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夜半有「客」
2024-05-02 13:00:39
作者: 花期遲遲
(新書還沒改狀態,不能定時,花期每天早晨爬起來就來更新,估計都在八點半左右,每天單更,謝謝朋友們支持!)
蒲草帶著張貴兒和桃花兒上前行禮,想起還有山子一事兒,就又道,「幾位長輩,我想把村里遊蕩的那孩子收到家裡,不過是一日兩碗粥的事兒,等將來貴哥兒去縣學讀書也有個跟班兒。」
既然張家由蒲草說了算,這樣的事兒她自己做主就是了,如今當著眾人的面兒請示族老們,自然是敬著長輩,但是也有請村里人以後多照料的意思。
里正族老們雖然覺得張家連房子都沒有,實在不宜再收養個孩子添張吃飯的嘴,但是卻也不好多說,簡單點了點頭,算是應下了。
眾人小聲議論著紛紛散去,蒲草帶著孩子們給長輩們行了禮,也告辭了。
一出院子不遠,就瞧得山子躲在草垛後探頭探腦的望過來,她就忍不住笑了,招手示意他過來。
山子立時露了笑臉,屁顛顛跑了過來,蒲草伸手摘去他頭上粘的幾根草棍兒,笑道,「以後,你就跟著我們過日子吧。」
山子用力點著小腦袋,小手抓著蒲草的袖子,大聲保證著,「嫂嫂,我一定聽話。」
桃花跟在一旁笑嘻嘻拍手,張貴兒卻是皺眉一副厭惡模樣,蒲草不喜他那嘴臉,心思一轉就道,「剛才為了讓族老們同意才扯了個藉口,但是以後山子在咱們家可不是書童奴僕,我要認他做義子!」
蒲草這般說完全是出於好心,想著她已經年過三十,認個五六歲的孩子做義子也算正常,可是她忘了,三十歲的是董婉,蒲草尚且不足十八歲,這可就有些奇怪了。
桃花驚得小嘴兒微張,張貴也是皺眉,山子怯生生說道,「嫂子,我不想叫桃花姑姑…」
蒲草愣了愣,很快就轉過了心思,乾笑兩聲,「口誤,口誤,我是說認山子做義弟,以後就是我娘家人了。」
山子立刻眉開眼笑的開口喊姐姐,桃花也跟著歡喜,張貴兒卻是冷哼一聲,邁步往張家去了。
蒲草給桃花抻了抻衣裙,囑咐了兩句,也攆了她去追哥哥,然後牽著山子回了山坡上的窩棚。
新鮮出爐的姐弟倆爬上了東山坡,一邊說話一邊從倒塌的窩棚里往外清理用物,正是忙得熱火朝天的時候,張貴兒卻是怒氣沖沖的扯著一臉淚痕的桃花回來了。
蒲草見得他們兩手空空,就猜到了大半,上前替桃花擦了眼淚哄了幾句,就回身問張貴兒,「可是那一家子把行李貪下不給了?」
張貴臉色鐵青,顯見是氣得狠了,重重點頭怒道,「二嬸說,剛才去里正家的時候,家裡無人遭了賊,把我和桃花的衣物都偷走了,她…她明明在撒謊,怎麼就那麼巧,有賊單偷了我們的衣物去?」
蒲草半點兒安慰的意願都沒有,撇嘴嘲諷道,「然後呢,她說遭了賊,你就這麼空著手回來了?」
張貴張了張嘴,想反駁兩句不可忤逆長輩之類的言辭,卻最終還是咽了回去。
蒲草冷哼,示意桃花去和山子玩耍,然後直起腰身說道,「你是不是覺得肚子裡讀了幾本聖賢書,就把自己也當個聖賢了?難道聖賢隨便說幾句之乎者也,肚子就不餓了,冬天就不冷了,那我真是要佩服你了。
可惜,桃花卻不懂聖賢之言,你要為了一個知禮敬老的名頭挨凍受餓,可別拉著桃花啊,十一歲的大小伙子了,這點兒小事兒都處理不好,以後還怎麼安身立命!」
張貴越聽眼睛睜得越大,雙拳握得青筋暴起,心裡這一刻,比之張老二一家更是恨極這突然變得口舌如劍般鋒利惡毒的嫂子,他想如同以往母親和大哥那般對她呵斥大罵,但不知為何就是哽在喉嚨沒敢出口,狠狠喘了幾口氣,到底一甩袖子直奔山下去了。
蒲草挑挑眉,回身招呼小臉兒上滿是忐忑的桃花和山子,繼續拾掇行禮,一大兩小剛剛把幾件破衣服包在爛得露了棉花的被褥里,幾隻陶碗和少半袋包穀面兒也裝進了小鐵鍋,張貴兒終於再次爬了上來,原本就髒污的衣衫已經瞧不出模樣了,綁著的髮髻也散了,右臉上甚至還有一隻明晃晃的巴掌印兒。
桃花兒愣了愣,立刻哭著撲了上去,張貴兒抱著妹妹,把手裡的兩個布包扔到地上,怒瞪著蒲草,就等著她誇讚兩句或是賠情道歉,可惜蒲草連眼皮兒都沒撩,笑嘻嘻把窩棚上的油氈扯了下來扔到布包上,說道,「一起扛著,咱們走。」
