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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夜晚的燭火

2024-07-07 11:10:08 作者: 電視寶寶

  「十日內完婚」,聖旨之後,不知不覺中,已過去八日,成親要用的所有物品,連同著府上的裝飾,都是獨孤翎一人操辦。他的傷,雖說不深,但總讓我覺得隱隱作痛。看著他忙前忙後的身影,我總覺著內疚。

  「翎,小心你的傷。」

  「我沒事,你好好休息。」

  這是八日來他與我經常的對話,他告訴我,所有的事都交給他,我只需要選好首飾,試好衣裳,等著做他的妻。

  「文侍中,您為什麼要嫁給獨孤大人?」不知為何,小嬋自從離開靜鴻閣後,總是嘆氣問我。

  「翎不好嗎?」

  我回著她,在我眼中,獨孤翎應是萬中無一的夫婿之選。

  「可是,可是奴婢覺得皇上他……」

  

  「小嬋。」我止著她的話語,「以後不要再在我面前談及他了,我會是獨孤夫人。」

  忽而,小嬋跪在了我的身旁。

  「怎麼啦?你怎麼跪下了?快些起來……」

  我伸手欲扶她,她卻執拗著繼續跪地,口中慢慢道著:「文侍中,您知道嗎?皇上在您離開後,已八日沒有上朝了。」

  「小嬋,你在獨孤府怎還牽掛著宮裡的事?我已說過,不要在我面前提及他。」

  八日沒有上朝,呵,或許他去了宛馨小築,享受著沒有我糾纏後的那般甜蜜。

  「小嬋早上經過獨孤大人書房,聽見尉遲大人在房裡說的。」

  「你怎麼可以隨意偷聽獨孤大人與尉遲大人的話呢?」我略帶慍色地質問著跪在地上的小人兒。

  「奴婢,奴婢不是故意的。」

  「算了,你起身吧。以後宮裡的事與我無關。」

  「文侍中,皇上這八日都在靜鴻閣。」

  纖指驀然一動,唇微微一顫,想要說,卻一時無言。

  小嬋望了望我,見我並未再阻止,便繼續道:「皇上他,每日都在靜鴻閣里喝酒,喝了吐,吐了再喝,直到醉倒睡去。聽說皇后娘娘曾去勸過,卻被皇上趕了出來。現在,已無人敢去再勸。」

  我淡淡笑著,心,猛然抽痛。

  「尉遲大人說,對著朝廷百官,只能稱是皇上病了,可是,這麼下去,皇上的身子真會垮的。」

  「文侍中,只有您能讓皇上不再這般消沉。」

  拉著我垂在身側的衣袖,小嬋求著我。

  「呵。」冷冷一笑,我起身走到窗邊,手無意搭在木緣上,一個小小的觸碰聲,我低頜看了看腕,銀色鳳環落入眼眸。我,還帶著他給我的信物。

  「身子是他的,這大周天下也是他的,他自己不知憐惜,我又有何本事勸得了?」

  「文侍中,您不該騙自己,您愛皇上,皇上也愛您,你們肯定是有什麼誤會才會……」

  「小嬋,不要說了,這裡是獨孤府,我不希望翎聽到。」

  房內,頓落下一片寂靜,鼻中淡吐的氣息,成了僅有的聲響。

  醉生夢死八日在靜鴻閣,難道你不知道這樣會死的嗎?酒若是能忘卻一切,挽回一切,那又何來的「愁上添愁」?如此不珍惜自己的身體,你想過你的朝廷,你的子民,你的江山天下嗎?

  輕輕捂了下隱痛的胸口,我繼續望著窗外,淡藍的天際邊,淺泛著薄薄的紅色。落霞——讓我難以釋懷的落霞。他不愛它。對我,他這般說。然而,對著懷中那個女人,他卻又是另一番話語。

  晚膳的時候,我沒有話語,獨孤翎並未問我為何,只是陪我在庭院裡散了會兒步,告訴我他為親事準備的進程,隨後便送我回房,關照我早點休息。

  躺在榻上,我獨望著斜入屋內的那抹清月倒影,很想闔眼就寢,卻總感著胸口發悶,莫名的傷痛,縈繞心頭,難以平復。

  我怎麼了?為何一閉上眼,就是他爛醉的樣子?為何一側身子,便覺著耳邊他的親喚?

