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落水

2024-07-07 00:20:43 作者: 江月何年

  瑾瑤未看他,過去拉住蘇青鶯的手,「這不是覺得外面冷,想著讓蘇小姐到遊船上說話。」

  看著二人往遊船去,傅詔按了按眉心,有些燥郁。

  雲痕見狀上前問,「要不要把瑾瑤姑娘找藉口先送回去?」

  「不……」他抬手剛想說不用,就聽前方傳來尖叫,「啊!有人被推下水了!」

  「快救人!」

  傅詔瞳孔驟縮,忙奔上前,只見蘇青鶯面色慘白,怔愣地看著自己的手,又看向傅詔。

  「晏,晏燊哥哥,不,不是我……」

  傅詔未看她,不顧一切便要往河裡扎,「主子!」雲痕忙攔腰抱住他,「您不能下去,蘇小姐才是您未來正妻,瑾瑤姑娘無名無分,您要是下去了,明日定要鬧得滿城風雨!」

  一句話將傅詔生生釘在那,她無名無分,充其量不過是個外室,他需顧及侯府和相府的臉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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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樣涼的河水,她一定很冷。

  傅詔唇無血色,心頭罕見的兵荒馬亂,他用力拽過雲痕的衣襟,抑制不住的低吼,「去!快,快去救人!」

  幾個隨從得了令,跟下餃子似的扎入河中。

  看著一群人深入河底,又一無所獲地冒出頭,他心底漸漸涼寒。

  這條護城河下游便是青岡山,正是初春時節,前陣子剛下過一場雨,河水湍急。

  傅詔拳頭緊攥,止不住的顫抖,她不會被河水衝到了下游吧?會不會撞上了河中的石頭,會不會被樹枝攔下?

  他趕忙又派人去下游尋找。

  蘇青鶯從未見過他如此失態的模樣,一時又慌又恨。

  方才瑾瑤拉著她往河岸去,一個賤婢膽敢同她同行,蘇青鶯自是不願,她不過是想甩開她的手,沒用什麼力,卻不想她竟掉入河中。

  「晏燊哥哥,我……」

  蘇青鶯想解釋,未說完,「啪」的一聲,傅詔一巴掌打在她臉上。

  「毒婦!」

  腦中嗡嗡作響,她嘴角滲出了血漬。

  蘇青鶯難以置信地捂著臉,眼底霎時湧出了淚,他竟然為了一個賤婢,眾目睽睽之下打她!

  她不甘地瞪向傅詔,卻見他雙目赤紅,額間青筋暴起,滿面戾氣,嚇得不禁抖了下。

  可到底是千金小姐,她自認為自己在傅詔心中還有些分量,不屑嗤笑道:「哥哥為了一個卑賤的丫鬟打我?別說不是我推的,就算我推了那又如何?她這樣的人,死了也沒人收屍,哥哥為了她這般不覺得有失身份嗎?!」

  「你!」傅詔怒目而視,厲聲叱呵,「她好心拉你進船暖身,你將她推入河中不說,還這般惡毒,相府就這家教?!」

  遠處秋實聞聲趕來,她抱著小公子藏在樹後,將方才的一幕幕看在眼中。

  初春的晚風微涼,卻不敵方才那一幕讓人寒涼,秋實怔愣地看向懷中笑得甜而燦爛的小公子。

  大大的眼睛裡透著清澈,伸長了胖乎乎的手去摸她的臉,咿呀咿呀的聲音能讓人心融化。

  這樣可愛的孩子,瑾瑤她……竟能捨棄!

  河岸邊,蘇青鶯不想自討沒趣,早已離去。

  傅詔等了許久,等到周遭圍觀的人退去,等到花燈會結束,等到那賣兔子燈的攤位收攤。

  連月光都隱於雲後,連燭火都漸熄,他終於抵不過心口一陣一陣的抽疼,微佝僂著身,雲痕上前攙扶住他。

  他宛若虛脫了般,整個人大半個重量都壓在雲痕身上,一張臉慘白的不成樣子。

  微昂著頭,淚水凝在眼眶中,與生俱來的倨傲,讓他生生憋住。

  懊惱在胸膛攢動,夾雜著酸澀堵在喉間,讓他幾乎喘不上氣來。

  是不是不帶她來燈會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

  是不是早些將她接回府,給她一個名分,蘇青鶯也不會懷恨在心加害於她?

