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不要離開她
2024-07-07 11:10:48
作者: 電視寶寶
鼻間,我能感受到他微弱的氣息,我等著,靜靜地等著。然而,那吻終是落在了
我眉間的額上。
「我愛你,蘭兒。」搭在頰邊的指忽而松卻,甲輕滑過我的下頜,瞬間落下。
「長恭!不要啊!長恭!你說過,要帶我賞花,你說過,要帶我望月。你說過,要帶我看夕陽,你說過要帶我堆雪人。你醒醒,你不要騙我!不要睡!你醒醒!長恭!——」
醒來的時候,我在一輛顛簸的馬車上。
「長恭!」
「吁——」
「王妃,您怎麼樣?」季平拉開了馬車帘子,一抹月光斜射進來,我見是他便撲跪向季平,抖拉著他的衣袖。
「季,季平。長恭呢?長恭呢?」
我祈盼他告訴我,那不過是一場夢,一場噩夢。
「殿下他……」
「他想給我驚喜,帶我看月亮嗎?是嗎?他為什麼不騎馬帶我看?他總是神神秘秘的。」我繼續說著,「呵,刺蝟,面具。他老說我像刺蝟,還說我囉嗦,賞月麼,還帶著它們。」
「王妃,你……」
「季平,是長恭想和我們捉迷藏麼,是嗎?」
「王妃,殿下他已經走了。」
「走了?他,他去哪裡了?」
「王妃,這,這是殿下給你的信。」
季平的懷中,取出一封信,我伸過手顫抖地接了過來。
「信。」
良久,我用盡所有的力氣打了開了,淺黃間白的紙,在銀月的斑駁下,顯得異常虛白。
小刺蝟蘭兒,
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也許,不,我一定已不在這個世上。對不起,我沒有徵求你的同意,選擇了這條路。我很了解他,我知道,他一定不會就此了結。我是高氏皇族的人,無論生死,我都必須忠君,這是我的命,也是我的責任。
本以為,我的一生會在鐵馬金戈,刀戟箭林中了卻,可上天眷顧我,讓我遇見了你。先輩們告訴我,鐵血男兒不能有愛,因為愛會讓一個男人消去身上的霸氣。我一直信奉先輩們的話,可現在,我卻要告訴他們,愛,不是羈絆,而是生命中最珍貴的東西。感謝你,讓我知道什麼才是生命中最重要的東西。
還記得,第一次,我在溫泉邊見到你,氤氳白氣中的那個臉紅,讓我此生難忘。還有,你在我衣袍後的那個腳印,我一直捨不得給別人洗。當時,我並沒有意識,那便是愛。只是見過之後,你的影,我從未忘卻。未曾想到,再見你,竟是在那般場景之下,雖然心痛,但我相信那是緣分。
對不起,蘭兒,我很自私,有件事,我一直沒有勇氣告訴你。其實,很久之前,我就知道你心裡的那個男人是誰。
那一次,他來了無名谷,醉生夢死在你隔壁的廂房。我讓你送錦被進去。當你進屋的那一刻,我在暗處看著你的裙隱沒在門的另一邊。突然間,我感到一種失去你的恐懼。我以為,你見到他,會留戀你們之間曾有的愛。知道嗎?當你再次出來,讓我帶你去鄴城的時候,我的心是那般喜悅。我真的很自私,如果我告訴你,他來無名谷就是為了讓我找你,他為了你,可以立下太子,冒著隨時客死他鄉,傾朝覆國的危險,到大齊來,求我找你。傾盡天下,他可以為了你傾盡天下,我沒有勇氣告訴你,因為我怕你知道後,就會離我而去。
蘭兒,原諒我,蘭兒,求你,原諒我。
我自跨馬從戎的那一刻起,披靡沙場,立下赫赫戰功,可這一切,都比不過娶你那日心中的喜悅。我本想給你一個難忘的洞房花燭夜,可是,當我進門見到你醉在桌旁,我知道,你的心裡沒有我。你對他的愛,就好比你手環上那個「蘭」字深深印刻。
蘭兒,我好想用一生來等你的愛,可是我等不到了。我等不到聽你用箜篌彈出曲子的那一天,我等不到和你賞遍百花的那一天,我等不到和你共望明月的那一天,我等不到和你同堆雪人的那一天,我等不到和你攜手夕陽的那一天。
我等不到了,但是我希望他,能夠等到。
原諒我的自私。
飛鼠俠長恭絕筆
信,並不平整,上面曾經滴沾過一個男人的淚。
「你好自私!你為什麼那麼自私地扔下我!為什麼?!」
我失控地叫著,躲在樹上休憩的鳥驚飛而起,亂舞幕夜。
「王妃,王妃……」
我的眼前一片漆黑。我的真不曾愛過?不曾戀過?也許,這一切,已不再重要。
一路的顛簸,一路的搖晃,我暈過,我醒過,我吐過,我喊過,我亦哭過。
瘋狂中,絕望中,嘶喊中,我跳過車,崴過腳,然而,崴了腳,我又跳了車,傷了手,腳踝間,手臂處,片片瘀傷,條條擦痕,痛嗎?不,不痛,我的心早已麻木,而我的身同著我的心一樣麻木。
「我要回無名谷,我要回無名谷!」
「王妃,對不起,屬下必須遵殿下遺命送你回長安。」
「不,我不去長安,我不去長安。」
我的萬般哀求,我的苦苦相逼,卻依舊動搖不了,身下前往長安碾動不止的車輪。
長恭,我是你的妻,為何你不讓我守著你?為何你要這麼自私?為何你要把我推給另一個男人?為什麼?為什麼你要這麼殘忍地扔下我?!我已經決定做你的妻子,你蘭陵王真正的王妃,可是你為什麼生生地毀了這一切?!
穿上白色的衣裙,褪下腕間那隻刻著「蘭」字的環,放入留在馬車上的包袱中。我的身,是為你而著的素服,我的髮髻,將永遠插著你送我的那隻髮簪,我的心,將永遠為你而封藏。無論到哪裡,無論去哪裡,我都只是你:高長恭的妻子。
六月,夏日的悶熱提前來到,馬車中的刺蝟,發炎的傷口,緊閉的車簾,引得一陣惡臭,而我,卻抱著那隻籠子,懷著老頭的面具,昏沉地睡著,無論白天,還是黑夜,就這般睡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