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過去那麼多年裡，沒有人比他對我更好。」

  飯桌上沈父基本上沒吃幾口只是不停歇的一直給林晝錦夾著菜，她看著自己碗裡的菜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看著碗裡堆成的小山，她才遲遲開口。

  「夠了爸爸，我，吃不了這麼多的。」

  話落沈煜才後知後覺的看了眼她的碗裡，似乎是真的有點多了。

  

  坐在一旁的沈庭安看著，從林晝錦碗裡夾了一半走，嘴裡嘟囔著。

  「給我給我，吃不了的都給我，我幫你解決。」

  他說著，一口一筷子地吃著，林晝錦瞧著倏地笑出聲來。

  動了幾筷子之後林晝錦看著沈煜碗裡沒吃多少的樣子，拿了個空碗盛了碗湯放在他面前，坐下的時候依舊是垂著頭。

  「看您沒吃多少，喝碗湯吧。」

  說完，桌上一片安靜，沈煜垂眸看著自己碗裡的湯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對於林晝錦他有的只有虧欠。

  但第一次見面，她依舊可以表現得沒有半分怨懟。

  他甚至想過這個孩子會不會哭著怪罪她們這麼多年沒有發現她不在身邊，會不會怨懟自己這麼多年生活得不好。

  他想過很多可能，但結果卻發現。

  沒有。

  什麼都有沒有。

  甚至安靜平和地和他們像是真正的一家人。

  心裡頭有一種滋味蔓延開來，沈煜頓時覺得愧疚不已。

  飯後，秦嬸在收拾東西，林晝錦拿著秦嬸剛剛端出來的果盤，一時間不知道應該上樓還是繼續在樓下待著。

  沈父這時候忽然開口叫住了她。

  「小錦，和我到房間聊聊？」

  林晝錦微微點頭，沒有拒絕。

  沈庭安倒是有點點不高興了，看著沈煜叫了一聲。

  「爸！」

  似乎是擔心沈煜說一些不該說的話。

  沈煜睨了沈庭安一眼，似乎是想表達什麼。

  原來回來之前，他或許真的有別的想法，但是到現在他只想好好和林晝錦聊一聊，算是父女間簡單的交談而已。

  沈煜正準備和沈庭安說句話讓他安心，下一秒話還沒說出口。

  林晝錦倒先開了口。

  她出聲道。

  「哥，沒事，父女之間，說說話沒什麼的。」

  沈庭安大約是擔心自己的病情，但是她現在的狀態還不錯，不會有什麼問題的，而且她看著沈煜的樣子似乎也只是想和她好好聊聊而已。

  說完，林晝錦先一步上樓，走到二樓的時候停下等沈煜上來。

  沒一會兒，沈煜走到樓梯口說。「盡頭第二間是我的書房，你要是閒著沒事的時候也可以去看看。」

  沈煜帶著她一邊走，一邊說道。

  「這個是你大哥的房間，你也可以進去，只不過你大哥這個人心思琢磨不定，有時候我都不讓進，但是如果是你的話一個個是沒問題的。」

  他說著，臉上露著笑。

  林晝錦似乎在他眼裡看到了自己從未看到過的，很罕見的，一種叫做偏愛的東西。

  沒走兩步，就到了書房門口。

  他推門進去，一進門就是一股淡淡的檀香味道，很厚重，一聞就知道這是長年累月薰香積累下來的。

  房間裡基本上都是木質的家具書架。

  書架上的木質雕花工藝很精美，一看就不是凡品。

  林晝錦多看了兩眼，似乎是對這種東西很感興趣。

  沈煜瞧著她看得入神，低聲問了句。

  「喜歡這些東西？」

  林晝錦回過神來，「啊？」隨後又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說。「是，有點興趣，但是自己不太了解，只是覺得好看而已，要是讓我點評個好壞，我也說不上來。」

  沈煜走到一旁的茶桌邊坐下，一邊輕聲說道。

  「既然是工藝品就是要做到服務於人，只要是顧客覺得好看那就是好貨，你覺得好看那就是它的價值，點評好壞也離不開這個道理，不管它有多麼精湛的技藝，不好看，就是違背了本質，所以覺得好看，那就是好的。」

