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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蕭宸裝瘋

2024-07-07 05:45:52 作者: 淮西

  約兩刻鐘前,廣元殿前還是君臣和樂。

  蕭宸讓大家展示獵的獵物,獵得三隻以上者皆有重賞。只可惜今日無人有這樣的好運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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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陛下英武!」

  百官跪地恭賀陛下滿載而歸。

  「諸公請起。」

  蕭宸看向韓松鶴的獵物,分別是一隻兔與鹿,皆是一箭擊心。他讚嘆:「韓公好箭法,你得一隻鹿也算收穫頗豐,孤該賞韓公。」

  剛起身的韓松鶴又跪下:「謝陛下賞!」

  於圭捧了個漆盤,上面擺了一隻金樽,樽壁上刻龍紋,是御用之物。

  韓松鶴一看賞賜,腦袋立刻惶恐叩地,「陛下折煞臣,御用之物臣如何敢授!」

  蕭宸笑著擺手:「喝酒的器物罷了,韓公不必在意,韓公若不喜,孤再另叫人打一隻?」

  那韓松鶴更惶恐了,「臣承受不起,萬望陛下莫要折臣的壽!」

  與他相對而坐的李繼開口道:「陛下賞賜韓公御用之物,是望韓公忠君報國,又不是叫你造反,韓公何必惶恐。」

  「李公甚知孤意!」蕭宸笑道。

  韓松鶴的脊背起了一層冷汗,他總覺得陛下與李繼都知道了什麼,在這裡合唱雙簧,可又怕是自己多心,反而露了破綻。

  他穩住心神,接了於圭手裡的漆盤,「臣跪謝陛下聖恩,臣定不負陛下所望,為北黎國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蕭宸大笑,「都起來吧,與諸公同飲,孤甚暢快!明日不必早朝,今夜不醉不歸!」