說完,拎著行禮和鍋碗瓢盆,領著山子下山了,張貴兒氣得重重跺腳,但也只得抱了布包和油氈,帶著妹妹跟上去。
一家人大包小裹兒找到自家二畝苞谷地的地頭兒上時,日頭已經到了頭頂,山子和桃花都是餓得肚子咕嚕嚕響,蒲草就攆了張貴兒去河邊打水,然後帶了他們去挖野菜。
雖然日子已是秋初,但田間地頭兒的野菜卻還算鮮嫩,很快,薺菜、豬耳朵等等就湊了一大捧,不等蒲草發話,桃花就懂事的動手洗了起來,蒲草誇讚了她兩句,四處望了望,瞧得旁邊那片地里居然套種了幾壟土豆,立時大喜過望,順著自家包穀地摸過去,偷偷挖了幾個大土豆出來,又把土豆秧原樣插回去,然後就樂顛顛跑了回來。
張貴兒眼珠子瞪得溜圓,未等罵出那個賊字就被蒲草堵了一句,「你若是不吃,就儘管罵!」他立時就紅著臉扭過了頭,權當眼不見為淨了。
蒲草把小鐵鍋座在壟溝上,用石頭堵了後面兒,下邊燒了枯樹枝,就成了個簡易土灶,鍋里倒上半鍋水,把土豆切塊扔進去,煮得熟透之後,就抓了包穀面,一邊往裡撒一邊攪著,待得開了鍋,最後才放野菜,加上一點兒鹽巴,一鍋香濃的土豆粥就熬好了。
金黃的苞谷面兒,碧綠的野菜,配上軟糯的土豆塊,饞的山子和桃花蹲在一旁直吞口水,自然,他們兩個先得了一碗,抱去一旁坐著小口小口喝起來。
張貴兒有心不吃,但是到底扛不住餓,呼嚕嚕吃得也極香甜,蒲草笑眯眯順著碗邊兒吸溜一口,嘴唇上就沾了一圈兒苞谷粥,好似長了一層金黃的鬍鬚,惹得山子和桃花笑得咯咯有聲…
春妮夫妻趕過來的時候,見得他們一家人,非但沒有想像中那般悲慘可憐,反倒如此開懷,都是滿眼的疑惑不解,但也放心許多。
蒲草跳起來,請他們夫妻一同喝粥,兩人都道吃完了,春妮甚至從懷裡又摸了兩個餅子出來,蒲草想問幾句,但是瞧得劉厚生在一旁,就忍了下來,轉而道謝。
待得簡單拾掇了碗筷,眾人一起動手在田邊不遠處簡單支了一大一小兩個窩棚,大的留著蒲草和兩個孩子住,小的就給了張貴兒,雖是樹枝等物遍地都是,但是眾人忙完也已經是太陽搭在西山頭了,蒲草也沒客套留飯,同春妮嘀咕商量了兩句就送了他們回去。
中午的剩粥熱了,兩塊餅子掰成四半,一家人分吃完了,張貴兒就摸了本書出來,極小心的就著火光兒如饑似渴的讀了起來。
蒲草囑咐桃花和山子好好看家,就摸黑回了村子,春妮早等在村口,扯了她一起避了人眼拐進張家老宅,一個往房頂潑污,一個就進屋去搗鼓了一番,然後悄悄又退走了。
事情安排妥當,蒲草心情大好,甚至都不覺得黑漆漆的莊稼地恐怖,歡喜的哼著小曲磕磕絆絆往回走,但是剛到窩棚附近,就聽得田裡好似有咔嚓嚓的聲音傳來,於是立時挑了眉頭,拐去張貴兒的窩棚。
張貴兒剛剛睡下,聽得有人進來猛然驚醒,剛要喝問,蒲草已是捂了他的嘴巴,小聲說道,「有賊偷苞谷,趕緊起來隨我一起過去抓個正著。」
若是以前,張貴兒肯定要先斥責蒲草沒規矩,但是今時今日,嘗過挨餓的滋味,糧食在他心裡已經勝於規矩禮法了,於是麻利的爬起來,就隨著蒲草悄悄鑽進了苞谷地。
兩人借著月光,影影焯焯見得有一人手下不停的掰著苞谷,都是氣恨之極,仔細聽聽別處沒有動靜,就一前一後包圍上去,大喊道,「哪裡來的惡賊!」
說著,就猛然一個縱身撲倒了那人,那人受驚,拼命掙扎欲跑,卻也撕扯不過蒲草和張貴兒兩人,到底被扯出了苞谷地。
山子和桃花驚醒也跑了出來,聽得嫂子和哥哥怒罵,就趕忙點了火堆,那人死命用袖子遮了臉孔,可惜,火光照耀下,一切都無所遁形。
張貴兒臉色鐵青,憤然甩開手,怒道,「二嬸,你…你…」原本蒲草提議住到地頭兒,防備張二一家來偷苞谷的時候,他還覺得多此一舉,雖然堂叔一家不成器,但也不至於做賊,沒想到一晚都沒多過,二嬸就上門了,這無異於狠狠扇了他一耳光。
張二嬸見躲不過去,只得訕訕的放下袖子,乾笑道,「我聽說,你們搬到這裡住,心裡惦記,就過來看看。」
蒲草嗤笑,「呦,那倒是要多謝二嬸惦記了,不過,二嬸上門不帶些吃食用物,怎麼反倒半夜裡帶著籃子掰我們家的苞谷啊,難道二嬸是做好事不留名,幫我們提前收地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