  手,伸出錦被,鳳環的微重,讓我感著它的存在。「蘭」——指尖觸在那個字上,他自己刻下的字。落入北周,是因為這隻環,曾經,我認定它便是我情緣的定結,可是,他卻生生地毀了我們之間的愛。

  後天,我便會成為另一個男人的妻子——而這一結果,卻是我親口要求。只是,我真的很迷茫,既然他不愛我,既然他背叛了我,既然他利用了我,既然他傷害了我,為何……為何又要在靜鴻閣折磨自己?

  天,你告訴我,為什麼他會這麼做?難道,難道真的是我誤會了他?

  可是,我明明在御書房外聽到了他與獨孤翎的話語,也明明在宛馨小築看到了他將一個絕世傾城的女人擁在懷裡。掙扎的心,落在寧靜的夜中,躁動不安。

  終於,我還是掀了被,出了臥房,也出了獨孤府。入宮,我在月夜中,入了宮,而腳下的路,竟是通向我曾經的住所——靜鴻閣。

  幕夜銀月,幾名宮女被一聲「滾」趕出了靜鴻閣,明亮的屋忽而變得昏暗一片,若是沒有猜錯,那是他,不願讓別人看到自己此刻的頹廢,他是帝王。

  走上前,手剛剛附著在門上,便聽到屋內,他熟悉的喚聲:蘭兒。

  我放在門上的手指微彎,抬起後又放了下來,我該進去嗎?我已和你毫無瓜葛,你的死活與我何干?

  可是,再這般下去,他真的會垮掉。

  我還是推開了門,一股重重的酒氣撲面而來。一陣斥罵充耳而過。

  「朕讓你們滾!!滾!」

  昏暗的燭火,照不清他的面容,只能依稀地見著他的身影。我提裙而去,腳下忽而踢到一樣硬物,俯身一看,竟是那具古琴。繞琴而去,他直直地躺在高台上,睜眼或是閉眼,不似清晰。

  「蘭兒……為什麼……為什麼……這樣……」

  「蘭兒……你別走……咳……」

  「蘭兒……你好殘忍……」

  蘭花邊,高台上,散落著大大小小空倒的酒壺,黑色衣袍下的他,半掩著手的衣袖拂在額前,遮著屋內剩下的餘光,陰影擋卻的唇邊不停地低吟著兩個字「蘭兒」。

  一個萬乘之尊的帝王居然如此頹廢,難道他就忘了自己的身體,自己的江山嗎?這口中的兩字——我的名字是這一切的緣由嗎?

  宇文邕,你為什麼要這樣作踐自己?

  宇文邕,你別再喚我的名字了?你知道嗎,你每喊一次,便會褪去一層我對你的恨。那個喚聲就好比腕中鳳環上的刻字一樣,讓我心痛。

  「咳咳咳……」

  咳嗽的身子顫微在硬硬的高台上,可那唇間依舊繼續著:「……蘭……咳……咳……兒……」

  我,我真的這般重要嗎?酒後真言中的「我」,在你心中的地位真的有那麼重要嗎?

  一陣輕喚後,復又一陣咳嗽,漸漸的,他的語聲消退而去,只是睡在地上的身子微微動了動。他,冷了嗎?轉過身,我不敢看他。

  以往每次,我冷的時候,他總是抱著我,不讓我被凍到半分,可是,現在他冷了,我卻無情地給了他一個轉身,

  「蘭兒,不冷。」

  身後,他喃喃囈語著。不冷,不冷,可現在冷的是你自己,為什麼你還要讓我不冷?你究竟夢到了什麼?

  「別走。」

  「宇文。」驀然轉身,我跪落在他的身旁。

  「蘭兒。」冥冥中,他聽到了我的低語。

  「宇文,你為什麼要這樣折磨自己?為什麼要騙我,明明不愛我,可為什麼你卻……」

  「別走。」

  顫抖的腕,被一個熟悉的力拉住。燭火,在那一刻突然而滅,怨恨,在那一刻忽然消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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