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感謝哦呵呵呵呵哈哈的萬賞!)
2024-05-02 11:36:46
作者: 江河載月
邁入太學宮,往來讀書之聲朗朗入耳。
大炎武帝起於微末,歷十載戎馬稱帝之後,江山尚未平定,便先興文教之道統。
這也算是他為那些起家之時,便蜂擁而來的一眾世家做出的回報。
此學宮初建於三百載前,算起來要比泰安城這座都城翻新,都要久遠不少。
三百餘年的發展,時至如今太學宮的規模已經達到了一個空前的水平,藏匿於其中的經典闕文,稀世經卷,盡於此處經閣之中放置,等待後人問津。
五經博士,十二科講,匯聚了天下名士,往來雲遊至此,想要尋求學問的士子之輩,怕是得有數千不止。
不管是真來求學也好,還是想要以此鍍金也罷,不可否認的是,這處太學宮於文壇之上的地位,確實舉足輕重。
興太學,置明師,以養天下之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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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刻錄在入太學宮門後,便能在那巨大的樑柱之上,看到的碩大文字。
季秋隻身入內,只覺視野開闊,所造房室數不勝數,教授五經的講堂之所占地遼闊,不知多少平也。
沿著記憶中的印象,與那守門子弟的指引,季秋大步而行,腳下生風。
他所要去的目的地,自然是這太學之中富有名望的大儒鄭修居所。
模擬之中的見聞,季秋雖一言一行,一草一木都感同身受,但因他並未選擇固化的緣由,所以張巨鹿的一生修行,都與真如一般,不能在最開始為他所用。
既選擇逆天改命,那麼這修行一道,他就要從頭到尾,再重新走上一遭。
而鄭修作為當世大儒,更是十載之後,於文道經史成就上無人可出其右的存在,他對於儒脈修行的造詣,自然遠非他人可及。
拜入他的門下,對於日後季秋的修行,也是大有裨益的。
季秋快步而行,越過了華麗且莊嚴的五經講堂。
他往著後方的屋檐群落走著。
記憶之中的鄭修,幼年家貧而好學,門庭破落,費勁艱辛才拜入太學宮,有了於文道大展拳腳的機會。
所以哪怕是如今已成一代大儒,也未改習性,對於外表的錦衣華麗不以為意。
很快,季秋就在一處偏遠的木屋之外停住了腳步。
這木屋偏僻而又幽靜,地處並不算大,雖顯整潔,但相較於普通的太學子弟居所,都尚有不及。
若是不曉得內情的人,恐怕萬萬猜不到,此地竟是一位大儒日常休息的居所。
不得不說,這是一個表里如一,一直都奉行研究學問的至誠之人。
不然也達不到今日的成就。
季秋駐足,上前輕輕叩響門扉。
「咚咚。」
敲門聲響起,隨後季秋感受到木門內拴後,隨即恭聲開口:「當陽張氏弟子張元,趕赴千里前來泰安求學,求見鄭公。」
說完,退後兩步。
少頃,門內有一儒雅之音緩緩傳出:「請進。」
話語落,輕微的咔嚓聲划過,那木門『吱呀』一聲,便慢慢打開了一條縫來。
陽光照下,露出了那縫隙中人的模樣。
那是一身披灰白儒衫,頭戴綸巾,手捧一卷古樸經文,面容溫和的中年文士,有些偏老。
但縱使年紀大了些,可光是一眼見得,就不由自主的在季秋心中,生出了幾分親近之感。
常言道,腹有詩書氣自華。
修行儒道,養一口浩然氣於胸中,常年蘊養,這些個大儒之輩的氣息,到底與普通的士子判若兩人。
「當陽張氏...」
「你就是張氏族長所提及過的那孩子?」
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季秋,鄭修若有所思。
「且先進來吧。」
灰衫儒士將木門打開,露出了屋內的全貌。
一正正方方四邊的案桌,上有文房四寶——筆墨紙硯,以及堆積在左右兩側,密密麻麻的一堆書卷。
兩張普普通通的木凳,分立兩側,沒有任何出奇的地方。
除此之外,剩下的唯一家具,就是那張看上去就已有些老舊的木板床了。
鄭修敞開門來,領著季秋走進,掃視了一眼乾乾淨淨,不染塵埃的簡陋小屋,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
「寒舍簡陋,沒有什麼茶水,環境可能有些不適,且先忍忍吧。」
對此,季秋搖了搖頭,也沒有在意的意思。
「外表的虛榮華貴,不過是身外之物而已,重在精神。」
「弟子此次前來,是想隨先生學道理的,豈會有不適之理?」
「況且山不在高,有仙則名,陋室雖簡,但有先生這等一心注經立傳,研究學問的儒道大家所居,就算再簡單,也自有其可取之處。」
二人一前一後,一人語落一人接上,沒有絲毫停頓。
可前者是能隨口脫出的客套之言,但後者想都沒想就這般回復...
