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氣死情敵不償命
2024-07-07 05:46:14
作者: 淮西
蕭宸醒來下意識叫了一聲阿榆,卻又不知如何面對她,改口說:「於圭進來。」
葉白榆穩坐沒起,於圭看了她一眼,應聲走進內帳。
「陛下,可是有吩咐?」
蕭宸抬手捂著額頭,道:「擬旨……」
片刻後,於圭自內帳出來,朝葉白榆道:「陛下有旨。」
葉白榆立刻跪地聽旨。
「因安南侯獨子梁宗已亡,族中無德賢之輩,則於安南侯親女中擇選葉氏大姑娘白榆為世女,擇日入南陵為質。既為世女,不可婚嫁,將從葉氏一族中挑選一子過繼。」
旨意的重點是最後一句,不可婚嫁。
蕭氏一朝從未有過世女的先例,故而沒有對照的章程。只有前朝有過寥寥數語的記載,只說那位世女終身未嫁,為家族奉獻終生,死後由同族子侄繼承。
至於這終生未嫁是自願還是人家宗族的規矩沒有提及。蕭宸拿來所用,倒成了女子繼承家族的條件。
於圭宣完,略有擔憂地看向葉白榆,「大姑娘……」
「葉氏白榆領旨,謝君恩。」葉白榆即刻領旨,神情無異。
功名利祿是男人的人生大事,婚嫁生子就是女人的大事,若自願就罷了,這樣被動接受對女子而言很不公平。
於圭以為她會同陛下鬧上一鬧,沒想到竟這樣容易就接受了。這更加重了他方才的懷疑——葉大姑娘是否是自願入南陵為質?
他百思不能解,唯一能想到的可能就是她不想留在陛下身邊。
但陛下不許她婚嫁,她是寧願不婚嫁也不要待在陛下身邊嗎?
於圭看著內帳的方向嘆了口氣。
消息以書信的方式傳到了南陵兵營。
左荀拿著書信激動萬分地跑去謝容與榻前嚷道:「阿音要回來了,蕭宸他同意了!我就說你多餘擔心,這不是挺順利嗎!」
昏睡的謝容與睜開眼,瞥了一眼那紙上的字跡,寫了有整張,一看就不是這寥寥數語。
「還寫什麼了?」
「哦,我還沒來得及看。」左荀光高興了,沒往下看,「說什麼葉大姑娘需要回鄉祭祖,拜祭族中長輩,而後回雍城正式受封,昭告天下……好傢夥,這一通遛起碼得小半年吧?這是不是打量著反悔啊!」
左荀痛罵蕭宸狡猾,交換人質還搞這麼多名堂出來。
「他不過就是想叫我鬧心罷了。」謝容與還是了解情敵的尿性,既然同意了就不會反悔,「但對她是好的,北黎從無世女的先例,必定很多人質疑反對,蕭宸願意給她撐腰走一走流程,讓女子繼承爵位成為一件合乎常理的事,就像父死子繼,兄終弟及一樣合乎規制,如此就能堵住悠悠之口,將來她入南陵也體面些。」
左荀想了想也對,「不得不說蕭宸這廝對阿音是真上心,若沒有這國讎家恨的,他倆說不定……」他瞥見謝容與不善的眼神,識時務地閉了嘴,「得,我什麼也沒說。」
「那接下來要做什麼,咱們不能一直等著吧?」
接下來,兩國要面對面簽一份契約,諸如暫時停戰之類。此次交換人質,北黎為妥協一方,故而要接受南陵的一些附加條件。
兩日後,蕭宸與謝容與相約在廣陵城見面簽訂契約。
按照約定,蕭宸入敵國地盤不能帶私兵,只允許帶兩個隨侍。
「這也太危險了!」隋末擔心南陵沒安好心,他們完全可以趁機暗殺了陛下,「不行,我得跟著去!」
於圭攔道:「人家防的就是你。」
「那要怎麼辦?」隋末急得抓耳撓腮,「要不我易容?」
於圭拿下巴指了指帳內,言下之意是由陛下決定。
「於圭,」蕭宸在大帳內說,「你換上內侍的行頭,給阿榆找一身侍女的衣裳,你倆一起隨我入廣陵城。」
於圭出門在外作尋常兵士裝扮,換上內侍行頭就代表是陛下的隨侍。而葉白榆作男子裝扮,換上侍女服就代表是陛下的貼身侍女。
非常符合雙方約定。
隋末更愁了,於圭好歹有些功夫,葉白榆一個弱女子,去了有什麼用?
