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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種下一顆種子

2024-07-07 01:01:51 作者: 子率以正

  李承乾張大了嘴巴,李讓這番大逆不道的發言徹底將他給鎮住了。

  在他十幾年的人生里,所有人告訴他的都是他要爭氣,要努力,要上進,要成為一個讓所有人稱讚的太子殿下。

  何曾有人對他說過這種歪理?

  「你...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李承乾艱難的吞了口口水,顫聲道:「你這是質疑先賢的道理。」

  李讓淡淡的應道:「先賢的道理也不總是對的。」

  應了一聲,李讓莫名看了李承乾一眼,隨後搖搖頭道:「朽木最大的用處是燒火,爛泥最大的用處是施肥,而孺子就該去玩鬧。

  草民其實很不明白,為什麼總有人將用來燒火的朽木拿去雕刻,將本該用來施肥的爛泥糊在牆上,再去和小小的孺子講些似是而非的大道理。

  他們難道不知道這樣做是註定不可能成功的嗎?

  如果知道的話,他們為何要去做這樣無用功的事情,最後還要將過錯全都怪在朽木,爛泥和孺子身上?

  

  如果不知道的話,那麼連這點常識都沒有的先賢說的道理,我為什麼不能質疑?」

  李讓一番似是而非的歪理,成功讓李承乾迷茫了一瞬間。

  雖然很短暫,但他確實迷茫了。

  這番話給他的衝擊力不亞於重塑一次三觀。

  此前,對於那些老夫子和父皇母后教給他先賢哲理,他一直深信不疑。

  但在此刻,他的心裡竟然隱隱有動搖的跡象。

  先賢的道理就一定正確嗎,先賢難道就不會做錯事情嗎?

  或者說,先賢的道理難道就一直適用的嗎?

  孔師說李讓是爛泥扶不上牆,但他不認為李讓是爛泥,在內心深處他是很佩服李讓的。

  少年英雄,有勇有謀。

  李讓在草原上的那些事跡,一樁樁,一件件他全都銘記於心,如果這樣的人也是爛泥,那大唐還有英雄嗎?

  孔師的話,一遍遍地在他腦海里反覆,他更迷茫了。

  因為這是他第一次在某一件事情上面和孔師的看法不一致。

  李讓倒是沒去管他是什麼想法。

  正所謂交淺莫言深,李讓能和他說到這個份上,完全是看在他願意幫自己和長孫無忌說項的情面上。

  反正種子他是種下了,以後李承乾能走到哪一步,那不是他該操心的事情,他又不是李承乾的爹。

  李讓拆開了禮盒,將肥皂擺在李承乾面前,淡淡的說道:「太子殿下,此物名喚肥皂。」

  李承乾回過神來,也不再去想那些想不明白的事情。

  他拿起肥皂端詳了一下,問道:「這是你送給孤的禮物嗎?」

  李讓沉吟道:「是,也不是,草民想和太子殿下您,還有趙公合夥做一筆買賣。」

  「買賣?」

  一聽見買賣二字,李承乾的眉頭便微不可察的皺了一下。

  大唐雖然不像後世朱明一樣抑制商人,但商人依舊是四民之中最低等的一類人。

  沉吟片刻後,李承乾淡淡的說道:「孤乃是太子,天地間一等一的尊貴人,如何能去操持賤業?」

  李讓笑道:「太子殿下此言差矣,草民可沒說要讓太子殿下去操持賤業,同理,草民將來也是要做官的,自然不可能去操持買賣。

  所以草民這不是想到了趙公嘛,據草民所知,趙國公府下產業眾多,皆是府中下人管事在操持,生意的事情交給趙公府中管事,咱們只管分紅便可,這無論如何也談不上操持賤業吧?」

  這個時代便是如此,各家勛貴府中的產業皆是交給外姓人打理,主家只需要坐著收錢便可。

  而賺得盆滿缽滿的各家勛貴,一邊享受著商業帶來的好處,一邊又歧視商人重利,堪稱又當又立的典範。

  李讓之所以選擇讓利給長孫家,化解長孫家的敵意還是其次,主要還是看重了長孫家旗下已經成熟的商業渠道。

  至於將李承乾拉進來,則是為了避免長孫家吃干抹淨不認人,為自己增添一份保障。

  不管是在什麼樣的情況下,三角形的結構都是最穩定的。

  一旦有了東宮的參與,哪怕長孫家最後起了什麼壞心思,也不得不顧及一下李承乾的心情。

  當然,說到底還是李讓太弱小的原因。

  假如李讓的身份地位與長孫無忌相當,那麼他便不用擔心長孫家將他踢出局去,更不用分出一大部分利潤來將東宮捆綁上自己的戰車。

  李承乾把玩著肥皂,臉上依舊有些遲疑。

  片刻後,他問道:「此物,有何用處?」

  李讓微微一笑,招手喚來一個小太監,淡淡的吩咐道:「你去打一盆冷水過來。」

  目送小太監領命而去,李讓從李承乾手中接過肥皂,介紹道:「此物名喚肥皂,乃是清潔污漬所用,用來洗澡和洗衣裳效果都是極好的,最關鍵的是肥皂的成本,不足澡豆百分之一。」