這要麼是心思機敏迅捷之人,要麼便是真心求學,敬他學問的後輩士子了。
聽完季秋的回覆,鄭修眉頭一抬,有些訝然,但倒是也沒說什麼。
小子機心甚重。
但是卻並不惹人討厭。
「如此最好,且先入座吧。」
說罷,這灰衫儒士就先在案桌前的木凳上坐下,隨後抬手對著季秋示意。
主次分賓皆入座,那上首的文士和顏悅色,言語中帶著客氣與溫和:
「我聽過你的名聲,再加上你族中長輩親自出面,收你為入室弟子是事前就說好的事情,自無不可。」
鄭修為太學宮五經博士,曾經聽過他講課的弟子,近二十年下來何止數千人。
凡是聽過他課,於他座下修行過學問的人,都能自稱一聲鄭公弟子。
但這種弟子,卻是只有課上師徒之緣,只能稱一聲記名爾。
再往上,那就是隨侍左右的入室弟子了。
所謂入室,含有領會、精悉師父所受技藝的意思,是老師細心培養的對象,未來學得出色,甚至可以繼承鄭修的衣缽,堪稱是一脈相承。
自與那些聽課的記名之輩不同。
這也是為何季秋在這最開始時,並不懼袁木這位三公世家嫡系子弟的緣故。
一代大儒的入室弟子,攏共可能也就二三十人,再加上季秋一郡士族的身份,得罪袁木頂多有些許壞處,畢竟又不是得罪整個袁家。
占著理來教訓他,那也是他自己活該,只能打落牙齒和血吞。
畢竟家中長輩為此小事,又豈能拉下老臉,前來替他出頭?
早年間,鄭修求學時曾與當陽張氏族長張休結交,允諾日後若有機緣,會收張氏傑出子弟入門下修行文道。
於是,這灰衣儒士先是肯定了自己會收下季秋,其次稍稍頓了下,復又問道:
「然修行文道學業,其中講究卻是頗多,並非一言可以概括之。」
「讀書可以養性,可以明智,甚至可以從中修出道理,與天地共鳴,養一顆文心,得到足以與氣血武夫、化外方士媲美的神通之力。」
「但在那之前,作為你老師的第一課,我得先問問你。」
「你欲隨我修儒道,那麼在你心中,何為儒道,你又欲以哪本經書為修行之基?」
鄭修面色漸漸有了些嚴肅,正襟危坐,雙眸直視季秋,就好像是並未把他當做孩子一樣。
十六歲的年紀,又是出身士族,不算小了,起碼詩、書、禮、易、春秋五經之屬,是一定讀過的。
通讀五經,為文道入門的第一步,其次第二步就是踐行文心,又名曰:定道。
想要以文為基,煉出種種神通,那麼就一定要從先賢文章或是經籍之中,求出屬於自己想學的道理。
儒聖曾教化天下,廣收三千弟子,倡導有教無類,因材施教,因此後輩子弟各個所求,皆因人而異,各不相同。
但只要是事物,就一定會有高下之分。
求取的東西,畢生的追求,也是會有簡單難易的,這是定數。
而文道自成顯世之學,被各脈世家收錄填充,時至如今,以五經為尊。
其中《詩》溫柔寬厚,《書》疏通知遠,《禮》恭儉莊敬,《易》潔靜精微,《春秋》屬詞比事。
天下九成的士子,皆以其中之一為根基,耗畢生之力攻讀之,以期望有哪一日可以著書立傳,將一家之言成為一世顯學。
到了那時文心一成,便能稱一聲當世大儒,留名於世了。
這是天下九成九士子的追求,同時亦是鄭修的追求。
只不過這位的野心,明顯更大一些。
五經所屬,他早已銘記於心,又通它道,將古今經籍融會貫通,已是自成一家。
因此鄭修想要去求的,是成為那古時諸子一般傳道天下的功業,留名於滾滾青史,而非當世之顯學也。
但這都是題外話。
他眼下的意思,無非就是想要問一問季秋,他想要去求什麼道理。
對此,季秋自然毫不意外。
因為這是每一位學子拜師時,老師都會問出的問題。
連自己想修什麼都不曉得的,那才是愚不可及。
看著眼前直視自己的鄭修,季秋神色未變,眉目間坦然至極,隨即語句便流暢的開口,回道:
