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6章 番——何以只是你人生中的一段插曲（1）

  這是海城裡十年來最大的一場雪。

  

  鵝毛大雪下了一天一夜，整個海城都被覆上厚厚的一層白色鎧甲，雪過之後卻艷陽高照、晴空萬里，仿佛上天在給穆亦染和楚凌霄開綠燈一般。

  今天是穆亦染和楚凌霄舉行婚禮的日子。

  楚家是海城裡排名前五十的豪門世家，過去的幾年裡，自從楚凌霄達到法定婚齡的那一年開始，楚凌霄的父母就沒有間斷過為他物色合適的結婚對象——

  什麼朋友的女兒、明星、名模、公司里的適齡女員工……

  兩年來，但凡覺得和楚凌霄合適的女性，楚凌霄的父母都遍了。

  然而，即使他們覺得他們挑選的女孩兒和楚凌霄再般配，楚凌霄卻總是把自己的心門緊閉，他們給楚凌霄安排的相親，楚凌霄能推掉就推掉，若是實在推不掉，萬不得已的去和目標女孩子見面，也總是冷冰冰的幾句話就把女孩子嚇跑。

  外界甚至有傳聞說楚凌霄有特殊愛好、是個gay！

  往往越有地位的人越在乎面子，楚凌霄的父母眼看著自己的親戚朋友的兒子娶妻生子，許多年齡比楚凌霄的小的人，孩子都滿地跑了，楚凌霄的父母只覺得面上無光，而又聽到那些傳聞，他們更是抬不起頭來，甚至連自己都懷疑自己的兒子不喜歡異性了……

  上個月，自己這個被人懷疑性取向的兒子忽然告訴他們，他已經和一個女孩兒領取了結婚證；

  還說，那個女孩兒已經懷上了他的孩子！

  幸福來得如此突然，老兩口欣喜若狂！

  他們立刻大張旗鼓的把消息散布出去，終於揚眉吐氣了，他們當然要給兒子辦一場轟動全城的婚禮。

  「海城金珠」——

  一家位於海城市中心的五星級酒店。

  今天，整個酒店都被包了場，整條街的停車位上停滿了各種豪車，處處可見「恭賀楚凌霄和穆亦染新婚快樂」之類的橫幅。

  此刻，穆亦染正坐在迎親車隊的頭車上。

  按照預先的安排，新娘子和新郎子要在上午10點整，準時踏進婚禮儀式現場，象徵著這場婚禮就像「10」這個數字一樣十全十美。

  現在的時間是10點56分，所以，迎親車停在「海城金珠」的大門前等待。

  透過酒店的落地玻璃看著一樓大廳里金碧輝煌的情景，一抹愧疚在穆亦染的眼裡若隱若現。

  「喂，你抓的我好緊呀，怎麼啦？是不是想到馬上就要和你的新郎子走上紅地毯，心潮澎湃？」

  這清澈的聲音來自她的右手邊。

  而這聲音的主人正是穆亦染最好的閨蜜顧曦綰——

  顧曦綰也是她的伴娘。

  按照海城的習俗，已婚女性是不可以給人當伴娘的，近些年來，人們的思想境界越來越高，許多看得開的人已經不再受一些無理舊俗的約束，穆亦染就是這些人中的一個，她直爽、率真，喜歡我行我素，執意讓自己最好的閨蜜穆亦染當她的伴娘。

  她轉頭看向顧曦綰，而看到顧曦綰這張清靈的小臉，她瞬間不再那麼緊張了，抬手指指車外道，

  「你看停在外面的這些豪車，再看看禮堂里那些鮮花、彩帶、各種高檔的布置，這些都是要花錢的，昨天，我聽凌霄的父母說，他們為舉辦這場婚禮花了兩個多億，兩個多億……這是什麼概念？

