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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想卻不能

2024-07-07 09:20:23 作者: 慵不能

  可是景縉,最終只是靜靜地看著我,喉結滾了又滾,薄唇輕啟,卻只發出一聲自嘲的輕笑。

  他拉起我的手,將玉佩輕輕放在我的掌心。

  「好事如麻不計斛。禮物哪裡還有嫌多的道理?收下吧,就當……圖個來年圓滿順遂。」說完又是一笑。

  景縉在雪中已經站了很久,晶瑩的雪花染白了他滿頭的發。而我站在他的傘下,風雪不曾向我襲來。

  「冬節快樂。」我說。

  景縉笑了:「冬節快樂!」君子一笑黃河水清。

  他明明在笑,看起來卻格外憂傷。

  我想給他擁抱,但是我卻又不能。

  

  這世上的事兒,大多如此。

  每當這個時候,我就會想到我的姑祖母。她當年孤身一人,潛伏在突厥王帳時,也曾有過愛情嗎?

  我的姑祖母終身未嫁,收養了七十多個孩子,活到了一百多歲。

  晚年糊塗時,總說自己是活了兩世。我那時候總是笑她,一個人怎麼可能會活兩世呢?

  現在想想,如今我也像是活過了兩世。

  前半生,五陵年少金市東,銀鞍白馬渡春風,落花踏盡游何處,笑入胡姬酒肆中。後半生,琴詩酒伴皆拋我,自促自隘自冗。二十餘年如一夢,此身雖在堪驚。

  真是流光一瞬,離愁一身。

  落了雪之後,宮裡就忙了起來。

  各宮各處都要加做冬衣、被褥,棉帳等物。所用的所有布料、綢緞、棉絨都是暴室的工作。

  今年,司制局還要為軍中趕製棉衣。加上年關將至,所需物品繁多,各司各院都要忙瘋了。

  暴室的人被抽調到各處去幫忙。

  曹權本將我抽調到較為輕省晾書局,如今是冬日無須曬書,晾書局是宮裡頭最輕省的地方了。

  我沒有推辭,如今各宮各司都忙得火上澆油,我去了輕省的晾書局,就能有更多的時間,打探皇帝的消息,查找趙憐死前究竟發生了什麼。

  晾書局,說是局其實一共也就四個人,負責管理皇宮裡的藏書。平日裡也就是收錄新書,曬曬舊書,在宮裡沒什麼存在感。

  為了方便稱呼,宮裡人就起了這麼一個非正式的官稱。

  這次被借調到晾書局,我才發現宮裡原來還有這麼個地方。

  來到晾書局我才知道這個地方,是當真清閒。

  一進院子就看到晾書局的三位姐姐,散落在院子的各處。一個在盪鞦韆,一個在澆花,另一個正站在廊下餵鸚鵡。

  我想不到在宮裡,還能看到宮女們如此清閒悠然的場景。這樣的情形,不像是進了宮,倒像是誤入了誰家的後院。

  曹權親自送我來,見到晾書局裡的人都這麼閒,也是愕然一愣。

  其實,本來這晾書局也不缺人。

  可是如今各宮都從暴室抽人幫忙,到處都忙瘋了,想找一個輕省又可以偷懶的地方,實在不好找。

  曹權好不容易才想起,宮裡還有這麼一個晾書局,所以忙不迭地就將我塞進來了。

  反正不來這裡。也會被抽調到其他地方。

  見我們進來,澆花的那位姐姐,嘿呀一笑像是見到了什麼可樂的事。

  爽朗地開口:「嘿呀,奇了,咱們晾書局居然來新人了!」

  餵鳥的姐姐聽了她說話,也看了過來。盪鞦韆的那位,也停下來了往這邊遞著眸子。

  「嗐誒,」曹權跟她們打著哈哈,「這不年關將至,各宮都在用人嘛!想到晾書局的各位姐姐可能也在缺人手,於是,我呀,就給各位姐姐送人來了。」

  坐在鞦韆上的姑娘這時說話了:「還有這樣的好事?」晾書局雖然輕省,可若是平時六宮有了什麼好處或是賞賜,可也從來都是想不到這個地方的。

  這次怎麼,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澆花的姐姐放下了手中的水瓢,笑笑呵呵地接過話來,「那感情好啊,那就多謝這位公公了!」

  她一邊說,一邊揶揄地看著我與曹權,一副瞭然的神情。

  曹權朝她輕輕頷首告辭:「那我就不打擾各位姐姐做事了,這位新人還請各位姐姐能夠照顧一二,若各位姐姐要是還有什麼需要,可以到暴室找我。」

  「好說好說,公公慢走。」

  曹權看了我一眼,示意我進去。我在他的注視下點了點頭,目送著他離開。

  澆花的姐姐這時來到了我的身後,用肩膀抵了抵我,一臉戲謔。

  在我耳邊神神秘秘:「欸,這位公公是你的對食吧?長得真俊吶!」

  我深吸一口氣,只想沉默,然而為了早點融入,還是開口回答道:「不是。」

  澆花的姐姐邁著輕快的步子,又回到了花圃前。

  「我才不信呢!太監里長得這麼好看的可不多。你不好好把握啊,當心將來後悔~」

  她說得誠心誠意,我不好發作,默默深吸了一口氣。

  「你別理她,她就是喜歡亂嚼舌頭。」

  盪鞦韆的那位粉裙子走了過來,親親熱熱地挎著我的胳膊,替我解圍說。

  我又有些不自覺地想嘆氣,這晾書局的人,怎麼都這麼……熱情難卻。我性子向來冷淡,不愛說話也不愛笑。我一開始與趙憐合不來,就是嫌她話太多。

  趙憐,我又想到了趙憐。

  想到趙憐,我便多了幾分耐心。

  於是,試著像她一樣揚起一抹甜笑,用我覺得最能表示親切的語氣道:「我叫謝柔,之後還要仰仗幾位姐姐關照。」

  「我叫青鸞。」

  「我叫粉荷。」

  我點了點頭,算是打過了招呼。

  然後朝廊下看去,站在廊下餵鸚鵡的姐姐,朝我淡淡頷首算是打了招呼。

  她的這份冷淡是目前為止,這晾書局裡,唯一讓我覺得親切的東西。

  「紫年。」餵鸚鵡的姐姐沒有半句廢話,簡短地道。

  難怪那隻鸚鵡無精打采,什麼動物見了年,那都得蔫兒。

  「還有一個叫白墨,她最喜歡看書,這會兒估計不知道又跑到哪裡去看書去了!晚上的時候,你就能見到她了。」粉荷見我還在張望,於是善意補充道。

  穿粉裙子盪鞦韆的青鸞,穿青衣澆花的粉荷。言簡意賅的叫紫年。愛看書的是白墨。我默默在心裡總結道。

  「咱們晾書局呀,除了秋夏兩季,要每日翻書曬書之外,其他時間都挺清閒的。你可以先熟悉一下環境,然後慢慢適應。」

  青黛說得不錯,平日裡忙慣了,這甫一清閒下來還真有點不適應。

  但是很快我就發現,這晾書局實在可以算得上,一處世外桃源。

  只是因為我的到來,很快就打破了這裡的寧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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