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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4章 神鹿臨世,龍死北地

2024-07-07 15:38:53 作者: 壺酒慰風塵

  「你……你……」

  李軒眼前一黑,差點摔倒在地,幸好被身旁的侍衛扶住了。

  

  懷幽是他看著長大的孩子,佑娘亡故後,他更是將對方視如己出,朝堂詭譎,人心鬼蜮,他親眼看著那個純良的孩子一步步走到今天的位置,了解他鬢邊的白髮為何事而生,知曉他眼角的皺紋為何人而起。

  這般拙劣的冒充,他本該憤怒的,但看著青年那雙澄澈迷茫的眼睛,聽他喚自己李叔,他竟是生不出半分怒意,只覺熟悉親切。

  就在雙方僵持不下之時,門外忽然傳來一道尖細的嗓音。

  「季首輔可是起了?陛下請您過去一趟,說是有要事相商。」

  是陛下身邊的從溪公公。

  李軒臉色一變,咬了咬牙,惡狠狠地瞪了青年一眼,給兩個侍衛打了個手勢,然後轉身往外走去。

  「有勞從溪公公特地跑這一趟,昨夜誦經晚了,大人剛起,還迷糊著呢,還請從溪公公稍等片刻。」

  「不妨事的,首輔大人為國事操勞,任是陛下也不會忍心苛刻的。」

  「……」

  門外的交談你來我往,甚是和諧。

  門內,季懷幽和兩個侍衛大眼瞪小眼,幾息後,他們給他鬆了綁,從床頭抓起一套玄色的衣服,手忙腳亂地往他身上套。

  本來他還在掙扎,但看到其中一人在給自己臉上和頭髮上招呼東西時,又安靜了下去。

  他猜到他們要做什麼了。

  約莫半刻鐘後,一切準備妥當,身後的兩人終於放開了對他的鉗制。

  季懷幽好奇地從銅鏡中看自己的模樣,覺得非常神奇。

  忽然,下巴被人捏住,一顆紅色的藥丸被塞進嘴裡,入口即化,一點反應時間都沒有。

  季懷幽:「???」

  兇惡的威脅在耳邊響起:「別想著耍花樣,想活命就好好演。」

  演什麼?

  怎麼演?

  你們對我是不是太霸道了?

  房門打開,一身玄袍、兩鬢霜白的男子出現在二人面前,被那雙陰鷙冰冷的墨眸輕輕掃過,李軒不由神情恍惚,隨即走上前為他整理披風系帶,「今日風大,大人仔細著涼。」

  聞言,季懷幽心下鬆了一口氣,看來是過關了。

  他維持著面上的冷漠,淡聲說了一句「走吧」,隨後便大步離去。

  見多了男人的冷臉,從溪早就習慣了,只是有些無奈地嘆氣搖頭,「自從陸首領去世後,季首輔這性子啊,是越發古怪了。」

  李軒眸色微暗,垂首說道:「還請從溪公公見諒,今日是夫人的忌日,大人心情不好。」

  「是啊,今日是陸首領的忌日」,從溪的眼神變得似笑非笑,分外滲人,「陛下的心情也不好。李管家,咱家奉勸你一句,可別讓陛下聽到你對陸首領的稱呼,否則……就算是季首輔也保不下你這顆腦袋。」

  手持拂塵的紫衣內侍大步離去,李軒眼帘低垂:「小人多謝公公提點。」

  皇帝的住處不遠,院門前有專門的人把手,看著不像是禁軍。

  雖然對目前的情況一概不知,但皇帝的貼身太監既不是孫不歸也不是遲月,他自然不會蠢到認為皇帝本人是景仁帝或者蕭久安。

  行至房門前,從溪笑眯眯地彎腰,嗓音綿柔:「季首輔請進。」

  法華寺的禪房窗明几淨,陳設雅致。

  年輕的帝王身著暗紅色寬袍坐在床榻上,墨發披散,眼神漫不經心地掃過來,緩緩勾起唇角,「季卿來了,快坐。」

  一位身穿暗紅色僧袍的僧人跪坐在簿團上,發須皆白,雙目緊闔,一刻不停地碾弄著手上的佛珠。

  「多謝陛下。」

  季懷幽目不斜視,裝作沒看到僧人膝下被鮮血染紅的薄團,行過禮後落了座,從溪輕甩拂塵,侍立於年輕帝王身後。

  算得上熟悉的一張臉,正是蕭廣陵。

  「不知陛下清晨召臣,有何要事囑咐?」

  「哦,也沒有什麼要事。只是昨夜裡朕做了一個噩夢,便想著讓緣起大師代為解夢,這不,大師方才為朕提了一個破噩之法……朕就想著問問你的意思。」

  緣起背脊筆直,緊閉雙目緩緩搖頭,未發一言。

  目光從僧人腰間寫有「閉口」的木牌上划過,季懷幽面色不變,抬眸迎上帝王含笑的雙眸,淡聲問道。

  「敢問陛下,昨夜所夢何事何物?」

  「神鹿臨世,龍死北地。」

  他又問:「破噩之法何為?」

  綏元帝微微一笑,眼神忽的變得十分詭異,一字一句說道:「掘地三尺,銷骨散魂。」

  在下首,緣起的臉色已然泛起了青白,卻仍是固執地閉口搖頭。

  季懷幽心中隱隱覺著不安,隱在廣袖中的手掌驀的握緊,聲音依然平靜淡漠:「敢問陛下,銷何人骨?散何人魂?」

  「哈哈哈……季卿啊季卿,你又何必在這兒跟朕裝糊塗呢?朕是真龍天子,自然是誰姓陸,誰與北地有關,朕就掘誰的墓、銷誰的骨、散誰的魂。」

  不詳的預感終是變成了事實。

  他不知道自己臉上的神情是否有異,但只有死死扣住掌心,才使得聲音聽起來平穩如初,「莫非陛下指的,是臣的……亡妻?」

  最後那兩個字艱澀至極,只是說出口,心口便如被烈火焚燒一般。

  他不是傻子,當看到蕭廣陵的那張臉時,就什麼都明白了。

  因緣際會,他來到了北依口中,那個夢境一樣的世界。

  在這個世界,她已經死了。

  「不過是一個侍妾,用『亡妻』二字,未免小題大做了些」,綏元帝表現得很不屑,站起身,輕振衣袖。

  從溪立即走上前去為其更衣。

  「季卿,別告訴朕,你捨不得了?」

  季懷幽拂袖起身,避開那道似笑非笑的目光,淡聲說道:「臣只是覺得,陛下此舉有損聖威,更傷天和。」

  「吶……季卿所言極是,那此事就交給你去辦好了。你給朕想一個不損聖威,且不傷天和的辦法。」

  綏元帝身穿玄色龍袍,眉宇間含著幾分帝王特有的薄涼,然而那雙鳳眸中流轉的邪氣,令那幾分帝之儀大打折扣。

  「季卿,朕最信任的就是你,你可千萬不要讓朕失望啊。」

  「臣,謹遵陛下之命。」

  綏元帝走了,有侍衛進來將地上的緣起大師拖走,鮮血流了一路。

  人已經死了,屍體僵直,還維持著跪地合十的姿勢,面上隱有痛苦之色,卻自始至終都未發一言。

  一代高僧,竟遭此劫難,實在令人膽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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