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連環計

2024-07-06 21:06:21 作者: 隔壁小王本尊

  三天後,鄭州西郊。

  夜裡,月黑風高。

  「咄!」

  夜色里,一支勁箭狠狠釘在城門樓上,將守軍嚇了一跳,箭上還綁著一封書信。

  「偽明鳳威軍周世顯親啟。」

  天亮時,李岩的回信靜悄悄的,躺在周世顯面前的長案上,不由得微微一笑,不出所料,李岩沒殺那幾個俘虜兵,還回信了。

  一旁孫怡人呆了呆,贊道:「好人吶。」

  這要是換個心狠手辣的,不要臉的,多半會將那幾個陳德的親信當場殺了,也不至於被一封信戳中痛處了。

  孫怡人贊道:「李公子名不虛傳,真是位謙謙君子,好人吶。」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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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世顯看著她粉臉,氣笑了,這妞兒是哪頭的啊?

  他敲了敲桌子,氣道:「這叫迂腐,他是好人,我呢?」

  「噗!」

  孫怡人俏臉微微泛紅,輕笑道:「你是惡人,不要麵皮!」

  「啐!」

  周世顯瞧著她俏臉微紅,俏皮的模樣氣的牙痒痒,氣急了,便伸手將她捉了過來,狠狠在隆起的……拍了一巴掌。

  「啪!」

  一聲脆響,官廳里發出一聲尖叫。

  「啊!」

  孫怡人吃痛輕叫了一聲,趕忙捂住了小嘴,揉了揉疼痛的……鵝蛋臉泛著嬌艷的紅暈。

  周世顯翻了個白眼,看信,看信,李岩是個君子,卻未免帶著讀書人的臭毛病,受不得激。

  廳中,周世顯喃喃自語:「君子呀,就得欺之以方。」

  孫怡人紅著俏臉不吱聲了,細琢磨,這話還是極有道理的。

  她瞪大了明眸,瞧著周世顯將信展開,信上是一筆同樣標準的館閣體,一行楷體小字。

  大明的舉人都精通館閣體。

  「汝何知,人而無儀,不死何為?」

  官廳里,一陣安靜。

  孫怡人又搶著道:「他罵你不要麵皮吶。」

  周世顯氣道:「我知道!」

  這話也是有典故的,出自《詩經相鼠》一篇,意思是你這貨臉都不要了,還活著幹啥?

  「嘿嘿。」

  周世顯笑了笑,拿起狼毫再寫一封回信,讓俘虜兵帶回去,鄭州府的俘虜有好幾千吶,多的是。

  「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話中之意,說李岩娘們唧唧的……

  三天後,這封信出現在李岩的帥營中。

  李岩這回倒是冷靜下來了,他冷笑三聲,隨手用刀尖挑起來,將書信隨手扔進火盆。

  又過了三天,俘虜兵又來信了。

  「爾母婢也。」

  這下子李岩氣炸了,這是直接罵娘了?

  李公子實在忍不住了,又給回了一封。

  「汝何知,相鼠有齒,人而無止!」

  意思是你可要點臉吧,做人不能如此下作,有意思嗎?

