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林碩之死（下）

  「住手。」

  就在這時，伴隨著一陣「嗵嗵嗒嗒」的馬蹄聲，岳凝終於還是在這最後的時刻來臨之前，趕到了戰場。

  在場的所有唐軍士卒，看到來人是自家主帥，都不約而同的應聲，緩緩放下了武器。

  「哥」。

  見岳凝回來了，岳雲立刻激動的迎了上去。

  說實話，雖然剛才岳雲打算衝上去，但其實他清楚，只憑自己四品武者的水平，他是絲毫都沒有把握，可以擋下此時處於暴走狀態的林碩。

  

  很明顯他錯估林碩的戰力，也低估了一個宗師最後的瘋狂。

  但好在，在他即將為自己的行為買單時，他親切的兄長回來了。

  所以說岳雲怎能不激動。

  「啪。」

  可還沒等岳雲反應過來，回答他的就是來自岳凝的一個「大比兜」。

  隨即就聽見岳凝沉聲呵斥道。

  「說，誰讓你這麼做的？」

  看著臉色鐵青的兄長，被扇倒在地的岳雲意識到，這次兄長是真的生氣了，連忙掙扎著起身跪倒在地。

  但無論岳凝問什麼，岳雲都是一言不發，就是在那直挺挺的跪著。

  主打的就是一個順從，反正你說啥就是啥，我也不反駁。

  氣的岳凝又一連重重的踹了岳雲好幾腳，然後才深吸了一口氣，徑直走向了渾身是血的林碩。

  可等岳凝走到林碩近前，再看向戰場上，破碎的木船殘骸，屍體堆積如山的慘狀。

  岳凝是怎麼的也張不開這個口。

  沉默了許久，還是林碩把沾滿鮮血的長槍插在了地上，率先開的口。

  「都這時候了，你還來做什麼？」

  見林碩發問，岳凝張了張口，想解釋清楚這裡面的前因後果。可看到已經死傷殆盡的林軍。

  岳凝發現此刻，好像一切的解釋、理由，都是那麼的蒼白。

  最終話到了嘴邊，只能無力的變成了一句。

  「你，走吧！」

  可這三個字，聽在林碩的耳朵里，就好像聽到了什麼笑話一樣。

  只見林碩在那裡狀若瘋癲的苦笑著。

  「走？」

  「哈哈。」

  「來的時候，千軍萬馬，現在我一個人走？」

  隨即林碩踉蹌著，走到了一小座屍堆旁，扒拉了好久，才從裡面翻出了，一具被砍得血肉模糊的屍體，好像是自言自語，又好像是對岳凝訴說道。

  「這是林言，我的堂弟，之前你見過的。」

  然後緩緩把屍體放在了地上，解下身上快破碎成布條的「紅色」披風，緩緩蓋在了他的身上。

  隨後林碩又轉向其它的屍體堆里，繼續扒拉了起來。

  不一會，就從裡面又翻出了一具具屍體，指認道。

  「這是我表弟。」

  「這個我六叔。」

  「這個我摯友，剛才幫我擋了一刀。」

  「這個也是我堂弟，剛才好像也幫我擋了一刀。」

  ……

  又過了好久，林碩才啪的一下，癱坐在了充滿血水的地上，看著身後堆積如山的屍體道。

  「不找了，剩下的，要麼就是剛才沒注意死在哪了，要麼就是都已經被燒成灰找不到了。」

  說完，林碩又轉過身，看著岳凝意味深長的講道。

  「我林碩的三親六故、宗氏九族、摯友親朋，全都在這了。」

  「岳凝，換你，你走嗎？」

  ……

  岳凝聽完是一句話也說不出，同時也明白了。

  此時，林碩已然是心存死志。

  岳凝想勸，可剛要開口，卻又覺得這是對一個人的褻瀆。

  從某種角度來說，岳凝其實和林碩是一種人。

  只不過岳凝的信條是：忠，忠於國家、忠於人民、忠於陛下。

  而林碩的信條是：義，以義當先、快意恩仇、義薄雲天。

  此時，林碩面臨的場景，就好比是問岳凝，若是亡國了，你該怎麼辦？

  那麼，岳凝一定回答。

  「無他，死殉爾。」

  「唉。」

  默默的嘆了一口氣，岳凝無比真誠的看著林碩道。

  「你還有什麼想要交待的嗎？」

  直到聽到了岳凝這句話，林碩才總算確認了一點，他終究還是沒有看錯人。

  想到這，林碩仿佛一下子，輕鬆了許多。

  這下才認真的交代了起來。

  「這幾年，我林碩就好像提線木偶一般，有很多事情，想不清楚，也看不明白，想做些什麼，到頭來，卻又不知道自己做的一直都是什麼。

  最終臨了、臨了，害的還是這群相信我、跟著我的弟兄們。

  我林碩看不清形勢，帶錯了路，我也沒有臉面再活下去，去面對那群嫂嫂、嬸嬸、阿姨。

  哪怕我清楚，她們當中不會有一人會怪我、責我。

  可這道坎我終究還是過不去。

  因為我還不了她們的丈夫，也還不了她們的兒子。」

  隨即林碩又繼續道。

  「剛才你那番做派，我就權當，此事你是個不知情的。

  但我也懶得再去聽你的任何解釋、理由，因為現在這一切都沒有任何意義。

  只是既然你岳凝問起我了，那我也就說一句。

  如果你心中，對此事還算有幾分愧疚的話，我林碩只求你一件事。」

  「幫我照顧好她們。」

  說完，林碩便橫刀自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