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權力的屬性

  從慈寧宮裡出來，劉駿邊走邊在腦海中不斷尋思著。

  現在他可以確定的是，皇兄劉鎮一定還活著。

  那麼，既然人還活著，就也一定會搞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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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畢竟只要是坐過那個位置的人，就很少有能耐住的寂寞，心甘情願的退下來的。

  這一點從孫太后態度，也能得到很好的佐證。

  「不得不承認，權力這東西，有癮！

  染上了，也就戒不掉了。

  劉鎮如此，文種如此，徐階、王學禮他們亦是如此。」

  「哪怕就算是劉駿自己，又何嘗不是深陷其中呢？」

  劉駿在心中自嘲的同時，也不禁陷入了無盡的回憶。

  前世的自己，摸爬滾打在社會的最底層，沒有兄弟姐妹，也沒有機會接觸那高高在上的權力，不明白這東西的可怕。

  可這一世，他一穿越過來便是天皇貴胄，受身份的制約，無論他是主動參與也好，還是被動入局也罷。

  都註定了，今生他終將無法離開，這場名為「權力」的遊戲。

  沒有人一生下來，就是天生的壞蛋。

  喜歡跟別人去爭、去搶、去斗，去給自己找不痛快、找罪受。

  但是現實，會允許這個世界這麼和諧嗎？

  答案是一定不會。

  國與國如此，人與人亦是如此。

  上一世，劉駿不爭不搶，最多也就是活的窮點、苦點、累點、壓力再大點。

  但是終歸，也還是能活下來的。

  可這一世，劉駿要是一旦退了，哪怕是一步，那可都是會死人的。

  還記得十歲那年，劉駿剛穿越過來的時候。

  他那會非但沒什麼理想，甚至還一度很高興。

  當時，劉駿還尋思著，老天開眼，總算讓他遠離房貸、車貸，穿越過來了。

  並且穿越的身份還不錯。

  想著這回，終於可以混吃等死了，老老實實的當個廢物了。

  可現實很快，就把他的臉，打的是啪啪的響。

  生母地位低下，自己又不受皇帝寵愛，除了一直陪在自己身邊的魏忠賢、白萱兒二人，和偶爾來看望自己的皇姐之外。

  其它人，甚至就連內務府中，分發俸銀的小太監。都會盡力挖掘著，手中那麼丁點的權力，來踩低捧高的給自己找麻煩。

  沒辦法，是為了活下去，劉俊才被迫開始習武、搞錢。

  後來，周軍兵臨城下，劉駿又再一次被迫著，承擔起了這個皇帝的責任和義務。

  然後又一步一步被命運、權力推著走到了今天。

  這其間，劉駿也不是什麼都不能掌握，但他能做主的。

  說實話，真不多。

  就算是到了今天，他也同樣退不得。

  無論是讓位於劉鎮，還是按照文種設想的，做個「虛君實相」的傀儡帝王，他和他身邊的人，都不會有好下場。

  選擇前者，估計他就下一個是景泰帝；從了後者，他的結局也許會像漢獻帝一樣，還能稍微好點。

  但被人用枕頭捂死，和親眼看著自己的妃子，連帶著腹中胎兒被人當面處決。

  這兩樣，又有什麼區別嗎？

  而這就恰恰，正是權力的另一種屬性：入局無悔。

  一旦選擇了權力這道門，沉迷其中。即使一朝醒悟，它也不會再給你留下，任何後悔的機會。

  所以，現在劉駿是一步也不能退。

  不過，既然明確了對手是誰，那麼劉駿之前布局的手段，就貌似有點不夠用了。

  家事交給外人，劉駿可不放心。

  所以，劉駿就必須，還得再做出一手安排。

  長樂宮裡。

  劉駿側耳在蘇傾雨微微隆起的小腹上，仿佛在與那腹中的胎兒，進行著一場無聲的對話。

  聽了好一會。

  劉駿才心滿意足的直起身來，然後又站在那裡，呵呵的傻笑個不停。

  蘇傾雨看著劉駿這副憨傻的模樣，也不禁笑出了聲來。

  隨即上前輕輕拉著劉駿，神色溫柔道：「瞧你這傻樣，祂六個月還沒到呢？能聽見你說什麼嗎？」

  一聽這話，劉駿立馬就不樂意了，扭著頭佯裝不悅道。

  「誰說什麼也聽不到了，剛才那小子好像還踢了我一腳呢？看他生下來的，我收不收拾他。」

  都深夜了，見劉駿還沒個正形，蘇傾雨也就懶得再去理他，直接轉身就進了內殿。

  而蘇傾雨之所以，敢在劉駿面前如此隨意放肆，都是因為這個幾個月來，隨著不斷的深入了解、磨合，二人之間的感情，也漸漸變得愈發的深厚。

  對於女人，可能是身為帝王，有些孤獨的原因吧！

  劉駿其實心中一直想要的，都是一份家的感覺。

  蘇傾雨在這方面，又是個很懂分寸的，她知道在劉駿面前，什麼時候應該扮演什麼角色，什麼時候可以擁有自己的小脾氣。

  掌握好了這點，這也讓蘇傾雨在劉駿面前愈發自然。

  很多時候，她甚至都可以毫無保留地，展現出自己的喜怒哀樂，表達自己真實的想法和感受。

  劉駿對此也是喜聞樂見。

  見慣了爾虞我詐的虛偽，對於這個溫柔體貼，又不失率真箇性的婚姻伴侶。

  這麼長時間接觸下來，劉駿其實心中對蘇傾雨，也是有幾分喜歡在裡面的。

  見狀，劉駿立馬就跟了上去。

  進了寢殿，劉駿寵溺的看著蘇傾雨，笑嘻嘻道。

  「你瞅瞅你，咋就這麼不禁逗呢？」

  說著，劉駿上前一把攬過蘇傾雨，然後又操著寬大手掌一路上向下，對著蘇傾雨練習起了「祿山之爪」。

  蘇傾雨是一點也不慣著他，香肩一聳，就打斷了某人搞怪的動作，然後又頗為無奈的剜了劉駿一眼道。

  「好了，別鬧了！

  你我夫妻之間，陛下有什麼事，直說就是了。」

  眼見點破了心思，劉駿也就順勢收起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樣，神色凝重的對著蘇傾雨交代了起來。

