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一個人的旅程

  下午三點四十七分，我通過安檢，登上北去的列車，親手揭開我人生的新篇章。

  坐在位置上，我看著外邊的人潮洶湧，仿佛看到奶奶拄著杖站在那裡，對著我遙遙的笑，揮手告訴我好好讀書別惦記她。

  我把頭探出車廂拼命的揮著手，「奶奶，您等著我回來接您去享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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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面坐位的阿姨勸我不要哭，她說人生難免有分別，總有回來的時候。

  可惜阿姨不知道，在林城，早已沒有我等我回來的人。

  我按了按胸口，那裡有間小小的房子，陽光明媚，溫暖安全，我的奶奶在裡邊安然的住著。

  這是屬於她老人家的房子，是她永遠的家。任何人無法入住，也沒有任何人可以將它剝奪。

  未來什麼樣我現在無法預知，但不管如何，奶奶總是會和我一起，永遠的陪著我。

  奶奶，乖乖帶您去京都啦，我們先在那裡住上幾年。您不是一直喜歡極光嗎？放寒假的時候我帶您去看。對了，您也說過喜歡海，放暑假的時候我帶您去海邊。

  我的好奶奶，我唯一的親人，所有您想去而一直為了我沒能去過的地方，乖乖都會帶著您走一遍。

  只是，未來還有很多年，您還要陪著乖乖呀。

  列車啟動了，林城的一切隨著風離我遠去。

  再見了，十八年的時光。

  再見了，我的家園我的愛。

  駛出站台那一刻，我似乎看到一條清瘦的人影跟著火車在跑。他好像喊著什麼，風太大，車速太快，我沒有看清楚，也沒有聽清楚。

  列車員溫和的聲音報出下一個站點的名字，我閉上眼睛，讓滾燙的淚流回心間。

  我想起秦徹。

  那個風一樣自在卻光一樣溫暖明亮的少年。

  「阿徹，我坐上北上的列車了。沒能和你當面道別，是我的錯。山高水遠總有相逢，待到重逢那日，我親自做青菜雞蛋面給你吃。」

  點了發送鍵，我把手機關機，爬上頂層的上鋪躺下來。

  我不困也不累，只是想躲在安靜的只有我一個人的角落裡，默默的整理千瘡百孔的心情。

  夜裡輾轉反側，孤枕難眠，過了零點才迷迷糊糊的睡著了。

  夢裡亂七八糟的什麼都有，一會兒是小時候犯了錯被奶奶按在牆角罰站，一會兒是我蹲在地上幫奶奶削紅薯皮兒，一會是過年奶奶給我換上新衣裳，一會兒又是滿地的血，奶奶躺在床上盼著我歸來。

  場景發生轉換，秦徹騎著炫酷的機車正在賽道上疾馳，風吹動他桀驁的發，將他的賽服吹得烈烈有聲。

  場外是歡呼聲吶喊聲和尖厲的口哨聲，我也揮舞著三角形小彩旗給他吶喊助威。

  突然的，一大片黑色的雲彩從天邊快速湧來，狂風忽起，飛沙走石，一隻頂著人臉的怪獸張開血盆大口，朝著秦徹咬了過去。

  秦徹，快躲開！

  猛然睜開眼睛，後背一片濕冷。

  怪獸咬向秦徹時朝我的方向挑釁一笑，這讓我得以看清楚那張臉。

  沒錯，是秦玉。

  我按著嘭嘭狂跳的心臟，心底一片晦暗。

  秦玉，他是我生命中的一條毒蛇。

  幸好以後我和他遠隔千里，不然真能被他煩死。

  想到秦徹，我不由把手機開機。

  發了那樣一條沒頭沒腦的消息，也不知道他會不會生我的氣。

  夢境很不吉利，我想要知道他是安全的，沒有被魔鬼吃掉。

  手機打開幾分鐘了，一點動靜都沒有。

  再打開和秦徹的對話框，我說的那句話孤零零的在那兒，對面沒有半點反應。

  心裡突然空落落的。

  那個不好的夢境不斷在眼前閃現，我不由在擔心他是不是遇到什麼危險，不然為什麼看到我的消息連一個字都沒有回。

  秦徹，你沒事吧，一定要好好的啊。

  山不轉水轉，總有一天，我們會再見面的。

  睡意全無，我盯著車窗外灰沉沉的天空發呆。

  一個人的旅程，真的很孤單，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天終於亮了，年紀大的旅客窸窸窣窣的起床洗漱，空間總算不那麼靜得瘮人。

  隨著越來越接近京都，我這心裡的忐忑也越來越重。

  我沒有一個人出過遠門，此次出來全憑著一股衝勁兒。

  對於京都我一無所知，風俗習慣、吃喝拉撒、風土人情，所有的一切，都讓我產生濃重的焦慮。

  手機叮的一聲響，我心中一喜，打開一看，猶如被兜頭澆了一盆冷水。

  不是秦徹。

  是讓我厭煩無比的秦玉。

  他用其他同班同學的微信和我說了一長串話。

  「桐桐，不是說好了一起讀林大嗎，為什麼你變卦了？我知道你怪我，你怎麼懲罰我都可以，就是不要離開，別讓我見不著你。

  奶奶走了，現在連你也離開，梧桐你知道嗎，我這顆心像被戳了個大洞，灌進來的全都是冷風，我好冷也好疼。

  你知道嗎梧桐，在離開家的這些日子，我沒有一天睡得安心，夢裡都是你的臉。是我錯了，錯得離譜。

  我以為我對你只有感激之情，我以為我對方芳是真愛。現在我才明白，對她我只是一時的迷戀，對你，才是想要地久天長的在一起。

  所以梧桐你回來好嗎？我真的好想你，想得心肝發疼。看到你和秦徹在一起，我嫉妒得發瘋，真想弄死他。

  昨天我去火車站找你來著，可是我太著急了，路上出了車禍，趕到的時候火車已經開了。

  我明明都看到你了，可是我的腿傷了，疼的要命，根本都跑不動，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你從我眼前消失。

  我跪在地上哭，梧桐我跪在地上哭，你知道嗎？所以我求你，回來好不好。沒有你，我一個人真的不可以。梧桐你回來吧，我錯了，我用後半生彌補你，你想要什麼都給你。求你回來，求你了。」

  最後邊幾句，秦玉是哭著說完的。

  其實聽到他哭，我還是有點感觸的。

  就好比你把一隻狗從小養到大，結果他看別人家吃的好就跑人家去了不肯回來，後來發現人家也不是天天吃的那麼好，甚至有好吃的基本輪不到他就又後悔了，回頭去找原主人。

  而原主人不是有了新狗，就是不打算再養狗。

  被背叛過一次就夠了，誰會再把舊狗接回來，等著再一次被背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