  綰綰，你也知道我和凌霄結婚的原因，我和他不是真正的夫妻，我們這種關係，本來就不應該有婚禮，他的父母卻很在意，還為舉辦這場婚禮花這麼多錢，我感覺很過意不去。」

  顧曦綰一臉認真，「這倒也是，兩個多億呢，好多錢，萬一哪天他們發現你和凌霄在騙他們，讓你賠錢怎麼辦？你拿什麼賠呀！」

  穆亦染，

  「……」

  顧曦綰邪氣的一笑，「所以啊，你千萬不能讓你的公公婆婆發現真相，不如你和凌霄就假戲真做了吧，乾脆做一輩子的真正的夫妻好了。」

  穆亦染沒有再說話。

  她當然也想嫁個好男人，和他一起安安穩穩的過日子，只是，當初那段失敗的感情經歷已經令她失去了自信，而楚凌霄又如此優秀，她不敢奢求自己能和這樣一個男子在一起一輩子。

  從穆亦染家接到她之後，楚凌霄一直坐在穆亦染左手邊，與她肩臂相依，一路上，他始終保持著沉默。

  這時，顧曦綰調侃道，

  「凌霄，你覺得我剛剛的提議怎麼樣？」

  楚凌霄溫潤如玉的眸里流露出一絲不解，「什麼提議？」

  顧曦綰直笑，

  「和染染做一輩子的真正的夫妻呀。」

  楚凌霄不著痕跡的道，「那要看她了。」

  「看她？什麼意思？」顧曦綰忙問。

  楚凌霄淡淡瞧穆亦染一眼，

  「我們之間早已經約定好，等她遇到所愛的男子的那一天，我會無條件的給她讓路，如果她明天就遇見了那個男子，我明天就可以和她離婚，如果她一輩子都沒有遇見那個人，我和她做一輩子夫妻也無妨，只不過，和她做真正的夫妻這一點，我恐怕做不到。」

  顧曦綰陷入了沉默。

  穆亦染心裡波瀾肆起。

  做不到和她做真正的夫妻……

  看吧！

  這就是她的老公！

  他和她還沒有住在一起呢，就明確的說了就算和她以夫妻之名在一起一輩子，也不會對她滋生起男女之情。

  這不是因為這個男子薄情，反而恰恰證明了他用情專一，他所愛的人只有顧曦綰，可顧曦綰已經嫁給了別人，他知道自己今生與她無緣了，所以，他即使才24歲卻已然下定決心，此生為顧曦綰守身如玉。

  「楚先生，時間到了，請你們下車吧。」

  司機的聲音打破了此刻的平靜。

  「知道了。」楚凌霄淡淡應了一聲。

  穆亦染垂眸向楚凌霄的手腕處看了一眼，那隻勞力士腕錶顯示現在的時間是9點59分。

  她和楚凌霄先後下了車。

  楚凌霄挽住她的腰身，顧曦綰跟在她身後，三個人邁著協調的步子走向酒店門口。

  他們走到酒店門口時，時間是9點59分57秒，早已在門口等待的接待員示意他們暫時止步，又過了三秒鐘，又一次揮手示意，他們一起邁過門檻的時間恰好是10點整。

  而他們剛走進去，五顏六色的花瓣像下雪似的在他們前上方飄落，彩帶紛飛，早已等在禮堂里的人們熱烈鼓掌，音響里傳來司儀高昂的聲音，

  「祝新郎和新娘新婚愉快。」

  穆亦染的呼吸倏然變得急促。

  她很清楚，這場婚禮對她來說就像一場戲，或者說是一場幻影，一切都是虛假的，然而，這一刻，她還是控制不住的感動、緊張、喜不自勝……仿佛她真的和自己相愛的人走進了婚禮殿堂。

  「你今天可是人們關注的焦點，別發呆，深呼吸，儘量保持微笑和凌霄一起向前走。」顧曦綰在她身後輕聲提醒。

  穆亦染連續做了三次深呼吸，果然放鬆了許多，繼續和楚凌霄一起沿著紅地毯向前走去。

  婚禮舉行的很順利。

  用顧曦綰的話說，簡直是完美！

  整個過程就像一場精彩的戲，穆亦染和楚凌霄說婚禮宣言、交換戒指、接吻，每一個細節都完美無瑕。

  然而，穆亦染知道，即使這一切再完美，也是演戲。

  她和楚凌霄早就彩排過了，她和楚凌霄就像兩個演員，在婚禮台上說的每一句話、做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個笑容、每一個眼神……都是演給觀眾看的。

