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對不起

  千萬別重新來過。

  如果一切可以重新來過，我寧願從未與他相識十五年、沒有一個屋檐下相濡以沫的生活八年、沒有關於他的所有一切。

  以後的路，我想要一個人走。

  「秦玉，選擇是你做的，你沒有資格要我原諒或遺忘。我會換了門鎖，別糾纏，很難看。」

  「你不要這樣梧桐，奶奶不在了，我會照顧你的，不會讓你一個人。」

  我有些無奈。

  他根本不會明白，其實我在意的，早已不是他未來會如何待我。

  

  「秦玉，你待我如何我已經不在意了。你千不該、萬不該，不該讓奶奶抱著遺憾離去。所以，我不會原諒你，也不需要你的照顧。我需要的是你離我遠一點，不要再出現在我的生活里，明白？」

  「是，我有錯，我錯不至死吧，你怎麼就......」

  他還在試圖解釋。

  怒火突然衝破胸腔，像小炸彈一樣的爆發了。

  「秦玉，你在鬧什麼？你這副不依不饒的樣子，真的很噁心。」

  秦玉的臉色瞬間灰敗，慘澹得像死人一樣。

  他沉默著把拌好的小菜擺在桌上，給我常用的小花碗盛滿粥，走到門口又站了好一會兒，啞聲道，「對不起。」

  我譏誚的扯起唇角，冷聲回他，「如果對不起有用，人間將會變成煉獄。」

  秦玉的身體猛地晃了一下，險些跌倒，他扶著門框站穩身體，然後踉蹌著走出我的家門。

  我捏捏眉心，困難的挪到門口關好門，再挪到桌邊將碗裡的粥倒回鍋里，端著鍋倒進垃圾桶。

  浪費糧食有罪，但和秦玉沾染的東西，不管是什麼，我都不可能再碰。

  真的很煩。

  差不多三天沒有好好吃飯，我的胃早就疼得揪成一團，洗了鍋，給自己煮了碗素麵。

  看著細白的掛麵在鍋里彼此糾纏著翻滾，思緒下意識的回到那天。

  那天！

  唉，那天！

  多麼希望那天從來不曾存在過。

  那天下午我本是要陪著奶奶做烙餅的，薄薄的春餅卷上炒得焦黃香辣的土豆絲，再配上番茄雞蛋做的酸辣湯，那味道簡直就是人間一絕。

  奶奶知道我和秦玉都喜歡，時不時的會做上一頓給我們解饞。

  秦玉卻偏要去學校操場練習他新在網上學到的車技，不由分說的把我連拉帶拽弄到學校。

  那時我和他冷戰已久。

  奶奶笑呵呵的要我和他一起去，不想忤逆奶奶的意思，便也只有去了。

  他只繞著跑道騎了兩圈熱身，方芳便來了。

  她穿著飄逸的白色帶蕾絲花邊的裙子，長發披在腦後，被風微微撩起，額頭覆著一層薄汗，臉上掛著怯生生的、討好的微笑，「秦玉，你可以教我騎車嗎？我學會騎車，以後就不用再麻煩你載我了，梧桐也不會因為你總是載我去上課而生你的氣了。」

  好大一股茶味，膩歪死個人。

  自從兩個多月前她家搬到巷子裡，她總會極其精準的出現在我和秦玉的面前，仿佛刻意計算過時間、在我們兩人身上安裝了雷達一樣。

  她會找各種理由和藉口向秦玉求助，順便讓人知道她悽慘的身世和無力，將秦玉誇成從天而降的神明，似乎只要拯救她，秦玉便可積累足夠的功德羽化成仙。

  男人嘛，天生的英雄情懷，對於弱小和故作弱小的東西，會產生本能的憐惜和顧念。

  一次兩次是偶然，次數多了，饒是我再遲鈍，也嗅出來點不同--她的茶里茶氣似乎只是為我量身定做，目標卻是我身邊長手長腳、帥氣沉穩、成績優異的秦玉。

  秦玉從小長得玉雪可愛，這幾年大了不僅個子抽高，五官出落的更加帥氣迷人，在學校里擁有超高的回頭率，是很多女生心目中的未來男朋友。

  方芳對高大帥氣的秦玉有好感我能理解，畢竟少女情懷總是春。

  不能理解的是，方芳你喜歡就去追，成功與否各憑本事。何必總是拿出那副弱不禁風、全天下人都在欺負你的死樣子，順便踩我一腳呢？

  我梧桐從小散養長大，那些年為了保護小雞崽一樣的秦玉不受欺負，幾乎是打遍全校無敵手，從沒怕過誰。

  只是奶奶總扯著我的耳朵告訴我女孩子大了要有點女孩子的樣兒，不能還老是上房爬樹打人掐架，我便把內心的好戰因子強行的壓制住了。

  我不是慫，只是懶得和她一般見識。

  到頭來，好像我的不予計較倒成了軟弱可欺的外在表現，讓她搞事情搞得越發風生水起。

  叔可忍，但嬸堅決不忍。

  「打住，你們倆的事別扯上我。願意載你是秦玉的選擇，與我無關，我不生這用不著的氣。提醒你一下，我和你不熟，不要動不動就提起我。人的忍耐是有限的，別惹我。」

  惹急了小心我大逼斗抽的滿地找牙。

  話雖如此，可秦玉與我三歲相識、又在同一屋檐下生活八年，曾經屬於我的一切變成別人的，我突然變成選擇題的答案之一，等人選擇。若是說完全不在意，如何可能？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真正當機立斷做到斷舍離、半分遺憾和悲傷都不會有的，舉世能有幾人做得到？

  更何況，在我那單純到發傻的少女世界之中，秦玉無疑是最濃墨重彩的存在。

  那本被牢牢藏起的日記本中，記錄了我的一切過往，每一頁里都有他。

  秦玉不贊同的瞥了我一眼，開口就是熟悉的責備，「梧桐，方芳說的也有道理，你又何必如此犀利的說話氣我？大家都是同學理當互相幫助，寬容一些不好嗎？你怎麼變成這樣了！」

  突然的，我就對秦玉這種不經思考的指責膩煩了，不想再聽他多說一句話。

  類似的事情發生不是一次兩次，秦玉對方芳的維護也不只一回兩回，早特麼膩了！

  我煩躁的擺手不讓他繼續向下說，那些冠冕堂皇的大道理留著他自己受用吧，我用不著誰來說教。

  「秦玉你記得我說過吧，二選一的時候別選我。我梧桐這輩子活著是給人做唯一的，不是做誰的備胎的。行了你教她騎車吧，我回家幫奶奶烙餅去。不回來吃飯發個消息，少做點，免得浪費糧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