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小玫瑰06

  這件事情就算是完了，交了費用之後，剩下的都是醫院應該操心的事。

  顧清寒本來還想著在醫院照顧守著便宜弟弟的，但是姜落把他強行叫走了。

  本來就是，顧清池現在在醫院裡ICU，病人家屬又不能進去，他在這裡乾等著，還不如跟她回去把行李都搬到她住的地方去。

  顧清寒現在住的地方十分偏遠，姜落讓司機載著他們過去，聽著導航都完全找不到地方。

  還是顧清寒看不下去了，開口指揮著司機慢慢開，要到飯點的時候才終於到了他們樓下。

  這地方是真的窮，一棟棟的樓層之間毫無規劃，垃圾堆在巷子的角落裡，往天上看，只覺得無數電線像是令人窒息的大網一樣，把天空分割成了無數個小塊。

  家家戶戶的廚房都被設置在陽台外面，這個時候正值飯點，好多女人都在做飯，注意到來了陌生人，紛紛朝著他們看過來。

  姜落現在的這輛車其實已經算是低調了，但是在這個地方，完全就是在電視裡面才能看到的牌子。

  而那些女人的眼睛裡面，卻沒有新奇或驚訝，一眼看過去，那一雙雙眼睛就像是黑洞洞的窗口，讓人心裏面發毛。

  司機大叔一個大男人，看著心裏面都覺得受不太了，想開口跟他們家大小姐說，要不我們先回去叭，這小子都住在這兒了，還能收拾些什麼東西，隨便買點就行了。

  

  什麼檔次，不過是一個大小姐花錢買來的小玩意兒，哪兒能讓他們家大小姐親自來陪著他收拾東西的？！！

  這麼一想，司機大叔看顧清寒的眼光就更不友好了。

  這個道理姜落怎麼可能不知道，不過她說要陪著小玫瑰來收拾東西，目的並不只是單純的收拾一下東西。

  她更想看看原本的劇情裡面說的，小玫瑰落魄是落魄到了什麼程度。

  現在看來，確實是挺慘的。

  姜落眸光平靜地看著窗外，隱約有點子嫌棄。

  系統：【……說實話，沒看出來你覺得認為這個環境又多慘。】

  它突然說話，姜落不知道想到了什麼，輕微怔了怔，然後才風輕雲淡地道：「還有個住的地方，已經可以了。」

  總比那種荒郊野外，餓的時候只能啃樹根吃樹皮，冷的時候連個避風的山洞都找不到好多了。

  006聽到這兒，也怔了怔皺起了眉，隔了兩秒鐘，才低聲開口問：【宿主，你是……】經歷過這些嗎？

  就這麼短短的一句話，它都沒忍心說完。

  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這瘋批也有這麼可憐的時候嗚嗚嗚嗚嗚！！

  太慘了叭？！

  它頓時就憐愛了。

  但是很快，姜落就毫不客氣地挑了挑眉，有些好笑地問：「怎麼？」

  「你不會以為我還有這麼落魄的時候吧？」

  006愣了愣，主機都好像微微卡殼了一下：【啊……】

  【不是說美強慘……嗎？】

  它一直以為瘋批宿主是這麼個人設來著。

  一聽它這話，少女臉頰邊上的酒窩頓時更深了：「嘖，誰跟你說的你爹我慘了？」

  「都是系統了，就收收你那點無畏的同情心吧。」

  聽出來她話裡面的嘲諷，006：【……】

  算了算了，她都有病了，就讓讓她吧。

  它一邊安慰自己，一邊點了待機狀態準備休眠，所以它完全沒有注意到，少女語氣雖然笑意很濃，但那雙亞麻色的眼睛這會兒卻罕見的什麼情緒都沒有。

  空洞洞的，甚至細看之下，跟外面那群女人的眸子都有一種讓人說不出來的相似之處。

  很快顧清寒就指揮司機大叔把車停了下來。

  他租的房子實在不怎麼樣，下車的時候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姜落。

  這樣天生下來就被捧在手心裡長大，從來沒有經歷過什麼苦痛的大小姐，應該不會看得上這種地方。

  甚至他心裏面都隱隱有這種感覺，好像讓姜落踏足這裡，都委屈了她。

  但是出乎他預料的，女生臉上半分嫌棄都沒有，眸色一如既往平淡，見他愣在原地不動，還稍微揚了揚下巴：「帶路呀哥哥。」

  這個動作冷悠悠也會做，但是她做起來給人的感覺了卻跟前者一點都不一樣。

  冷悠悠是帶著輕蔑，用鼻孔看人，好像天下沒什麼東西能去得了她的眼，但姜落不一樣，女生帶著那種一看家世就很好的嬌縱，跟他說話的時候總是無意識拉長了尾音，聽著像是在撒嬌。