殊不知,只要葉白榆在,誰也不能動蕭宸分毫,甚至還能氣一氣敵方謝相。
晌午過後,蕭宸乘坐御車,帶了百十來個玄羽衛,浩浩蕩蕩到了廣陵城下。只看架勢不像是來議和的,倒像是來接受敵國朝拜的。
謝容與左荀做足了姿態,親自來城門外迎接。依著雙方身份,他們二人得朝他國陛下行臣禮。
「南朝謝容與,見過蕭帝。」
「南朝左荀,見過蕭帝。」
蕭宸本質上是來求和,多少應該放低些姿態,但誰叫對方是情敵,他一點也不介意寒磣對方。
他坐在御車上居高臨下抬了抬手:「二位免禮。」
左荀的臉當場就黑了,就沒見過求人的這麼橫的!不過,他隱約覺得自己可能是受了某人連累,便朝旁邊挪了挪腳,讓姓謝的一個人面對情敵的針對。
謝容與卻是毫無異樣,還朝情敵溫和一笑。
但,蕭宸這還沒完。
「阿榆,扶孤下去。」蕭宸把手伸出車帳外。
葉白榆上前接住蕭宸的手,卻被反握住,改扶為牽,驚掉了周遭南陵兵的眼珠子。
也沒聽說北黎國君是個貪圖美色的荒唐之人啊,怎麼帶兵打仗還隨身帶個女子,帶就帶了,大庭廣眾地還如此舉止親密?
謝容與含笑看著二人手牽手走向自己。他注意到葉白榆的脖子上有未消的紅痕,唇角有傷口,似乎是……很激烈。
「謝相臉色不太好啊,傷沒好何必出來吹風?」蕭宸站在謝容與面前,充滿歉意地說,「是孤的屬下不懂事,出手太重了,下次謝相若想找孤敘舊,請先遞個帖子,千萬莫要大晚上的冒然闖入我軍營地,會被當成入侵者殺掉的。」
謝容與大晚上跑去敵軍營找打這事,南陵軍中除了左荀無人知道,畢竟不是什麼光彩的事。
這下被蕭宸當眾說出,南陵兵們都驚掉了眼珠子。
這是北帝污衊吧,謝相怎麼可能是這種沒腦子的蠢貨?
謝容與掩口輕咳一聲,笑道:「蕭君昏迷數日,消瘦不少,我實為擔心,難得遇上一個德才兼備的敵手,若失去了,將是憾事一件,還請蕭君多保重。」
言外之意是,你即將失去阿榆,千萬彆氣死了,你氣死了,我氣誰去?
蕭宸照單全收:「多謝關懷,謝相健在,孤怎捨得先死。」
這是說,老子一定先把你熬死了,阿榆早晚還是我的。
左荀實在聽不下去了,一個國君,一個宰相,大庭廣眾的含沙射影互相罵娘,這是臉都不打算要了。
「那什麼,時辰不早,蕭帝請入城。」左荀把謝容與推到一邊,親自引著蕭宸入城。
蕭宸牽著葉白榆走在前,左荀謝容與錯後半步以示尊敬。
一行人很快到了南陵大營主帳。為防止兩方互相暗算,理應只允許蕭宸與謝容與兩人進帳。但蕭宸沒有要放開葉白榆的意思,竟旁若無人地牽著進了帳。
左荀見狀抽了抽嘴角,多少有些理解謝容與的心情了,這要換做是他,非給情敵剝皮抽筋不可。太氣人了!
他眼神瞥向對面站著的於圭,沒忍住,問道:「這位侍女既是貴君獨寵,怎麼還只是個小小侍女?」
於圭姿態謙遜地欠了欠身,回說:「陛下之事,我等下人不便多問。」
左荀沒得到想要的答案,又行試探:「可是人家姑娘不樂意入後宮?」
於圭看出來陛下與謝相之間的劍拔弩張,便也學著陛下那樣氣對方:「非也,後宮女子有諸多規矩約束,不能時時陪伴陛下,貼身宮人倒是可以時時伴著陛下。」
左荀倍感牙疼,他本來是想證明阿音並非自願,誰知越證越鬱悶。這麼看,阿音是真的移情別戀了!
謝危行啊謝危行,讓你當初作,這下好了,哭去吧!