  林晝錦聽著他說的話，微微點了點頭，好像覺得自己的想法似乎和他有著異曲同工的地方。

  她也走到茶桌邊坐下，看著沈煜行雲流水般的泡茶技藝，輕聲開口問道。

  「所以您也是覺得好看才將這些東西買回來的嗎？」

  沈煜頓了一瞬，端起桌上的茶杯抿了抿。

  開口說的時候帶著淺淺的笑意。

  「不瞞你說，一開始買的時候我只是覺得他們比較貴，因為我也不太懂的欣賞這些東西，倒是你大哥喜歡搗鼓這些東西，他說好，我就買了。」

  說完，空氣里安靜了片刻，林晝錦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說實話，這是她沒想到的。

  她原本以為沈煜會是一個端正嚴肅的人，但實際上卻好像和藹中帶著點搞笑？

  似乎和她想的那種嚴肅的父親有很大的差入。

  一杯茶下肚，她放下茶杯我問道。

  「大哥，很喜歡這些東西嗎？」

  沈煜笑了笑說，「我感覺他也就那樣吧，他天天沈氏那麼多事情忙著的，哪裡還有時間去整這些東西？」

  他說著，一邊又給林晝錦杯子裡倒滿，完了起身走到書櫃旁的小收納櫃裡拿了個小東西，伸手放在林晝錦手邊的桌上。

  她順著視線向沈煜的動作看過去。

  是一張黑色的刻金卡片。

  林晝錦立馬拿起來準備還給沈煜，但是剛拿起，放在手心裡沒有多久，卻沒有伸出去。

  她可以對聞韞笙的黑卡說不，但似乎對沈煜沒有這個理由。

  父親給女兒花錢，似乎沒有什麼不合理的，也沒有什麼拒絕的理由。

  只是她從來沒有被這樣對待過而已。

  她拿著那張卡，抿著唇，幾秒過後開口說了句。

  「謝謝爸爸。」

  沈煜笑了笑，似乎是對她沒有拒絕這件事很滿意。

  沈煜收起前面幽默詼諧狀態，看著林晝錦聲音淡然的說道。

  「其實一開始我沒有抱多大希望覺得你可以找回來，因為一開始我以為是對家下手，這樣的話，基本上不會留下活口，但是沒想到會是一場意外，一場讓我們分開二十多年的意外，對於聽玥，我暫時沒有辦法給你回應要怎麼安排，畢竟她也陪伴了我們二十多年。

  但是我也知道任由她繼續住在沈氏莊園裡對你也是不公平的存在，等她出院之後我們會和她好好商量，儘量能商量出一個好的結果給你一個滿意的答覆。」

  他說完，林晝錦摸著手裡的茶杯，杯中的熱氣徐徐飄散開來。

  「其實——」

  「不必那麼麻煩，我對她其實沒有什麼想法，雖說是我代替她在那個家裡生活了二十多年，但是我們始終是不同的兩個人，假如沒有發生這場意外的話，她會活得和我一樣嗎？也不一定，或許她會早早就掙脫開活過另一番天地，所以，我沒有什麼好抱怨的，每個人的人生都是自己活出來的。」

  「她在沈家過得好，也不正側面說出她對你們也很好嗎？倘若她本身就是個不好的人，就算是親生的子女也未必會這麼親厚吧？所以，等她出院，我也不介意和她一同生活，她也可以做她的沈家小姐，畢竟她本來就是無辜的。」

