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 相見不如不見
2024-05-02 13:23:14
作者: 鹽九
沈肆再次醒來,伴隨著周身不可描述的刺痛,陰寒的空氣刺激著她的每一寸傷口,讓她止不住的肢體顫抖。
她的雙手被綁著,身體被吊著,唯有腳尖能勉強著地,雖然疼痛伴隨著疲憊,但不得不說這是她這一夜以來唯一的支撐。
聽見金屬門碰撞打開的聲音,沈肆重重埋著的頭才艱難的抬起,而來者並沒讓她感到一絲意外,對她憤恨至此,怎麼可能不來呢?
沈肆垂著眼皮,視線弱弱的落在顧萱然已經纏上紗布的脖子,她肆意的笑了,帶血的嘲笑,是悽慘的,也是刺目的。
顧萱然的眼神不由惡毒了幾分,猛地抓住她頭頂的頭髮,狠狠的往後拉,致使她往後仰著頭,動作之大,牽扯了全身上下的傷口。
看著沈肆因痛苦而皺在一起的眉頭,卻依舊咬緊下唇不讓自己發出慘痛的叫聲。
「你知道你最令人討厭的是什麼嗎?就是你這股子傲勁兒和倔強,偏偏所有男人都吃你這一套,先是羅韌再是馮警,現在連江啟森也對你心軟,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恨你這副模樣?!」
沈肆因呼吸困難而喘著粗氣,面對眼前無限放大充滿著仇恨的臉,她的心是麻木的,身體的痛也不能使她有任何情緒。
但她看著顧萱然憤怒的模樣,似乎明白了些什麼,忽而就笑了。
「你喜歡江啟森?」
顧萱然被戳破了心思,有一秒鐘的不自然,稍縱即逝,但也被沈肆精準的捕捉到了。
她笑得更加肆意,「看來是了。」
顧萱然被她激得怒火更甚,攥住她頭髮的手更加用力,沈肆感受到的,除了痛還是痛,覺得頭皮都要被她扯下來。
「你有什麼資格嘲笑我?為什麼每次我付出真心對待的人,你都要橫插一腳?你根本沒有資格去愛人,也沒有資格得到愛。」
說完,顧萱然狠狠的甩開手,沈肆的頭這才得以解救出來。
沈肆克制不住的深吸了口涼氣,緊咬著牙關才壓抑住那股撕心裂肺的痛意。
「我們...彼此...彼此吧...」
她艱難的抬起頭目視顧萱然,儘量不讓自己看起來很辛苦。
「你對羅韌的愛是利用,對馮警是欺騙,對江啟森...呵,他也不是什麼好人,說起不擇手段,你們倒合拍得很。」
「你什麼意思?!」顧萱然冷冷的發問。
沈肆腦子裡突然閃現了什麼,她傲然的上揚嘴角。
「我第一次見江啟森的時候,你猜他當時想讓我幹什麼?」不等她猜測,沈肆率先做了回答,每開一次口,她的傷口就抽痛一次,忍耐使她雙額已經虛汗直冒。
「他,讓我破壞顧家和馮家的聯姻,最好讓你們兩家矛盾尖銳到不可收拾,一來,為日後壓制馮家做鋪墊......二來,削弱你們顧家......」
沈肆越說越吃力,停頓的時間也越來越長,或許是對這段事情的好奇,顧萱然竟耐性十足的等她說完。
「...後來媒體屢次報導針對你的新聞,直至你和馮警的關係破裂,你覺得,如果沒有外力,我能調動那麼強大的媒體力量?