  台上，他們是一對令人艷羨不已的新婚夫婦；

  到了台下，他們還是那對為了達到各自的目的走在一起的「朋友」，甚至只是那種「點頭之交」的普通朋友，連好朋友都算不上。

  楚凌霄的人脈很廣，婚禮舉行完畢後，前來慶賀的人們便簇擁住他，就像眾星捧月。

  顧曦綰趁機把穆亦染叫到一旁，笑道，

  「從今天開始，你就要和凌霄住在一起了，你有什麼打算？」

  「……」穆亦染聳聳肩，

  「誰知道我和他以後會怎樣，走一步算一步吧。」

  顧曦綰又問，

  「那今晚呢？」

  「啊？！」穆亦染有點懵，

  「今晚怎麼啦？」

  如今，顧曦綰已經是楚凌爵的妻子了，本就引人注目，而穆亦染又是人們今天關注的焦點，無論她們在哪裡，周圍總是有人關注她們。

  這時，有兩個陌生女人走過來，想偷聽她們的談話，顧曦綰只好把嘴唇湊到穆亦染耳邊，用只有穆亦染能聽到的聲音說，

  「你傻啦，今天可是你和凌霄的洞房夜啊，到了晚上，一定會有入洞房的環節吧，萬一他想和你發生點什麼……你就沒有想過嗎？」

  這……

  穆亦染的臉上猶如著了火。

  她竟然真的沒有想過！

  因為她知道，楚凌霄永遠不可能和她走出那一步，所以，關於那方面的問題，她從來不去想。

  「男人都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動物，雖然凌霄嘴上說不會和你做真正的夫妻，誰知道他到了床上會不會改變主意呢，對吧？我們是不需要有任何秘密的好姐妹，你告訴我你的真心話，如果他真的想要你，你給不給呀？」

  顧曦綰的聲音不住在穆亦染的耳邊響著。

  「……」穆亦染的嘴唇張開又合上，又張開，又合上，卻始終沒有說出答案。

  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過了好一會兒，才搖頭道，

  「他和我……不可能的！」

  可是，心卻亂了。

  她太了解顧曦綰了。

  自己這個好姐妹雖然有時也很孩子氣，喜歡和她開玩笑，但顧曦綰絕不會在今天這樣的場合和她亂開玩笑。

  既然連顧曦綰都有這方面的疑慮，說明那件事一定有發生的可能性。

  是啊！

  按照海城的風俗，今晚，楚凌霄的朋友們會把他和穆亦染一起送進「洞房」，為了掩人耳目，楚凌霄今晚會和她睡同一張床——

  她認定了楚凌霄即使和她睡在同一張床上也一定會和她保持距離，可是萬一楚凌霄真的想和她做點什麼呢，她應該拒絕，還是順從？

  「染染，恭喜你。」這道磁性而又淳厚的聲音此刻在穆亦染身後響起。

  穆亦染回頭望去，只見和她說話的人是個年輕男子，高大、英俊而又高貴。

  她認識這個男子，因為穆亦染前天剛和他見過面，這個男子正是楚凌霄的親哥哥——楚湛南。

  楚湛南今年26歲，大概是父母的遺傳基因好的緣故，楚湛南同樣有一張令人驚嘆的盛世美顏，只是，他的臉型和輪廓要比楚凌霄深邃，自然給人一種高冷感，而他的雙眸深邃、冷酷，如果說楚凌霄是一個暖男的話，他就是一個冷酷大叔。

  穆亦染忙斂起眸里那些異樣，擺出一個燦爛的笑容，

  「楚先生，謝謝你。」

  楚湛南嘴角輕揚，清淺一笑，

  「你已經是凌霄的妻子了，別這麼見外，和凌霄一樣叫我哥就好。」

  「好的，哥！」穆亦染也是見好就收。

  男子站在明亮的燈影中，微垂著濃黑的睫毛，一雙深邃的眼睛仔細打量著穆亦染，唇齒間發出清寒的音節，

  「前天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我沒有感覺你多出眾，今天我才發現你穿婚紗的樣子這麼美，難怪凌霄經過千挑萬選之後最終被你傾倒，有幸娶到你是他的福氣，我為他感到高興。」

  穆亦染驀地有些飄飄然了。

  其實她雖然算不上絕美出眾，倒也五官端正，她身高和體形和顧曦綰很像，雖然偏瘦，但該有肉的地方一點也不少，也算是身材不錯了……只是她性格率真，又不愛化妝打扮，她周圍的男子總是和她說不上幾句話就被她嚇跑，偶爾有幾個追求她的人也都是劉宇昊那種又丑又齷齪的……

  因此，穆亦染才會自卑的覺得不會有好男人喜歡自己，也正是因為這樣，當初周瀚宇故意接近她、向她示好時，她才會怦然心動，卑微的覺得，以自己的樣子，能和周瀚宇那種男子在一起就已經是高攀了，也才會不加防備的落入周瀚宇的圈套……

  她想不到，有一天，自己會得到楚湛南這個優秀而又帥氣的男子的讚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