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玉枕紗廚涼初透

  話說我問起山上用兵之事。

  「娘娘看看這個。」李伯伯笑著遞進來一個錦袋……

  我抱在懷裡，看見一個可愛的小腦袋從裡面巴望出來，睜著圓圓的眼睛看我。

  「金貂！」我歡喜道，我知道這是軍隊裡常用來傳遞信息的碧眼金貂，靈巧非常，最善識途，不止如此，這小傢伙還皮毛光滑，胖嘟嘟的小臉，十分憨態，「原來是用的金貂，怪不得悄無聲息又準確無誤！」

  我抱著小傢伙，看它毛茸茸的樣子，一時連疼也忘記了……

  從恩加到淮織的路其實不長，但是因為我的傷，隊伍走得極緩慢，好在天亮的時候也到了。

  進入行館，小舟瞧見我的腦袋比走時大了一圈兒出來，又是擔心又是想笑，最後把自己給整煩惱了，拿著藥不知道擦哪裡才好，一個勁兒埋怨鐵錨。

  「哎呀，沒事兒，不要聒噪了，困死本宮了，我要睡覺。」止住她倆絮叨，我頭剛一挨到枕頭就蹦了起來……頭皮像針扎一樣疼。

  完了，躺不下！

  感受著自己又沉又木的大頭，我想可能接下來好幾天我都要坐著睡了。

  

  「娘娘，高大人來了，送了這個。」行館的小丫頭從外面捧了個架子進來，向我行禮道，「說是怕娘娘頭痛無法安眠，用這個會舒服一些。」

  我瞧著小丫頭手中的木架，已經打磨得光滑非常，邊緣還用棉布包了起來：「高大人？高陽嗎？他人呢？」

  小丫頭點了點頭：「對，就是高陽大人，把這個給了奴婢，高大人就走了。」

  我沒有說話，讓小舟和鐵錨把架子捧過來，安放在床上，我擺好了姿勢靠在上面試了試，天啊！竟然這麼合適，這麼舒服，不止木骨架緊緊貼合著我的脊背，幾乎卸掉了全部的重量，還支撐得恰到好處，把所有力量都集中在了背部和頸部，空出了我碩大的頭。

  我試著試著就不想離開，不想不想著，就真的睡著了……

  迷濛中，感覺小舟在輕手輕腳地給我蓋被子，然後我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大概是太累，這一覺，無夢也無痛。

  待我醒來的時候，正是一日南國黃昏，紗櫥盡透，暗香盈袖，殿外零星幾點微雨，院中花草葳蕤。

  「小舟。」我輕聲喚道。

  「娘娘，小舟去熬藥了，柳執事囑咐這藥一時不能離火。」鐵錨見我醒了，自椅子上伸著懶腰站起來，走到我身邊。

  我知道不管自己睡多久，她倆必是留一個在這裡看守，一步不離的，忙拉著鐵錨坐下：「你昨晚也沒睡，還在這守著幹什麼，快回去睡一會兒吧。」

  「奴婢不困。」鐵錨笑道，「武婕妤送了桂花糕來，奴婢拿給娘娘。」

  服侍著我漱了口，看我坐在床上吃桂花糕，不過三五口下肚，門外，小舟捧了藥進來，一臉喜色。

  「這麼高興？」我笑道。

  「娘娘，奴婢煮藥的時候，在前面聽說趙大人行軍順利得很，現在什麼烏，什麼葛……都歸了咱們大周了。」小舟笑道。

  「烏楞和葛瑤。」我道。

  「對對對！皇上正在忙著下聖旨呢，聽說還有幾個小部族也紛紛歸順，奴婢記不住了。」小舟用篩子把藥篩乾淨，放在桌子上晾著，又拿了蜜餞來放在一邊，等著一會兒給我遮苦用。

  「可聽說趙大人的軍隊到了哪裡？」我問道。

  「說是已經快到了那個什麼諸葛氏族的地界兒，只還差了一條河水。奴婢只是經過，沒有聽太清楚。」小舟道。

  「河水？」我想了想，想來百夷多水，這也不奇怪，只是特特向榮璋匯報，是不是遇到了什麼困難？

  我懶得再想，這次傷在頭上，想多了腦袋就疼，不想都疼！我還是安安穩穩養傷罷了，不過就是早一日晚一日的事情。

  天色入夜幕，榮璋沒來我這兒，錢德閱倒是捧著一盤橘子來了，說是這裡特產的蜜桔，叫什麼夏橙，就是一入夏便可採摘頭茬的。

  我聽著新鮮，讓小舟剝了一個給我，竟是糖甜無比，就又多吃了一個。

  「陛下說了，娘娘若是喜歡，咱們回時帶兩棵苗木，自己在花園子裡種個試試。」錢德閱笑道。

  我也笑了：「皇上博學，怎會不知橘生淮南則為橘，若是種到長安那樣乾燥的地方，結出果子說不定就是橘子幹了，留他們在這裡好好結果子吧，大不了現在多吃幾個。」

  「娘娘說的是。」錢德閱笑道，「那娘娘早歇著，皇上今晚事多，怕是過不來了，囑咐奴才一定瞧瞧娘娘氣色，別讓娘娘勞頓。」

  「本宮知道。」我點頭道，「勞頓什麼？左右不過吃了睡睡了吃。錢公公快去前面照看皇上吧，橘子也給皇上，只讓他別多吃，多了上火氣。」

  錢德閱忙應是，慢慢退了出去。

  靠在架子上，想是白日睡多了，我有些睡不著：「鐵錨，你去請了武婕妤來。」

  「娘娘歇歇神吧，這會兒武婕妤大概已經睡下了。」鐵錨給我掖被腳兒。

  「本宮沒睡呢，在院子裡站了半日，怕打擾娘娘不敢進來。」我和鐵錨說著話，卻見門外武婕妤自己走了進來。

  「婕妤來了。」我笑道，想要起身。

  武言忙走了兩步，扶住我不讓動彈：「娘娘受傷了，好好躺著，我湊過來和娘娘說話，不想你勞頓。」

  我一笑，踏踏實實地靠住木架。

  「這架子是誰做的，這樣合適？」武言笑道，又摸了摸棉包是不是軟和。

  「是高陽，我不謝他，他這是將功補過。」我笑道。

  武婕妤搖了搖頭：「能不能補誤傷娘娘之過我說不好，但是我知道，娘娘傷了，高將軍是補不好自己心裡的傷的。」

  「婕妤這話什麼意思？我竟不懂。」我笑道。

  武言一笑：「娘娘別誤會，高陽乃是赤誠之人，別人虧欠了他的，他一笑了之，若是他欠了別人的，自己便難受得厲害，這不，聽說他自己一個人追趙大人的隊伍去了，就像您說的，這是要將功補過呢。」

  我未語，心道這也是個跟自己過不去的孤介性子，說歸說，榮璋哪裡會真的降罪？我又哪裡會真的生氣？說來，是他救了我們一串三個人的命，要感激嘉獎才是真的。

  「婕妤這麼晚了來看我，有事嗎？」我問道。

  「娘娘剛才不是也要讓小錨去找臣妾嗎？可是有事？娘娘先說。」武言笑道。

  和武言相處的時間長了，我們也算了解彼此的性子，既然為的是一件事情，我也就不繞了，撿起她握在手裡的一條合卺彩帶，只見上面一對鴛鴦五彩斑斕。

  我認得出，這正是恩加族長千金，橫麗姑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