  陛下舉杯先飲,後群臣舉杯同飲,一時間觥籌交錯,君臣盡歡。

  酒過三巡,在場除了不飲酒的國師之外,皆有了三分醉意。

  李繼手托一樽酒,笑看國師,道:「國師雖修道,倒也可以飲酒吧,只喝茶水又有什麼趣兒?」

  周甫隱約覺得頭腦有些暈,不自覺抬手揉捏眉心,「修道可以飲酒,但吾以禁酒修身,李公請見……見諒。」

  李繼聽他口舌不清,說話打飄,笑道:「怎麼國師倒像醉了,難道茶水也醉人?」

  這話剛說完,只聽「咚」一聲,周甫一頭栽倒在案上。

  李繼神色一變,「國師?」

  還不等他去查看國師異樣,又聽陛下那邊傳來酒器落地的聲音。李繼猛一回頭,只見陛下痛苦不已地捂著頭,面前案上的酒菜被拂了一地,七零八碎一片狼藉。

  「陛下!」於圭上前架住陛下的胳膊,試圖穩住他,畢竟當著眾臣的面不好過於失儀。

  可陛下的力氣大得出奇,竟一把將他推出去老遠。於圭跌坐在地,又爬起身去扶,卻被呵斥:「滾!」

  於圭不能制住陛下,只好叫人去請葉白榆來。

  葉白榆來時,場面極盡混亂。

  蕭宸雙手舉著桌案朝向群臣,喝醉了酒似的腳步虛浮,桌案隨著他搖晃的身體變成了不可測的危險品,隨時都可能砸到任何人頭上。

  群臣慌不擇路地四處躲避,卻又要表現出關心陛下不畏死的態度,神情舉止別提多分裂。

  「陛下!陛下您莫要傷著自己啊!」

  「太醫呢,快傳太醫啊!」

  喊得最凶的躲得最遠,離得近的諸如於圭,李繼韓松鶴等人,皆全神貫注地盯著陛下手裡的桌案,伺機去搶奪。

  葉白榆估摸著這桌案十有八九要砸在自己身上,心說這廝真是會挑,挑個杯子盤子就得了,挑這麼大個物件是要砸死誰。

  「葉女史!」於圭看見了她緊急求助,「女史來搭把手,幫我把陛下扶回寢殿!」

  葉白榆故作焦急地跑上前。李繼提醒道:「女史小心!」

  葉白榆站在陛下三步外,勸道:「陛下,陛下您先放下好嗎?把桌案交給我,交給阿榆。」

  「阿榆……」蕭宸晃了晃頭,像是不認識人了一樣眼神驟冷,「阿榆該死!你該死!」

  說著,手裡的桌案就要朝葉白榆身上砸。

  於圭都傻眼了,「陛下!那是葉女史啊!」

  蕭宸卻不管不顧爆呵一聲,活像有深仇大恨似的地把案狠狠砸向了葉白榆。

  葉白榆心裡罵了聲娘,這廝就不能砸偏一點嗎!好歹給個躲避的餘地。

  這案太長了,躲了頭避不開尾,她哪怕早有準備也避不開,一角正撞在後背上,險些給她撞吐血。

  「葉女史!」於圭驚叫了一聲。

  李繼搶過來扶了她一把,「女史當心。」

  葉白榆站穩腳,等那股鑽心的疼的過去,偏頭朝李繼微微頷首,「多謝李公。」

  如今她知道了李繼的身份,明白他是看在葉老侯爺還有白鶴雲的份上對她格外照顧,也理應告訴對方自己知道了內情,並表示感謝。

  聰明人無需多言,只需一個眼神與微乎其微的語調變換就能察覺到對方之意。

  李繼已經從程老夫人那裡知道了葉白榆的態度,他雖對她照顧,但並不了解她的立場,因此對她說的給白氏報仇這件事有所懷疑。但程老夫人與她是一家人,既然老夫人選擇相信她,他不好多說什麼。

  他也微微頷首,一切盡在不言中。

  於圭趁機抱住了陛下的腿,阻止他再去拿什麼東西砸人,一邊喊:「國師呢,太醫呢!」

  葉白榆立刻去找尋周甫。只見周甫還孤零零的暈在原處,竟無人管他!

  倒也是,面對陛下發了瘋的桌案,自己還不知道躲哪,誰還能顧得上別人。

  葉白榆拜託李繼:「勞煩李公去查看一下國師出了何事,可是喝醉了?」

  李繼道:「他沒喝酒,說話就暈了,我這就過去看看。」

  那邊蕭宸還在發瘋,誰去扶都被他擋開。葉白榆便走過去幫忙,豈料她剛一近身,蕭宸便抬起手掌欲打她。

  「葉女史躲開!」

  於圭一把推開了葉白榆,自己生生受了陛下這一巴掌。

  葉白榆被推倒在地,目睹了那一巴掌的力度,竟打得於圭翻了個身。

  娘的,蕭宸還真捨得使勁兒啊!

  打得狠是狠了點,但效果顯著。韓松鶴的疑心已經去了八九分,他相信蕭宸是真要瘋了,下那樣的死手,毫無作戲的成分,真不像是裝的。

  發了半天瘋,該打的打了該踢的都踢了,太醫終於來了。

  太醫冒著被打死的危險給蕭宸扎了幾針,暫時讓他暈了過去。

  所有人都鬆了口氣,躲出老遠去的幾位大人都跑了回來,假裝自己從來沒跑開過一樣。

  葉白榆走去查看周甫的狀況。李繼道:「國師不知什麼原因暈倒了。」

  「我來看看。」葉白榆蹲下身,分別探其腕脈靜脈,又翻開眼皮看了看,確實只是暈了。

  如果排除周甫有什麼疾病,應該是被下了藥。可周甫亦是用藥高手,什麼樣的藥能瞞過他去?

  她看向桌案上的吃食。飯菜大家都是一樣的,不過國師不吃葷腥不飲酒,所以只有素菜與茶水。

  她先揭開茶壺蓋子聞了聞,沒有異味,又用手指沾了一些放在舌尖嘗了一下,呼吸頓時一滯。

  這藥她再熟悉不過,是「倦鳥」,方子是她創的,名字是謝容與取的。

  不用問,這是南陵細作下的藥。

  謝容與選擇在這個時候下藥,目的不難猜,就是想讓蕭宸在犯病時無人醫治。

  誰有這個機會下藥,誰又知道陛下今晚會犯病?

  葉白榆回想方才,於圭推開她時義無反顧的樣子。她跟於圭交情不深,若說他是為了討好蕭宸也說得通,但幾次三番的關照,或許也可能是得了謝容與的指使。

  下藥的是於圭嗎?