  「都已經安排好了，朕明天就會率軍出發，開赴荊南。

  如果一切都順利的話，大概一個月左右，朕就會結束戰事，但後期還可能要涉及到，荊南的防務、安頓百姓，以及占領區的一些其它事宜。

  所以朕要想返回金陵，少說也得三個月左右的時間；慢的話，如若遭遇戰事不利，甚至可能時間還會更久。

  朝堂那邊朕都安排好，有文種和於文忠幫朕看著，想來，倒也不會出什麼大事。

  至於這宮裡面的事，這段時間，恐怕就要多辛苦你了，朕率軍離開之後，你尤其要多注意一下，慈寧宮那邊。」

  隨即，劉駿又把皇兄劉鎮之事，跟蘇傾雨從頭到尾的講述了一遍。

  蘇傾雨聽完，也不禁覺得有些微微頭大，好一會才徹底消化掉如此龐大的信息。

  她以前在家待字閨中的時候，就聽父親說起過，江南的南唐小朝廷，別看地方不大，但是裡面水深的很。

  可蘇傾雨是怎麼都沒有料到，這南唐的局勢，竟然會複雜到如此地步。

  甚至就連早就已經確認，消失了的「死人」，居然都會「復活」，而且還有可能，會出來搞事情，關鍵是這人還是她大伯子。

  不過她還是很快就抓住了問題的關鍵，隨即神色極其認真的看著劉駿，開口詢問道。

  「如若金陵情況有變，敢問陛下，你認為，臣妾該如何處置相關人員？」

  蘇傾雨有此一問，這也恰恰正是她的聰明之處。

  劉駿雖將此事全盤託付給了她，但蘇傾雨卻知道，此事還遠遠輪不到，她自己就可以獨立做主的地步。

  畢竟此事的牽扯，實在是太大了，這也由不得她不去謹小慎微。

  要知道太后、上皇、甚至還有華陽公主，這些人可都是劉駿目前還存世的，僅存的血脈至親，這要是一個處理不好，讓她再給一鍋端了，那基本跟滅了劉駿九族也沒啥區別。

  說不定，此事在將來，就是又是她和劉駿之間，一個無法解開的疙瘩。

  此事，究竟要怎麼處理？

  說實話，這事劉駿也有些犯愁，他跟那對母子其實還真沒啥情誼在裡面，可偏偏這裡面卻又阿姐劉楚玉橫在中間。

  讓他著實有些難辦。

  所以劉駿想了半天，才扶著眉頭給出了蘇傾雨，一個模稜兩可的答案。

  「朕好像記得，政變那是會死人的，若是有人不幸死在了裡面，那誰也沒辦法。」

  緊跟著劉駿走了兩步，又補充了一句。

  「可要是事後，還有僥倖活著的話，那就等朕回來，再親自處置吧！」

  劉駿說完，蘇傾雨懂是懂了，可這，卻明顯不是她想要的答案。

  她心裡其實並不排斥做劉駿的黑手套，幫劉駿處理掉一些，他不好處理的麻煩，但是這事，她卻必須得搞清楚，劉駿對於一個人的態度。

  因此，蘇傾雨挺著微微隆起的小腹，走上前繼續問道。

  「敢問陛下，這裡面可包括阿姐？」

  提及劉楚玉，劉駿眉頭瞬間就是一皺，隨即斬釘截鐵道。

  「她是不會參與的，這點，你大可放心。」

  可蘇傾雨聞言，卻還是不依不饒，依舊仰著脖子繼續追問。

  「臣妾是說，萬一，若是萬一呢？」

  「你怎麼沒完沒了啊！煩不煩？」