「所謂儒道,乃人需也。」
「儒聖究前人先輩之言行,編纂五經教導世人如何走向聖人之道,意欲以此教化天下,使得眾生皆能明心見性,人人如龍,此乃大善。」
「弟子幼時就通讀儒聖事跡,因此我所見的儒道,就是教化天下之道。」
「至於五經,既是前人諸子之言,自然不可不修,卻也不能盡修。」
說到這裡,季秋語氣微頓。
他看著眼前眉頭慢慢皺緊,隱有不虞生出的鄭修,又繼續正色道:
「弟子願先修五經,以此入修行之路,再尋道理,成我自身之基!」
「所以,還請先生教我文脈修行之道!」
話語落,這狹小的木屋頓時寂靜無聲。
哪怕是一根細針跌落,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鄭修緊盯著眼前的季秋,似乎是完全沒有料到,這看起來年輕至極的少年,竟能在一名當世大儒面前,道出如此言論。
沉默片刻,良久之後這灰衫文士才緩緩開口:
「小子,就憑你這一番言論,若是在別家儒學面前,判你一聲大逆不道,你都得老老實實受著。」
「你知道你話語之中,所代表著的都是些什麼意思麼?」
「你才讀過幾年經史,就想要與儒聖比肩?!」
「好高騖遠!」
以別人畢生追求的五經作參考,去尋你自己心中的儒道。
他鄭修一生所求就是媲美諸子,你這做弟子的倒好,開口閉口的,甚至想要去當一代儒聖是吧!
那到底誰是師來誰是徒?
你要是修了半輩子文道,臨到末了給他來上這麼一句,興許鄭修心中倒是還信。
但...
你一不過十六歲齡的黃口小兒,憑何敢於有如此氣魄?!
於是鄭修板著臉一言不發,一身氣息溢散如淵,幾乎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要知道,他可是一尊貨真價實煉化出了文心的大儒,足以與築成道基的道家大修比肩!
這氣息一泄,區區武道先天,不得當場嚇爬?
當然,像是鄭修這等儒學大家,他肯定不會這麼輕易便動了怒,不然半生養氣功夫,豈不都是餵了狗?
他此舉的意思,就是想要敲打敲打季秋,讓這別出心裁、頗有些意思的的小子別這麼好高騖遠。
不得不說,季秋於他照面的這短短時間,所道出的這一番言語,確實超越了九成九的士子,鄭修雖明面上不說,但心中倒還是頗為欣賞此子的。
有脾性,有見解,資上佳!
如果能去了這副才剛入門,就想要代替山巔的浮躁,卻也不失為璞玉一枚,有繼承他鄭修一脈儒學的資格。
鄭修心中這般暗想。
不過眼前少年的舉止,卻是遠遠超出了他的預料。
眼前的少年,在他的話語落下後,站起了身子,並未因他表面動怒,便收回方才之言。
「鄭公誤會了。」
「弟子的意思並非是要去比肩儒聖。」
少年的話語認真。
「儒聖之道,叫人心嚮往之,乃是弟子畢生所求,為古先賢也,怎會是我這區區黃口小兒可以比肩之?」
「我的意思是,繼承古儒聖有教無類,教化天下的主旨,走上古之文道,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
「為,萬世開太平!」
「這,才是我心中的儒道!」
「所以,還請老師教我修行之道!」
季秋言語鏗鏘,隨後俯身一拜。
而在他面前的鄭修聽完這一席話,本來未有波瀾的一顆文心...
突然,稍稍顫動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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