  說到底這件事本來就不該怪罪任何人。

  更何況是和她同樣尚在襁褓中的嬰兒。

  她接受了命運給她的安排，活出燦爛的人生，難道不是她努力的結果嗎？

  所以她不介意，也不會覺得，她搶走了自己的人生。

  沒有誰能搶走一個人的人生，活不好，只能怪自己。

  林晝錦不想怪別人，也沒打算怪別人。

  因為相比這世界上的幾億人口。

  她已經是萬分幸運的人了。

  她是苦盡甘來，是柳暗花明。

  比起那些很多一生庸庸碌碌都沒有盼到終點的人來說，自己已經很好了。

  林晝錦的話落，一旁的水壺燒開，發出淺淺的鳴叫聲。

  林晝錦看著那水壺上方水氣升騰。

  沈煜安靜了片刻才開口說道。

  「你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想法？」

  沈煜不理解，為什麼她總是能想得這麼豁然，甚至根本不像一個生病的人。

  林晝錦垂眸，嘴角揚起笑意。

  沉默須臾後，她紅著眼抬頭。

  她說。「因為有人花了很長很長的時間，費了很多很多的心思，才讓我變好一點點，我不想讓他失望而已。」

  說著，忽然難受起來，在這一瞬間好像很想很想聞韞笙。

  但是還是竭力壓下了鼻尖的酸楚。

  沈煜只是靜靜的看著他，開口問了句。

  「聞韞笙對你很好吧。」

  林晝錦點點頭，又補充一句說道。

  「過去那麼多年裡，沒有人比他對我更好。」

  沈煜聽到這句話，不知道是慶幸多一點，還是懊惱多一點，但好像在這一刻他好像還是格外感謝聞韞笙多一點。

  還好有他，也慶幸有他在。

  沈煜算是高高懸起的一顆心此刻也算是真的放下。

  「對你好就行，那這門婚事我就沒有意見，只要對你好就行，但是，要是有一天他對你不好了，你也要來告訴我，現在你是有後盾的人，沈家人都會是你的後盾。」

  沈煜一字一句的說道。

  林晝錦莞爾，微微點頭。

  心裡頓時舒服了很多，有一種豁然的開朗的感覺。

  準備離開的時候林晝錦又開口問了一句。

  「有時間帶我去看看母親吧，聽說她生病了，我這個做女兒的總要去看望以下的。」

  沈煜身子一僵，頓時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他甚至沒打算帶她去看她母親，畢竟她現在的狀態不好，但轉念一想，林晝錦是她的親生女兒，她應該不會有所排斥。

  他點頭。

  「好，帶你去看看她。」

  若是看到了，她應該也會高興吧，畢竟這才是她的女兒啊。

  沈煜看著林晝錦出去，心裡百轉千回。

  那種從內心深處緩緩升起的似是帶著回甘一般的感覺，讓沈煜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

  好像很久很久都沒有這樣的感覺了。

  沈庭安一直看著樓上書房的門，面上雖然不敢和父親作對，但是心裡還是擔心林晝錦的。

  主要是擔心她的狀態，現在雖然好一點，但肯定也是受不了大強度的問題。

  自己的父親是一個什麼樣的人沈庭安清楚得很。

  還記得自己之前犯錯，就是在那個書房裡，被好一頓毒打。

  後來每每路過那個房間的時候沈庭安還會覺得心有餘悸。

  更別說是林晝錦了。

  不過他和林晝錦原本也不一樣，更何況她又沒犯錯，按理來說自己應該不用這麼擔心的才對。

  剛還在想著什麼轉眼就看到林晝錦從房間裡出來，看這樣子似乎是沒有什麼事情發生，但也不能排除意外。

  沈庭安從沙發上一個翻滾走到樓梯上去，在林晝錦走過去的時候叫了一聲。

  「妹妹。」

  林晝錦停下腳步去看沈庭安，只見他幾個跨步就跑到了自己面前，他開口問道。

  「感覺怎麼樣？」

  林晝錦沒有及時回答，而是沉默下來想了一會兒，似乎是在想用什麼樣的詞足以概括自己對沈煜的第一印象。

  最後思慮許久才想出一個詞語。

  「還行，挺幽默的。」

  說完，正好走到房間門口，林晝錦看著沈庭安一臉茫然的模樣，淡淡笑了笑，直接開門進去。

  徒留沈庭安一人站在房間門口。

  腦袋裡遲遲沒有轉過來。

  甚至懷疑自己剛剛是不是聽錯。

  她說的是——幽默？

  幽默？

  沈庭安唇上成扯了扯露出一個不可思議的表情。

  一定是她聽錯了一定是的。

  不然怎麼可能會有幽默這個詞去形容沈父。

  但是下一秒又開始懷疑是不是林晝錦被父親說了什麼才這樣回答。

  剛準備敲門的時候，林晝錦的房門忽然被打開，她彈出一個腦袋，看到沈庭安還沒走，臉上忽然綻出一個笑臉。

  說道。

  「大哥喜歡薰香嗎？」

  林晝錦的腦子還沒有從幽默回過神來，這一句話又讓沈庭安開始有點質疑。

  聲音里的疑惑都多了不少，他不確信地問了一句。

  「你問什麼？」

  林晝錦看著他這副茫然的表情，只好開口複述一遍。

  「我說，大哥喜歡薰香嗎？」

  「薰香？」

  沈庭安不解，林晝錦又點了點頭。

  沈庭安腦子裡轉了轉，隨後剛準備點頭的時候又搖了搖頭。

  說。

  「我也不知道，你等他回來問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