  一來二去兩人互通書信,十幾天過去了……眼看著出了正月,到了崇禎十七年二月。

  二月二,龍抬頭。

  嵩山腳下,帥營。

  李岩面前又擺著一封書信,信上仍是那一筆熟悉館閣體。

  「同舉人,汝何秀?」

  李岩冷笑,原本還以為這個周世顯,是個什麼了不起的人物,露餡了吧,這就是個不學無術的草包。

  除了罵娘就是插科打諢。

  「呵呵,呵呵呵。」

  李岩冷笑連連,什麼鳳威軍,龍威軍的,偽明河南總兵也不過如此,看起來像是草包一個。

  「吱。」

  房門輕響,一個穿著大紅披風的絕色女子,緩步走來。

  女子俏麗的臉蛋十分標緻,有著北方女子特有的高挑,身形卻又比尋常柔弱女子,健美修長了許多。

  李岩放下書信,輕道:「夫人。」

  女子溫婉一笑,應了一聲:「夫君。」

  此女的身份已昭然若揭,大名鼎鼎的紅娘子,她本是信陽的貧苦女子,後來活不下去了,扯旗造反當了首領。

  後來她遇到了李岩,兩人一見鍾情,半生恩愛。

  李岩麾下八千基本部隊,有一大半是隨她征戰多年的老兄弟,這夫妻兩人本為一體。

  紅娘子緩緩走來,奇道:「夫君與何人書信……」

  等到她看清書信上的落款,俏臉一剎那蒼白,血色褪去。

  「糟了!」

  李岩狐疑道:「什麼糟了?」

  紅娘子修長窈窕的身子,搖晃了一下,色變道:「夫君中計了。」

  二月初二,鄭州府。

  周世顯面前,擺著三份李岩的親筆書信,他收起了笑容叫來幾個書記官,一個字一個字的揣摩著。

  館閣體是什麼,就是大明的印刷體。

  這館閣體大同小異,是每一個秀才都必須練習的,考舉人,考進士當官都用的上。

  雖大同小異,可筆畫之間一些細緻的地方,還是有很大差別的,館閣體有一個壞處,很容易模仿,偽造……

  周世顯自然沒這個閒工夫,陪李岩跳腳罵娘,他費盡心機得到了李岩的親筆信,就是為了模仿李岩的筆跡,偽造一封降書。

  戰場之上何來婦人之仁?

  幾個書記官已揣摩多日,將李岩的筆跡吃透了,便頭碰頭湊在一起,一筆一划的寫著。

  不足半個時辰,一份降書便偽造了出來。

  幾個書記官如釋重負,忙道:「大人,寫好了。」

  周世顯面無表情,擺了擺手:「下去吧。」

  廳中死一般寂靜,鴉雀無聲。

  偽造的降書安靜的躺在文案上,這是一把殺人不見血的刀。

  區區一份降表,未必會要了李岩的命,可是和李岩的出身背景聯繫在一起,至少可以讓李自成對他生出嫌隙。

  這便是反間,但凡能起到那麼一丁點效果,也足夠了。

  至少能在李自成心裡,埋下一根刺。

  死寂中,周世顯幽幽道:「我是惡人。」

  孫怡人從堆積如山的案卷中,揚起了如花俏臉,輕道:「不是的。」

  「來人。」

  周世顯的聲音越發森冷:「去牢里,將陳德的家眷帶來。」

  讓陳德的家眷將這封偽造的降書,帶回去交給陳永福,還帶去了督師大人的口信。

  陳永福應當知道怎麼辦了,兒子戰死,起家的部隊喪失殆盡,手裡沒了兵,陳永福如今不過是一條喪家犬,在大順朝日子很難過。

  周世顯真正要策反的不是李岩,是前河南總兵陳永福,若是此事辦妥了,賞他一個官身又如何?

  這毒計一環扣著一環,是為……反間。

  入夜,燭火飄搖。

  周世顯低頭沉吟著,眼中幽幽的散發著清冷寒芒,良久不語,如今他的樣子,連自己也覺得陌生了。

  此時幽香怡人,懷中猛然多了一個溫軟的身子。

  孫怡人將他擁入懷中,蔥白纖長的玉手輕撫著,周世顯比女子還要俊美的臉頰。

  此時,廳外響起腳步聲,孫怡人兔子一般跳了出去。

  親兵推門進來,躬身一禮:「大人,陳德的家眷帶到了。」

  周世顯點點頭,幽幽道:「帶進來吧。」

  他看了看孫怡人,柔聲道:「你避一避。」

  孫怡人明眸中一陣黯淡,起身盈盈離去,這些齷齪的事情本不該讓她瞧見了,省的糟心。

  崇禎十七年,二月初八。

  在李岩,紅娘子夫妻戰戰兢兢的等待下,暴風驟雨卻遲遲沒有來,越是平靜兩人就越是害怕。

  直到初八這天,從洛陽來了旨意。

  旨意中倒是沒有過於嚴厲,還十分溫和,只是責怪李岩畏敵如虎,是不是有怯戰之心?

  接旨後李岩心都涼了,他太了解李自成了,這位大順皇帝越是這樣不冷不熱的,對他的疑心就越重。

  他滿心懊悔,不該逞一時之氣,回那幾封書信。

  「周世顯,周世顯!」

  李岩恨得咬牙切齒,苦苦忍著心中恨意,耐心的等待著天氣轉好,冰雪融化的那一刻。

  開封府,西郊。

  周世顯的連環反間計成功了一半,陳永福又反了,還把那封偽造的書信用一個巧妙的藉口,交給了大順丞相牛金星。

  而牛金星早就看李岩不順眼了,他才不管這信是真的還是假的,也不管從哪裡來的。

  牛金星狠狠的參了李岩一本,可惜了,李自成只是暴跳如雷,卻沒有將李岩就地革職。

  夠了,足夠了。

  周世顯也不貪功,耐心的等待著這顆懷疑的種子發芽。

  又過了幾日,前往琉球採購軍火的顏繼祖回來了,用銀子開爐,顏繼祖不但帶回了三千杆葡萄牙造火槍,還有三百多個顏家舊部。

  這讓周世顯喜出望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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