  「女史可看出了什麼?」李繼問。

  葉白榆回神,「哦,我才疏學淺,沒能查出什麼,恐怕得讓太醫瞧瞧。」

  李繼四下看了看,見韓松鶴故作關懷地跟著陛下去了寢殿,道:「那得把國師的茶水與吃食保存好了。」

  「多謝大人提醒。」

  葉白榆叫了兩個內侍把周甫扶到行宮房間裡休息,又叫隨行的醫官來查看茶水與飯菜。

  這位醫官嘗了半天,愣是沒嘗出茶水有問題。

  「倦鳥」是頂級迷藥,葉白榆用特殊的法子煉去了藥材的藥性與味道,連周甫都沒察覺,普通的醫官又如何能查出來。

  下藥的事就這麼不了了之了,大家皆認為國師是因為修煉了什麼高深的道法,暫時魂不在體。

  沒有國師的醫治,蕭宸的頭疾就無法緩解,太醫下針不過三刻就又疼醒了,在寢殿裡砸東西發瘋。

  「陛下真的瘋了嗎?」

  張昭儀在殿中聽說了廣元殿的事,反覆與宮人確認陛下的狀況。

  「回昭儀,都說是瘋了,連葉女史都不認了,桌案說砸就往她身上砸,還打了於常侍。」

  張昭儀又問:「那國師人呢?」

  「國師不知為何暈倒了,都說他是修煉什麼法術呢。」

  張昭儀捏著袖口在殿中踱步。如果陛下瘋了,沒有國師的醫治,多半是不能好了,那現在動手就是最佳時機。

  韓松鶴的人都埋伏在獵場左近,只要得到指令,立刻就能控制行宮。

  她曾與韓松鶴反覆商量過,是該先發兵控制局面,還是該先殺了蕭宸。因為蕭宸戒心強,他們的人不好接近,很難動手,如果能確定蕭宸真的瘋了,那先發兵也行得通。

  只是事到如今,張昭儀還是覺得不保險。蕭宸體魄異於常人,便是瘋了也不見得能控制,何況他身邊還有個心機頗深的葉白榆,還有那麼多太醫,萬一有個意外,滿盤皆輸。

  可要殺他又談何容易?

  張昭儀反覆思量,忽然想起什麼,問:「葉蘭芷是不是隨駕來了行宮?」

  宮人回:「她是來了,我方才去膳房還瞧見她了。」

  張昭儀吩咐道:「你現在速去膳房找葉蘭芷,就說我月事來了,讓她端碗暖身的湯羹來。」

  「是,昭儀。」

  過了有將近三刻,葉蘭芷才端了一碗當歸羊湯來。

  「昭儀,膳房有現成的羊湯,我又加了些當歸熬了,您嘗嘗可入口?」

  張昭儀笑著接了,「你這孩子有心了,我原想著就喝碗甜薑湯罷了。」

  葉蘭芷道:「應該的,昭儀若沒什麼事,我就先去忙了。」

  「你且不忙走。」張昭儀放下湯碗,問:「聽聞陛下有恙,可有傳藥?」

  葉蘭芷說有,「藥正在膳房熬著呢。」

  張昭儀拿出一包藥粉給葉蘭芷,「我要你將這藥放在陛下的藥中。」

  葉蘭芷愣了一下,以為自己聽錯了,「昭儀您這是……」

  「你沒有聽錯。」張昭儀道,「這藥可讓陛下好過一點,太醫用藥多半保守,對陛下是沒有用的。」

  葉蘭芷嚇得退後一步,搖頭道:「昭儀,我,我不能幫您做這樣的事,陛下用的藥豈能隨意增添別的藥物?何況我沒有接近的資格。」

  張昭儀笑了笑,眼中的威脅幾乎要溢出來,「聽聞你姨娘還不能下床是麼?」

  葉蘭芷渾身一抖,抬起頭看著張昭儀那幾乎有些猙獰的笑。

  張昭儀說:「你大可以轉身出去,把我賣了。」

  她用姨娘威脅,葉蘭芷哪裡敢出賣她,可往陛下的藥里下毒是罪無可恕,一旦沒成功,整個葉氏一族都可能被誅。

  「你可以慢慢想。」張昭儀擺弄著指甲,故作從容,其實心裡忐忑不已。葉蘭芷這丫頭有時會犯傻,一個姨娘不知能否拿捏住她。

  「不過,你今日既然進了我這裡,聽了這些話,就不能置身事外,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你好生取捨。」

  這是沒給葉蘭芷留活路。

  話說到這份上,葉蘭芷已經沒有了選擇,她只能接了張昭儀的藥。

  離開張昭儀的寢殿,葉蘭芷自路上叫下一個內侍,請他去叫於圭來膳房。

  葉家三姑娘跟於常侍關係好,宮裡的內侍幾乎都知道,那小內侍笑得曖昧,仿佛乾的是給牛郎織女牽線搭橋的好事似的。

  於圭很快便到了膳房。他忙前忙後一臉疲憊,半邊臉還腫著,看著叫人心疼。

  「於常侍,你的臉怎麼了……」

  於圭搖頭,「我沒事,你有話就直說,陛下那邊離不了人。」

  葉蘭芷把張昭儀的藥都給了他,「昭儀讓我下在陛下的藥里,我不干就要殺我姨娘,你說,我該怎麼辦?」

  於圭的臉色立時變了,「你可知你既然拿了藥,就不能置身事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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