  李讓的話音落下,小太監也恰好打來了一盆冷水。

  李讓順手案几上的朝硯台里抹了一手墨汁,待墨汁風乾以後,便用水打濕肥皂在手上搓揉起來。

  李承乾面露好奇之色的看著李讓的操作,見李讓只是拿著肥皂在手上搓揉幾下,手中便多出許多白色的泡沫,心下忍不住驚奇起來。

  他用慣了澡豆,知道澡豆也會起泡沫,但想用澡豆搓出這麼多綿密的泡沫,幾乎是不可能的。

  再聯想到方才李讓所說,此物的造價僅是澡豆的百分之一,心裏面頓時火熱起來。

  李讓見效果展示的差不多了,便將雙手放進水盆,再伸出手時,已是潔白如初。

  「太子殿下,這便是肥皂的效用。」

  李讓笑意吟吟的看著李承乾,十四歲的孩子演技還很青澀,即便他盡力的讓自己的臉色趨於平靜,但他眼中的貪婪還是暴露了他已經動心的事實。

  李承乾強忍內心的火熱,讓那小太監換了一盆水,將自己的手放在泥土上搓揉兩下,待手上沾滿泥污,取過肥皂學著李讓的樣子搓揉幾下,最後放進水中。

  清理掉粘在皮膚上的泡沫,果然洗得非常乾淨,一點泥垢的殘留都未曾見到。

  他顫抖著聲音問道:「你說此物的造價,不足澡豆百分之一,是真是假?」

  李讓微微頷首:「草民豈敢欺瞞殿下,殿下以為,這樣的東西,是否有利潤空間?」

  李承乾的呼吸聲陡然粗重起來,他長在深宮不錯,但不代表他不知道大唐的物價。他可以篤定,一旦肥皂推向市場,澡豆必然在最短的時間之內被肥皂所取代。

  澡豆在這個時代可是名副其實的奢侈品,其利潤空間比之食鹽只高不低。

  是的,他心動了。

  在這樣的巨額利潤面前,他實在是沒辦法不心動。

  太子爺也缺錢啊,東宮的許多宮殿都已經破舊不堪,修繕宮殿就需要錢,宮內的下人需要賞賜籠絡,東宮要花錢的地方可太多了。

  但他的俸祿卻是少得可憐,別說修繕宮殿了,偶爾要賞賜一下臣子,還得問母后要錢。

  一分錢難倒英雄漢,他這個太子過得也是實在憋屈。

  壓下心中的貪念,李承乾轉頭看向李讓,問道:「既然是合夥做買賣,孤需要出多少錢,占多少份子?」

  李讓笑道:「太子殿下只需將趙公請至東宮,不用出錢,至於份子,太子殿下占兩成利可否?」

  「兩成?」

  「你是說,孤不用出錢出人,就能白得兩成份子?」

  李承乾的臉色一下子垮了下來,他覺得李讓這是在羞辱他,他堂堂東宮太子,豈能強搶民財?

  李讓一眼便看穿了他的想法,當即否認道:「殿下此言差矣,怎麼能說白得呢,肥皂再好也要能賣得出去才行。

  咱們能不能與長孫家達成合作,那可全靠太子殿下牽線,殿下不會以為憑我一介草民,能說得動長孫家與草民合作吧?

  另外,草民和長孫家的之間的間隙,也需要殿下從中說項,所以這兩成份子,殿下拿得心安理得。」

  「是...是嗎,孤的作用這麼大嗎?」

  李承乾的眼珠子變成了蚊香圈,他總覺得哪裡不對勁,但李讓的話說得有理有據,一時間他竟然找不出來可以反駁的地方。

  見李承乾被自己成功忽悠,李讓臉上露出一抹不可名狀的微笑,隨後一臉正色道:「是的,殿下自信點,您在其中起到的作用,是無可替代的。」

  李承乾已經被李讓繞暈了,只得遲疑的點點頭,問道:「既然如此,那等孤生辰......」

  話未出口,便被李讓打斷:「殿下糊塗啊,賺錢之事宜早不宜晚,此時趙公就在大殿之外,何必還要等到生辰之日?」

  「可下午還有李師的課程......」

  「草民算好時間的,現在距離李師來上課起碼還有一個時辰,一個時辰的時間,足夠了。」

  李讓三言兩語便成功將李承乾逼迫到牆角。

  在他目光灼灼的注視下,李承乾只好不情不願的派出內侍去請長孫無忌。

  長孫無忌雖是外戚,但也是李承乾的眾多老師之一,更是李承乾的親舅舅,所以他來東宮並沒有什麼限制。

  太子殿下派人相邀,他自是欣然應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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