你以為江啟森幫了你,幫了顧家...殊不知,他是你顧家走向低谷的最大推手......「」
「事情發展到現在,說白了,是你咎由自取更是他,江啟森害的你......」
「可笑的是,你居然對他動了心,呵、哈哈哈......」
「如果這就是你所說的愛,那你的愛可太不諷刺了...太不值錢了...」
自負的人總是把占有欲當成愛,把虛榮當成付出,還口口聲聲說著自己被辜負,哭著喊著把責任推脫給別人。
這就是顧萱然的愛。
愚蠢至極。
顧萱然側頭斜她一眼,雖然她說的這些足夠震驚到她,可她半信半疑的態度足以讓她保持冷靜,很大一種可能,是沈肆在挑撥離間,剛想開口說些什麼,被沈肆使全力吼出來的聲音打斷。
「我的確沒有資格——」
看到沈肆的臉那一刻,顧萱然有所愕然,因為那張臉上,雙眼蓄滿了淚,淚摻和著血模糊了她原本蒼白的肌膚,偏偏這副慘兮兮的臉上,嘴角還掛著笑,可以看到了自嘲,也看到了自棄。
顧萱然深感沈肆已經神經錯亂,莫名奇妙的話題又回到了前面*可沈肆所說的話,卻又邏輯清晰。
「你說的對,我沒有資格得到馮警的愛,可我對他的愛,問心無愧,我今生的罪過,不是愛他,而是讓他愛我...」
顧萱然似是陷入了深思,片刻之後回過神,她嘴角提起一個不屑的弧度,上前一步,一隻手指挑起沈肆的下巴。
「看來你還很自信,你真的以為,你做了這麼多對不起馮警的事,他還會對你始終如一?」
沈肆閉上眼搖頭,「我、寧願他不愛我。」
「是嗎?既然你這麼想,我不介意讓你看看真相。」
顧萱然話里的意思她並不明白,但很快她就清楚了。
沈肆被解了綁,依舊是渾渾噩噩,被人連拖帶拉的帶到了前廳。
「都在呢!」
大廳里有三兩人交談的聲音,因為顧萱然的到來而被打斷。
沈肆沒什麼力氣,一直是被身旁兩人架著,頭沉沉的低下,繼而她發覺周圍陷入令人窒息的寂靜。
她想看清楚是什麼情況,只好微微抬起頭,在那一刻,她徹底的愣住了。
有多久沒有看到這雙眼睛,一如既往的深邃幽沉,有時候覺得那裡什麼都沒有,但有時候,又似乎承載了一切。
那一雙看著她時總是含情脈脈的眼眸,她還記得那裡面包含的深情,時而是關懷,時而是無奈,不管是怎麼,都是令人難忘的溫柔。
可是現在,沈肆再次仔細看那雙眸子,隱隱感覺到,那裡面少了些什麼,她卻說不上來。
「阿......」警......
她想叫出他的名字,仿佛這個名字代表著世間的美好,喊出來,她就脫離困境了,他...是來救她的嗎......?
可聲音還未出,美好的想像就被一個刻薄的聲音打破。
「她怎麼會在這?!顧萱然你什麼意思?!!」
顧萱然沒說話,她打從心底里沒把江蔓虞放在眼裡,不過礙於江啟森,她倒是還會給他這個妹妹幾分面子。
而江蔓虞在看到沈肆那一刻就開始緊張,抱緊了馮警的胳膊,生怕他因為沈肆的出現而就此反悔。
繼而,她始終沒有告訴馮警,沈肆就被困在這所別墅里。
但馮警是何許人,江蔓虞那點小心思,他怎麼可能看不出來?
沈肆的位置馮警輕而易舉可以找到,如果要救人,現在這個情形,絕對不是什麼好時機。
馮警輕拍了一下江蔓虞的手,以示安撫。
江蔓虞因為他這舉動,內心湧起一陣欣喜,看向沈肆時,一臉的傲慢和得意。
「是哦,我差點就忘了,你已經和警哥哥離婚,你們吶,早就沒有任何關係,而我,才是他現在最在乎最親近的人。」
「你知道吧,我和他...」江蔓虞湊近沈肆的耳邊,以只有他們兩人能聽見的音量說了四個字,「一夜貪歡。」
「我們,打算訂婚了,看,這是他送給我的戒指。」
說著她炫耀一般的抬起自己的右手,中指上的鑽石戒指,著實不一般的耀眼。
沈肆聽著江蔓虞的話,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馮警身上,他的眼神幽深,即使與她對視也平淡無波。
她想問他,江蔓虞說的是不是真的,可他眼神里的冷淡,讓她求知的心一截涼過一截,那個答案,不用他說,或許她已經明白。
不知何時,臉頰已經不可收拾的濕/潤了。
「嘖嘖嘖...沈肆,你也有今天呢!平時不是厲害得很麼?」
沈肆閉著眼重重喘了好一會兒,從剛剛開始頭腦就開始愈發的沉,腦子脹痛,脖子以上都在發燙,全身卻泛著令人發虛的涼意。
「你又有什麼可得意的呢......?一個結過兩次婚的男人...是什麼給你勇氣...如此坦然的面對他的前兩任?」
沈肆的聲音輕飄飄的,聽起來像極了不可一世的蔑視,江蔓虞被噎了一句,瞬間惱羞成怒。
「你!」
啪——
「蔓虞!」
耳光落下之際,沈肆耳邊嗡嗡作響,有一陣,她的時間是寂靜無聲的,以至於她並沒有聽見江啟森那一聲嚴厲呵斥。
「哥!!你還想幫著她嗎?!」
「你和馮警的婚事不由你說的算,明天就跟我回港西!」
......