  蘇傾雨翻來覆去的問，這下，劉駿是真有些不樂意，反口就是回懟了一句。

  並且被抓住了小尾巴的劉駿，斥責蘇傾雨的聲音是越來越大。

  「朕不是告訴你了嗎？

  阿姐，不會。

  不會，你懂嗎?」

  嘴上雖然是這麼說著，可劉駿其實心中也拿不準，阿姐劉楚玉究竟會如何選擇？

  畢竟那一方，是她的親生母親和弟弟。

  可劉駿卻又害怕，他害怕劉楚玉會選擇他們，背叛自己。

  如果那樣的話，他可就真成了徹徹底底的孤家寡人了。

  所以，在蘇傾雨提及阿姐劉楚玉之時，他才會如此失態。

  看著劉駿惡狠狠的盯著自己的樣子，蘇傾雨著實是被嚇了一跳。

  畢竟二人在一起，這將近半年的時間裡，蘇傾雨還是頭一次，見到溫文爾雅的劉駿如此發火。

  看到蘇傾雨被嚇得連連後退，又想到蘇傾雨如今還懷著身孕，回過神來的劉駿，也不禁有些暗暗後悔自己剛才的行為。

  吐出了一口濁氣，劉駿立馬上前，把蘇傾雨攬在懷中，撫著她的頭髮輕聲安慰道。

  「都是朕不好，剛才朕失態了。」

  然後又俯下頭看著蘇傾雨，語氣溫和的繼續解釋了起來。

  「但朕希望你能明白，阿姐對於朕的意義。

  就像朕一直叫她「阿姐」一樣，她不單單只是朕的皇姐，還是朕以前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

  當然了，現在朕還有你們。」

  隨即劉駿又給蘇傾雨講起了，自己以前的點點滴滴，故事裡面包括了很多人，有他的父皇、母妃、阿姐、萱兒、魏公公……

  聽著劉駿從前的種種遭遇，蘇傾雨從沒想過，自己表面光滑靚麗的夫君，竟還有如此辛酸的過往。

  可聽著聽著，蘇傾雨卻又驚奇的發現，劉駿經歷，怎麼和自己妹妹如此相像呢？」

  一樣親生母親早逝，一樣沒有父親的疼愛、一樣從小到大都被孤零零的養在外面，一樣都有一個疼愛自己的姐姐……

  只不過，這個裡面姐姐是她自己。

  身臨其境，蘇傾雨太知道自己對於妹妹蘇雪兒的意義了。

  若是自己如果某天不在了，或者說出了什麼意外，只怕雪兒那個傻丫頭，大概會比他剛才的表現，還要瘋狂吧！

  想著，想著，蘇傾雨看向劉駿的眼神，仿佛更加柔和了幾分，甚至若再仔細看的話，裡面好像還疑似摻雜了，某些神秘的色彩。

  就這樣，聊著聊著，到了深夜，二人很快便相擁而眠。

  不過因為蘇傾雨目前還懷著孕的原因，並且月份已經不小了，二人倒是沒有進行什麼更為深入的交流。

  但經過這一夜的深談，夫妻二人之間的關係，明顯的是又拉近了幾分。

  並且劉駿已經在心中，暗暗打定了主意。等將來，自己一定還會再給她一個孩子，來好好彌補她。

  第二天，天不亮，劉駿便悄悄起身，直奔軍營。

  臨行前，看著榻上還在熟睡的蘇傾雨，劉駿還是有些，放心不下金陵的局勢。

  思來想去，劉駿還是決定，要再給她留下一張保命的底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