  不會給人半點不舒服的感覺，反而……心臟都跟著覺得有些癢。

  只讓人覺得，她嬌縱是理所當然，她就應該是被人寵著的。

  顧清寒喉結微微動了動，一種前所未有的自卑倏地湧上來。

  雖然他臉上看不出來什麼特殊的表情，但視線卻克制地移開，以微微垂著眸的姿態，默不作聲地帶著姜落往樓上走。

  這種地方，樓層不高不低，又沒有電梯，稍不留神就有可能會漏雨的頂樓是最便宜的。

  他租的房子就在頂樓。

  到的時候，他本來是想摸出鑰匙開門，但是垂眸一看，又頓住了。

  鎖壞了。

  只是一瞬間，他就反應過來，前幾天他在醫院和三個打工的地方連軸轉，休息都是見縫插針的，根本沒有時間回來。

  但是那些要債的人才不管，他不在，他們就直接撬鎖進去。

  「怎麼啦？」

  後面的女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踮著腳尖湊過來看，他飛快地收了鑰匙，臉上卻看不出來半點別的表情，推開了門。

  「沒什麼。」

  裡面不出他所料，亂得不成樣子了。

  儘管他已經無數次跟那些債主們說過，他沒有錢，家裡面所有值錢的東西都已經賣了，但他們還是進來翻了個遍。

  應該是確實沒有找到什麼值錢的東西，他和清池的衣服被泄憤般地扔在地上，上面還有幾個腳板印。

  ……也不只是他們兩兄弟的衣服，就連已經逝去的二老遺物也被他們翻出來，爛七八糟地扔在滿是灰塵的地板上。

  這一瞬間，他心裏面各種感受交織在一起，整個身體都動彈不得。

  是憤怒的，這種場景，任誰看了都會覺得憤怒，但是更多的是一種什麼都不能做的無力感，和難堪交織在一起，讓他恍惚覺得，好像周圍都是黑漆漆的大手，拖著他往黑暗處不停地瘋拽。

  好難受。

  到這一刻，他才是真的懂得了為什麼父母會選擇自殺。

  到真的承受不住了的時候，死亡也是解脫。

  但是他不行，他還有弟弟，他還有一身的債務。

  看到這幅場景，姜落還有什麼不懂的。

  她都微微頓了頓，下意識去看前面半步男生的表情。

  後者像是被她的視線突然驚醒，又或者還是沉靜在自己的世界裡，只是身體有了動作，整個人都木木地彎下腰去撿地上的衣服。

  他剛一伸手，姜落是真繃不住了。

  她頭一次感覺到這種莫名其妙的心疼，心口疼得好想要揪起來了，下意識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腕攔住他。

  青年微微抬眸看過來，他以為他表演得天衣無縫，但實際上，下一瞬，那雙深色桃花眼的眼尾就紅了。

  他張了張嘴，其實是想問姜落有什麼事的，但是卻什麼聲音都沒有發出來。

  姜落看懂了他的意思，深吸了一口氣，認真地看著他：「是我的錯。」

  她不該讓小玫瑰把她帶回來。

  是她想得太少了，小玫瑰這麼驕傲的人，不會希望有任何人看到他這一面。

  她破天荒地覺得後悔，頓了頓，直接拉著顧清寒往樓下走。

  很快，他們就啟程回去了。

  在回去的路上，車子內比剛才來的時候還要安靜，空氣像是停滯了，讓人喘口氣都費力。

  司機大叔悄咪咪地通過後視鏡往後面的顧清寒看了一眼，都忍不住嘆了口氣。

  行叭。

  這小子確實挺可憐的，出賣色相好像也是被逼無奈。

  唉。

  做人都不容易，都退一步吧，要是對他們家大小姐還行的話，那他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好了。

