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忠孝難全

  父皇神色變換著道：「他只要安心當個皇子，朕自然不會對他太過計較。可如果……」

  魏聽寒回憶起父皇說這些話時，眸中閃過的那一絲神色，騰的一下坐直了身體。兒時的他看不懂的神色，此刻在回憶起來，卻清晰得驚人。那是一種厭惡又冷厲的眼神。就如同提及母后時的神情一樣。

  而且父皇還會長長說，自己才是他心中唯一的兒子，是與自己最愛的女子所生。可是父皇看母后的眼神，從來都是冷漠沒有溫度的。完全看不出對母后的愛憐。

  如果說以前，魏聽寒不懂這些情情愛愛的事。但如今，他用手捂住胸口的位置。這裡已經住進了那小妮子。所以他知道，如果喜歡一名女子時，應該是用什麼神色看她。

  次日一早，魏聽寒晨練過後，來到梧桐居與林若溪一起用早膳。這時門口響起了吹吹打打的送親聲。林若溪頓時胃口就不好了。

  魏聽寒看出她臉色有異，馬上夾了些她愛吃的菜，放在林若溪碗中道：「若溪，再多吃點，這樣我們才有力氣一起應付困難。」

  不得不說，魏聽寒雖然話少，但確實挺會說的。這一句話就讓林若溪覺得應該與他一致對外。嗔怪地瞪了她一眼：

  「不愧是領兵打仗的哈，你這是給我做戰前動員呢？你少忽悠我，這要娶新娘的人是你，我如果插手，那就是我善妒，抗旨。所以你還是別帶上我了。咱們能過就過，不能過就和離。」

  魏聽寒聞言一把握住林若溪的手，語氣帶著幾分急迫地道：「若溪，我不會再有別的女人了。你也別老是要走，行嗎？」

  林若溪抽回手繼續吃飯。她覺得說這些都為時尚早，以後的事誰能說得准呢。

  

  正在這時，夜流來報：「王爺，王爺，不好了，太后駕到，咱們府上沒人敢攔著，現在太后已經親自帶著新娘子在堂屋等著您呢。」

  魏聽寒聞言眸光一冷，心底的寒意瞬間席捲全身。他的好母后，真是一點也不想他好受啊。只要是自己不願意的事，她的母后都會不遺餘力地做到底。

  林若溪看著臉色不好的魏聽寒，突然覺得他有這樣一位生母，還真挺可憐的。此時也顧不得跟他慪氣了，決定出言點醒他：

  「魏聽寒，我知道你是重情義的人，大夏也素有你的賢孝之名。但是你可知孝有大孝與愚孝的區別嗎？」

  魏聽寒確實每次被親人捅刀子的時候，是內心最脆弱，思維最遲鈍的時候，聽到林若溪的話，他似有所悟，又感覺不甚清明。垂眸看著眼前嬌小的人兒道：「願聞其詳。」

  「對於百姓來說家世大於國事，對於你所站的位置，卻是國事大於家事。當初你父皇將大夏的一半軍權，全部政權都交到你手裡，想必就是對於皇上與太后並不信任。

  而你，其實並沒有完成你父皇的囑託。每當太后以母子之情掣肘你的時候，你都是選擇退讓。這種做法看著是大孝，實則是大不孝。

  自古忠孝兩難全，當國事大義與親情小義相衝突的時候，親情必須給國事讓步，否則你就是瀆職。

  在其位不謀其政，視為於國不忠。受先皇託孤卻沒管好江山，視為於父不孝。明知皇上無治世之才，致使黎民受苦，視為於民不義。被人橫加不公在身，卻不會斡旋退拒。視為於己不智。

  所以，你的一再退讓，並不是僅僅自己身心受苦，而是連累百姓與國家受苦。如果你再繼續因著親情牽絆，而畏首畏尾。不僅不會達到你想要的和睦。反而會事與願違。甚至最後有可能會遍體鱗傷痛失所愛，荒廢國政愧對先皇。

  其中利害，理應早做取捨，當斷不斷，反受其亂！」

  林若溪一席話，說得魏聽寒如撥雲見日般豁然開朗。沒錯，自古忠孝兩難全。當斷不斷，必受其害。

  魏聽寒長臂一伸，將林若溪抱在懷中。這是老天憐他幼時孤苦，才將若溪賜給於他吧。自己一定會好好珍惜，必不做讓她寒心之事。

  幾句話間，太后已經領著一身大紅喜服的灤河縣主進入主院。正好撞見兩人抱在一起的情景。太后厲喝一聲：「成何體統！來人啊，將這個蠱惑羿親王百日宣淫的蕩婦，給我拉下去杖斃。」

  太后一聲令下，身後跟著的御林軍便一擁而上，準備上手拿人。卻被氣場全來的羿親王頓時嚇得止步不前。

  太后也發現今日的魏聽寒，眉眼中的神色不似往常。以往就是自己做得再過分，他也只是哀婉於神傷。最壞的一次便是帶著林若溪離宮那次，頂多也只能算是逃避，是無聲的抵抗。

  此刻，太后覺得他面對自己時，卻換上了一副冷厲之色。仿佛以往那些逼著他退讓的母子之情，再也逼他就範了，而自己這個母親的話，也不能再左右他的決定。

  太后雖然在魏聽寒的威壓下，雙腿都開始打顫，但是心中卻在狠狠地唾罵，這個孽種，果然是個樣不熟的白眼狼。太后眼神一轉，眸光落在林若溪的身上，一定是這個二嫁棄婦。否則那孽種，本來被她牢牢握在掌心，怎的短短几日便脫離掌控了。

  魏聽寒看著太后的神色，似是今天才看清他的這位母后。那陰狠毒辣眼神，他從小看到大，怎麼如今才覺得十分違和呢？

  這哪裡是生母看親子的神色。簡直就是看見仇人的眼神。魏聽寒自認從小對太后畢恭畢敬，逆來順受，從來沒有半分忤逆。母后這刻骨的仇恨到底是從何而來呢？

  魏聽寒聲音低沉又帶著冷意地問道：「母后要打您的兒媳，都不問問我這個做兒子的一聲嗎？還是您從來就沒將我當做您的兒子？」

  魏聽寒隨口一句問話，卻讓太后大驚失色。驚慌之下立刻褪去了眼中的狠戾，竟然一時間連基本的神色都維持不住，一改剛才的囂張氣焰，反而軟著聲音哄道：「聽寒，你說什麼混話，你是母后身上掉下來的肉，母后怎麼會不當你是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