沈肆倔強的抬起頭,眼前所有的他們都出現了重影,只是他們的交談聲她怎麼也聽不清楚,只隱隱約約的感覺到有吵鬧聲。
她的雙眼開始迷、離,視線開始模糊,她想在這樣的虛浮之中再次找到馮警的眼神,想知道,她都這樣了,他會不會有一點點心疼。
哪怕只是皺一皺眉頭,她都是知足的。
她拼命使眼睛聚焦,眼睛用力眨了再眨,可她就是無法如願看清楚,那個她依戀想念的眼眸。
終究抵不過黑暗的來臨,眼前一黑,沈肆感覺雙腿徹底失了重量,在意識全無之前,她感覺到腰間有一股力量支撐住了她,下一秒,她便被打橫抱起。
在那還算沉穩的懷裡,沈肆放任自己睡去,只有沉入夢境,才可以逃離這樣的現實。
夢裡她輕聲喚了聲:「馮警......」
他走在前面回頭,對著她笑,緩緩的向她伸出手掌。
她用力的奔向他,撲到他懷裡,毫無顧忌的告訴他,「我愛你...可是,對不起...」
對不起...
......
分不清楚夢境還是現實,沈肆燒得迷迷糊糊之際,她竟看到了馮警。
馮警輕撫著她發紅髮燙的臉頰,眼裡儘是憐惜和自責。
「阿警......」沈肆覆上那隻手,那樣的溫度,給了她真實感,眼角熱淚再次滑落。
這不是夢...不是夢...
沈肆低啞的叫了他,他這才察覺到,她已經清醒,可臉上的溫度沒有一點降下去的跡象。
他不自然的抽回手,臉色再次冷下來。
「醒了。」
沈肆落空的手僵在原處,她這才如夢初醒,用力抿了抿唇,心裡滿是自嘲。
是啊,他已經和江蔓虞在一起,甚至和她發生了那種關係,再怎麼樣,他們之間,在孩子離開人世那刻,就已經變成了過去式。
她雙手撐著床坐起來,卻發現自己雙手無力,剛撐起了一點又控制不住的倒下去。
馮警看著她折騰,終是沒忍住,掌心覆上她的後背扶了她一把,最後為她在後面墊好了枕頭,一切都照顧的十分妥帖,結束之後卻發現沒那麼妥當。
「對不起。」
沈肆壓制住強烈想抱住他的衝動,一聲對不起就低下了頭,兩人都陷入了安靜。
馮警靜靜看了她的頭頂片刻,捏住她的下巴使她抬起頭。
「為什麼說對不起?因為你丟了我們的孩子?還是因為你不愛我?」
他突然逼人的氣勢,下手也跟著變重,沈肆吃痛,本來就還病著,被他一質問,眼淚就生生的被逼了出來。
但她還是搖頭,除了搖頭,她說不出任何替自己開脫的理由,連她自己都無法原諒自己,又怎麼敢,奢求他的諒解。
「不是...」她哽咽著泣不成聲,眼淚浸濕了她的臉,染上他的指間,那溫度仿佛要把他灼傷。
「不是...不是你會不顧孩子跑去找羅韌?你明知道一去你和孩子將凶多吉少,可你還一意孤行,怎麼?就這麼迫不及待的想去投懷送抱?得知他對你有愛意,是不是怎麼也按奈不住了?」
馮警深深皺了眉,微一用力將她的頭甩開。
沈肆曲腿抱住自己,臉深深的埋進兩腿之間,她知道現在說什麼也沒有用,馮警不可能原諒一個「心裡裝著別的男人」的女人,況且,她還因此害死了他們的孩子。
馮警看著她因哭泣而顫抖的肩膀,心頭很不是滋味,伸出的手幾乎要觸碰到她,卻又在理智的驅使下硬生生的收回。
「我來不過是告訴你,我和江蔓虞、會結婚,相信這對你是個好消息。我會讓江啟森放了你,畢竟你是因為我才受的這份罪。從今往後,我們就...再沒有瓜葛了。」
「你心裡...到底是從來都沒有我...」
話音落下,隨即而來的是一陣沉沉向外的腳步聲,最後是門輕輕扣上的聲音。
你心裡...
從來都沒有我...
這一句話一遍遍的在沈肆耳邊迴蕩,原來他是這麼想的。
她何曾不表明過自己的真心,也堅定過和他共渡餘生的念頭,可到頭來,他連最初她最初的想法都否定了。
在愛情里,沈肆就是縮進殼裡的蝸牛,除了自己不敢相信任何人,是馮警,帶她走出了自己的一方天地,再次相信了愛情,接受了他。
她以為,即便發生了意外,他依舊是她的愛,可他現在告訴她,這一切他都不相信。
如今,她只能繼續縮回自己的殼裡了吧。
在那之後沈肆慢慢露出了半張臉,哭得紅腫的雙眼,突然變得兇狠,更多了幾分決絕。
她絕對,不會就這麼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