩咐太醫,令她生完溯兒血崩而亡?你沒搶走溯兒,拿人家的骨肉逼人家赴死?你跟段榮華有什麼區別,九十九步笑百步?差的那一步並非你不想做,而是沒做到!」
宣王一噎,面色僵滯住。
半晌後,他啞聲說:「我若是非要做,也並非做不到,可是清風,是為了你,我才罷手的。」
宴清風「嗯」了聲。
「我知道是為了我。你那時想的還挺好,只要溯兒還活著,我就得支撐下去,而且明月沒了,沒人阻礙我稱帝了。」
宣王苦笑。
「我是沒想到你寧可不做皇帝,寧可把一個來歷不明的孤兒扶到皇位上,也不肯讓我如願。你恨我到這地步。」
「不是恨吧,你對我有恩,」宴清風低著頭,說,「可你挾持的是我兒子,我的骨肉,我怎能不堤防,怎敢讓你見予懷?」
那是卓明月的噩夢,何嘗不是宴清風的噩夢。
昏睡醒來,媳婦孩子人都沒了,罪魁禍首是父親,他連恨,連報仇都做不到。
這時,一叢之隔,傳來嬰孩啼哭的聲音。
宣王立刻往那走過去。
予懷哭了,卓明月便不再此處逗留,示意奶娘往就近的廂房中去。
宣王追上來,攔住他們的路,目光定定的看著那奶娘手裡的襁褓。
那裡頭包裹著的,一定就是予懷了。
卓明月眼色一沉。
「宣王,今日攝政王府人多,你是非要與我在此處撕破臉面,毀了予懷的滿月宴?」
宣王無視了她,命令奶娘。
「把小公子抱過來。」
奶娘只聽太后的吩咐,太后沒發話,她是不敢隨便把小公子交給任何人的,何況太后明顯對此人語氣不善。
宣王沉聲道:「我是攝政王的父親,還不把孩子抱過來!」
奶娘不僅沒有上前,反而把啼哭的嬰孩更抱緊了,後縮了些。
卓明月聽見孩子的哭聲,心緒就亂,語氣越來越沉。
「宣王,你再不讓開,今日這孩子就不姓宴了。你可以試試。」
宣王僵硬的讓開一步。
卓明月和奶娘從他面前匆匆而過,很快不見人影。
宣王看著她們人影消失的方向,眸色晦暗不明,臉色難看得緊。
宴清風跟上來,大氣不敢喘,小心翼翼的說:「歲寧也挺可愛的,青菱把歲寧抱來了,父親你去看看……」
宣王恨鐵不成鋼的瞥他一眼。
「孩子姓什麼你都做不了主?」
隨即重重甩袖,轉身離開。
這一出算是告一段落,宴清風立在原地,頭疼不已的揉了揉太陽穴。
父親年紀大了,予懷又是名下唯一的孫子,他想見予懷的念想,比見溯兒要強烈得多。
這件事,實在難辦。
土豆默默跟在身後,提醒道:「主子,賓客都在正堂候著。」
宴清風自說自話。
「我到底要怎麼做,才能兩全?」
他不想讓明月生氣,可看到父親那麼失望,他心裡頭也會有愧意。
土豆小聲說:「太后既然肯讓小公子姓宴,心中芥蒂也沒有那麼深了。小公子早晚有一天要長大,太后也不會時時刻刻把他綁在身邊,宣王總有與小公子相見之日,何苦急在一時?」
孩子長大了之後,還愁看不到嗎?何必非要現在去跟明月過不去?
這樣一想,宴清風就想開了。
……
滿月宴結束後,宴清風要送卓明月和兩個孩子回宮。
卓明月掩嘴打了個哈欠,懶洋洋道:「今晚就睡下吧,省得奔波了。」
宴清風愣了一愣。
「啊?」
畢竟她從來沒有住過他的攝政王府,都是他死皮賴臉的住在錦繡宮。
她乍然這樣說,他還有些反應不過來。
卓明月眉眼輕挑。
「住不了?」
「住得了,住得了。」
宴清風趕緊讓人去收拾屋子,畢竟他好些日子沒回府上住了,也不知周全不周全。
予懷的搖籃安置在床邊,兩個奶娘歇在屏風外的榻上,隨時準備夜起伺候。
宴清風吩咐人再搬張榻來。
月子裡時,他下臥的榻就挨在予懷的搖籃邊,方便照看孩子。
卓明月躺在床上的身子往裡挪了挪。
「就睡這兒吧。」
宴清風又是一愣。
她主動讓他睡身邊,又是破天荒的一件事。
也是為了讓她月子裡休息好,自己起身時的動作不至於吵到她,他才單獨睡個小榻。
他可沒奢望過,她會主動邀請他上床。
卓明月見他呆愣著不給反應,翻過身去,背對著他。
「不願意拉倒。」
怎麼可能不願意!