帳外的話帳內聽得一清二楚,謝容與的心確然在滴血,堪堪用理智逼出些許從容的笑意。
蕭宸尤嫌氣不死他,道:「謝相開出的條件委實叫孤為難,安南侯已無子嗣繼承,家中兩位嫡女一位已出嫁,就只有阿榆還有繼承的資格。」他寵溺看著葉白榆,「阿榆是孤的女人,不得已要入南陵為質,孤實在不放心她,還請謝相代孤看顧一二。」
謝容與扯了扯嘴角,「看顧世女是在下分內之事,無需蕭君託付。」
蕭宸道:「這世上哪有什麼理所應當的分內之事,謝相與阿榆非親非故,男女有別,若沒有孤託付,也不好接近不是?」
「時辰不早,咱們還是儘快簽訂契約吧。」謝容與打斷他的白日夢,將擬定好的契約放在手邊,看向葉白榆,「勞煩這位女史過來取了給你們陛下過目。」
蕭宸也看葉白榆:「阿榆願意去拿嗎?」
葉白榆看戲看得正上癮,誰知火忽然就燒到自己身上了。她說願意,那謝容與得意,說不願意,蕭宸得意。
她不想讓任何人得意。
於是反問:「陛下可願意我去拿?」
蕭宸道:「我自然不願意。」
「那我便不去。」
蕭宸嘴角的笑意僵了幾分,她並非不願意去,是因為他不許,遵從的是表面的身份,而非內心。
而謝容與看到的卻是她不願,她不願叫蕭宸不舒服。
一口氣急攻上來,他急咳兩聲,臉色更白了幾分。
葉白榆瞥了一眼,她早聽出來謝容與氣息不穩,受了那麼重的傷,風輕雲淡全是裝出來的。
她知道他傷了心,但,這怪不得別人。
「既然謝相實在不舒服,阿榆,你便去拿來。」蕭宸倒是想看看,這二人如何在他眼皮子底下眉來眼去。
「是。」
葉白榆垂眸走向謝容與,但無論視線怎麼垂,都能看見謝容與注視她的眼睛。
與蕭宸寒氣逼人的眼神大相逕庭,謝容與天生一雙柔情眸。克制的時候溫潤似水,清澈如泉,感情外露時情意繾綣,蠱惑人心。
此時他毫不掩飾心中的情與哀傷,刻骨的情與綿延不絕的哀傷交雜,令見者心碎。
葉白榆一不小心著了道,心被他精準攥住,酸痛難忍。
她從來逃不開謝容與眼中的情,過去愛,現在恨,難以灑脫。
她暗掐一下手心,朝謝容與微微欠身,拿走了案上的契約,道:「謝相臉色不佳,不如叫個人進來侍奉,陛下大度,相信謝相不會耍什麼陰招。」
謝容與眼中哀傷更甚,他勉強提了提唇角,「多謝女史關心,出征在外沒有那麼多講究,身邊無人侍奉,就煩女史多費心了。」
葉白榆沒再說什麼,轉身回到蕭宸身邊,呈上契約,「陛下過目。」
蕭宸觀她的眼神,理智壓制了一切。她對謝容與不可能無動於衷,越是克制越代表她在意。
罷了,蕭宸也用理智說服自己,既然抓不住她,就不要在意她與謝容與如何,他們早就相愛了不是麼。
他接了契約過目。上面列出不少條件,包括北黎五年內不得南征,每年給南陵上貢,廣陵城外五十里北黎軍不得踏足,以及提供各種商市便利。
他不甚客氣地把契約丟還給謝容與,「謝相獅子大開口,多少有點趁人之危了,我要的人不是非要不可,這仗大可以繼續打,屆時兩國耗損無度,魚死網破,不定便宜了誰去,謝相考慮清楚了再開口。」
「蕭君果真不是非要不可麼?」謝容與淡笑,「我今日若殺盡北黎俘虜,蕭君的後院說話就能起火,士族反噬,民心盡失,你拿什麼與我打?」
蕭宸冷笑,「打不過就跑唄,橫豎這國君也不是非當不可,我早就想與阿榆隱姓埋名,做一對神仙眷侶,若真有這麼一天,我還要感謝謝相成全。」
謝容與僵了臉,蕭宸一副願意為她捨棄一切的態度,反顯得他機關算盡,不願為她利益妥協。
他是不能妥協,此次南北交戰,完全是他為一己之私發動的,朝中諸多反對聲。若不能用巨大的利益堵住悠悠之口,他無法自圓其說。
情敵二人僵持許久,互相踩著對方的底線,誰也沒有要退讓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