  半晌,傅詔嗓音暗啞,帶著幾不可聞的抽氣問:「她呢?」

  雲痕咬著牙,不忍道:「屬下無能,還未尋到。」

  未尋到,那就是還活著。

  傅詔這樣安慰自己,他僵硬扯出一笑,直起了身拍了拍雲痕的肩,往車上去,「辛苦你們了,繼續找吧。」

  他難得說了句辛苦,上一次這般恭謹是對給瑾瑤接產的張婆婆。

  傅詔上了馬車,愴痛悱惻看向湍急的河流。

  晚風吹起車帷,外面秋實抱著小公子問:「世子要抱抱小公子嗎?」

  通過車帷縫隙,秋實偶或瞥見看到世子臉上布滿了淚水,她怔了一瞬,以為自己看錯了,再細看,傅詔已偏過了臉,裡面傳來他沙啞的聲音,「不必了。」

  這還是秋實第一次見到世子哭,可為何哭呢?

  難道是真心喜歡瑾瑤嗎?

  喜歡的是被他調教之後的瑾瑤,還是那個原本的瑾瑤呢?

  岸邊雲痕帶著一群官兵打撈了一夜,從上游至下游的青岡山,除了山腳下那兇險的瀑布,能找的地方都找了,均一無所獲。

  這樣涼的夜,就算不被衝到瀑布下面,待在林中也得凍死。

  馬車停在岸邊,傅詔守了一夜未曾離去,他眼下烏青一片,面容疲憊。

  「如何了?」

  這一夜,雲痕不知聽他問了多少次。

  「回主子,該上朝了,這裡屬下繼續派人尋。」

  朝廷之事不可耽擱,傅詔回了侯府,先去沐浴換了衣裳。

  簪冠束髮,一身緋紅官服在身,氣度瀟瀟,他又是那般面如冠玉,城府深沉的傅大人。

  昨日傅詔大張旗鼓派官兵打撈護城河之事,鬧得沸沸揚揚,朝堂之上自有不少不滿借題發揮。

  恢宏莊嚴太和殿上,文武百官分列兩排。

  「啟稟陛下,傅大人濫用職權,為一己私利調動大理寺官員,攪亂花燈會,該罰!」

  此話一出便有人附影附聲,「天子腳下隨意調動大理寺官員,知道的是這一起,不知道的怕是傅大人背地裡竊弄威權之事更多,還望陛下嚴懲不貸!」

  「傅大人剛入內閣就行此私慾,可見其心可誅,非我大夏良臣,老臣以為應革除傅大人內閣之名,罷免剛剛認命的吏部尚書之職!」

  「……」

  傅詔身姿挺拔,俊雅的面容上毫無波動。

  新帝奪嫡之時,多虧了傅氏夫子,因得也對傅詔不免縱容。

  上方君主儀態威儀等著他說話,卻見他不發一言,少頃坐不住了問他,「傅愛卿,你有何話說?」

  「回陛下。」傅詔泰然自若,朗聲應對,「昨夜那落水女子為我侯府奴婢,雖是奴婢,可也是娘生爹養,未報劬勞之恩便遭遇不測,微臣不忍她被魚蝦啃食,這才苦心竭力去尋,若是換做上京城中其他百姓,微臣依舊會如此。」

  說罷他側頭,陰沉地看向站在一旁的蘇相,「丞相以為,微臣這樣做對否?」

  蘇自章接收到他那陰鷙的目光,嚇得一凜,一瞬想起昨夜蘇青鶯哭哭啼啼對自己抱怨,說那丫鬟在她面前落水,被傅詔以為是她推入水中。

  此事人命關天,真相如何不重要,重要的是旁人如何認為。

  眼下傅詔只說是女子落水,未說被蘇青鶯推入水中,分明是在給相府台階下。

  他若不在此刻幫襯說話,那再問下去,把蘇青鶯推人下水之事抖出來,相府要跟著遭殃。

  相府侯府,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蘇自章忙拱手對上方君王道:「陛下,傅大人說得極是,這恰恰證明傅大人仁民愛物,我朝有傅大人這般己溺己飢的大臣,實乃我朝之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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