宴清風俯下身,在她臉頰吧唧了一口。
「等我。」
他去把自己仔仔細細洗了一遍,用花瓣沐浴,洗得香噴噴的,再換上一件好看的寢衣。
從沐房到寢屋,他是連跑帶奔的去。
進了屋子,未免吵到予懷,他又變得輕手輕腳。
他掀起一點被角鑽進去,從後面摟抱住她,溫熱的手掌捂在她小腹上,臉埋在她淡淡木丹花香的墨發里。
她或許是終於對他心軟,又或許是有所圖,也可。
他心甘情願掉進這陷阱。
哪怕沉淪,深陷。
他的胸膛貼著她後背,她能感覺到他的心跳得強勁有力,還有些偏快。
「睡吧,」卓明月輕聲說,「不曉得予懷認不認地方,他夜裡或許還得吵。趁他沒醒,你好好睡會兒。」
「嗯。」
宴清風應的含糊。
他許久沒抱媳婦了,軟香在懷,難免有些難耐。
不過能忍。
太醫說至少得兩個月後才能碰……他必須得忍。
這一日下來,他累得很,很快睡著,發出輕微的鼾聲。
卓明月緩緩從他懷裡轉過身來,面對著他。
月光透過窗,灑在他嶙峋有致的臉上。
他的這張臉,從來是無可挑剔的,正因如此,她對兩個孩子的相貌從不擔心。
只是有些時候,覺得這人是真古怪。
他一邊說秦時的事跟他無關,一邊又暗自安排人去姑蘇為秦時打點。
他還強行留住廷尉卿張廷均,遲遲不允告老還鄉。
只因張廷均一走,廷尉卿的位置便留不住,必須有人儘快頂上。
他明明對秦時的存在很介懷,可又在等秦時回來。
真是古怪又矛盾的一人。
卓明月伸出手,輕輕點了點他的鼻尖。
很輕的觸碰,他卻突然睜開了困頓的眼。
卓明月立刻縮回手,做賊心虛般要轉過身去。
宴清風用力抱緊了她。
抱得緊緊的,要把她融進骨血一般。
「不怕,不要再怕我了,」他啞著嗓子說,「如今你的地位,不是我能輕易撼動的,你不需要再怕我……」
這幾年,他們共持廟堂,卻也始終在為她造勢。
他以自身為階,讓她踩著他的脊背,一步步往上走,一步步攬權。
她身邊之人,她所信任之人,皆逐一重用。
不服她的,只有臣服這一個下場。
如今有忠誠於她的武將,也有擁護她的文臣。
他終於,把她捧到了足以與他抗衡的地步。
也只有到這地步,她才不用再擔驚受怕,草木皆兵。
卓明月說:「做噩夢了?」
宴清風鬆開她,啪啪給了自己兩耳光。
「我畜生,怎麼能碰你,你才剛出月子,我真他媽畜生。」
顯然,他還在渾渾噩噩的夢裡沒清醒過來。
不過打完這兩巴掌,他可算是醒了。
就著月光,他看清了懷裡的女子,和她身上完好無損的寢衣。
咦。
他不是抱著抱著就獸性大發,把她衣服撕了嗎?
她不是哭著說她害怕,還說再也不原諒他了嗎?
宴清風有些愣神。
卓明月捏了捏他鼻子。
「做個夢都死性不改啊你?」
宴清風吸了吸鼻子,見她眉眼柔和,看起來不像生氣的樣子,這才心中安定一些。
他剛乾了什麼蠢事?
打了自己兩耳光來著?
「我,我只是,其實我也沒有……」
卓明月說:「繼續睡吧,也好把夢裡沒做完的事做完它,是不是?」
「不不不不,不做了……」
夢裡的卓明月一哭,也嚇得他夠嗆。
哪裡敢……
宴清風兵荒馬亂的心,在看她唇邊勾起一點笑意時,忽然就安靜下來。
她笑了。
並不是嘲諷的那種笑,也不是不達眼底的笑。
她這次的笑,連眉眼都是柔和的。
但很快,她轉過身後,他便看不到她的神情了。
她打著哈欠說:「好啦,真的困了。」
這夜還長,餘生也長。
或許釋懷一次,也沒有想像中那麼難。
大不了便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