  回去的時候倒是比過來快了很多。

  姜落住的地方跟之前顧清寒那兒天差地別，姜家極其溺愛她，就算原主不想住在姜家老宅，姜家父母和哥哥都擔心她的身體，但也還是在市中心給她安置了一個三百平米的大平層。

  回去的時候，阿姨已經把飯給做好了，看到她身後多了個陌生男人跟著，有些好奇地往這邊看了一眼。

  不過她也特別有眼色，只是一眼，就恭敬地垂下了眼眸：「小姐，送過來的衣服已經整理好了，放在了您更衣室空出來的地方。」

  姜落應了一聲，然後招呼顧清寒去吃飯，吃完了飯，顧清寒自覺過頭地去洗碗，她也沒管他，她有別的事要做。

  冷悠悠動了她的人，雖然最後也是給她做了嫁衣，但她怎麼可能就這麼輕輕鬆鬆地把人給放過了。

  姜落眸色深了些，壓下心底浮上來的戾氣，聯繫了姜老爹。

  她說想要參與公司項目，這個項目是冷悠悠他們家正在努力爭取的，姜家的公司在這方面沒有那麼多涉獵，這次想跟著爭取一下也不過是在試試能不能打開更大的市場。

  姜爸爸寵她，她隨便說了幾句話，他就涉及資金過億的項目說給就給了。

  最後，他也只是囑咐了一句：「落寶，有什麼事聯繫你梁叔去做，」梁叔是他的助理，「這個項目沒牽扯多少錢，你就當玩玩兒。」

  「身體比較重要，聽到沒有，對了，昨天是體檢的時間，你去醫院沒有？你聽爸爸的話，爸爸知道你不耐煩體檢，爸爸也煩，項目那麼多，還要在醫院呆那麼久的時間，你要是把這點時間花在爸爸身上該多好咳咳咳……」

  「說遠了，爸爸不是這個意思，爸爸的意思是，你要多注意自己的身體啊，這次項目給你玩兒就給你玩兒了，你要是累出了什麼毛病，你媽媽和哥哥不得把我的皮給扒了，你哥也真是，不知道誰才是當爹的，從小到大就是這樣，要我讓你出了點什麼事，他得跳起來，恨不得把我當兒子訓……」

  他說著說著越扯越遠，姜落有些無奈，但還是等著他說完之後，她挨個兒回復了才掛斷了電話。

  跟著，她的眸色又暗下來。

  冷悠悠。

  等著。

  要讓冷家忌憚她，讓他們把冷悠悠管好，不要沒事兒皮癢來招惹她，就不能借用姜家的名頭。

  更別說，原主家裡還有在政府工作的母親和哥哥，不能給他們找麻煩。

  還是她自己動手好了，人嘛，只要是知道疼了就記得住了。

  後面幾天，她就一直都在忙這件事，不過與此同時，她也在關注家裡小玫瑰便宜弟弟的手術進程。

  繳費之後，醫院當天晚上就安排了手術，然後就等著便宜弟弟自己醒過來。

  姜落沒管他們，顧清寒就自己去了醫院，一守就是兩天，才終於等到顧清池醒過來，醫生說可以讓他進病房去待一小會兒。

  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姜落手裡面的事情也做得差不多了，跟著去了醫院。

  她到醫院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七八點了，她家小玫瑰剛從病房裡面出來，因為疲倦，臉色雖然不太好看，但是狀態卻不差，看起來應該是確認顧清池沒事了，終於鬆了口氣。

  看到姜落過來，他微微愣了愣，然後下意識看了一眼病房裡面的人。

  姜落還記得他說的，不讓便宜弟弟知道她們倆現在的刺激關係，挑了挑眉：「放心，我對他沒什麼興趣，也不想進去看他。」

  然後，她輕嘖了一聲：「昨晚上沒睡？」

  顧清寒頓了頓，跟著老實搖頭。

  當然沒睡，他一直擔心著弟弟清池的情況，怎麼可能安心睡得著。

  「餓了嘛？」姜落繼續問。

  青年這會兒好像反應都稍微遲鈍了些，想了想才乖乖地低聲回她，「有點。」

  姜落這才這兩天以來，頭一次感覺到了養小情人的快樂，頓時就憐愛了，「姐姐帶你去吃飯？」

  聽到「姐姐」兩個字，顧清寒有點奇怪地抬頭看她。

  姜落這個年紀本來就比他小的理不直氣也壯：「怎麼了？你有意見？」

  顧清寒：「……」

  他特有眼力見：「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