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各懷心思
2024-07-04 23:21:02
作者: 人魚草方
兩日後,容談似乎怕簡悠筠不願赴宴,特地遣人抬轎過來接她,坐在轎子中的簡悠筠有些自嘲地一笑:這容談未免顧慮太多,不去?她敢嗎?
轎子顛簸了一陣子,簡悠筠挑開帘子向外望去,這一眨眼的功夫轎子已經到達了容府門外,只見那大門上懸著的黑色金漆楠木匾額上「容府」兩個金色的大字在陽光下熠熠發光,刺得她睜不開眼,猶記得上次來時的情景,她站在門外祈求守門讓她見見容少濂,但最終被拒之門外。
而如今卻被人八抬大轎抬進了容府,世事無常,未免有些可笑。
恍惚間,簡悠筠已被轎夫從側門抬入了府內,這容府裡面也跌跌撞撞地來過兩次,都在危機時刻,倒是沒有一次像現在這般,可以放肆大膽地看著窗外的景致。
細細看來,這府邸在花都雖算不上是最大,卻處處都是景致,想必容談也是個風雅講究之人。途徑的花園藤蘿掩映,奇花爛漫,處處花香。再進數步,湖光粼粼,假山嶙峋,說起來有些可笑,這裡的假山簡悠筠倒是待過,容少濂當時把她丟在了容府,她誤打誤撞走到了花園裡,在假山里躲了一夜,幸好遇見了容鶴軒,這才僥倖逃出了容府。
想到這裡,簡悠筠不免輕笑出聲。
轎子又兜兜轉轉繞了幾圈,穿過了一個雕欄畫壁的走廊,越往裡走越安靜,很快便看到了不遠處的門前,兩排穿著同色翠綠衣裙的丫鬟和家丁打扮的家僕斂聲屏氣地垂手立著,他們分站在大門兩邊,一副恭敬的模樣,想必那裡就是今日的重點——舉辦家宴的容府大廳了。
轎子停下,站在一旁的綠裙丫鬟立馬向前一人,為簡悠筠掀起了轎帘子。
「姑娘,裡面請,老爺,夫人和少爺已在裡面恭候多時。」說罷,小丫鬟便來攙扶簡悠筠。
簡悠筠淺淺一笑,躲開了小丫鬟的手:「不用客氣,我自己來。」她不過是個青樓老鴇的女兒,這麼恭敬地待她讓她覺得渾身不自在,在接到請帖時的慌張感又涌了出來。
隨著丫鬟踏入正門,入眼的陳設不算奢華,但依舊雅致,花梨木桌椅皆是精雕細琢,被人打磨得光亮,不染一絲浮塵。屋內四壁還點綴了不少異域奇花,為穩重雅致的陳設平添一抹亮色,簡約卻不簡單。
對於屋內的陳設,簡悠筠只是略略掃了一眼,相比之下,更令她在意的是坐在廳內的一眾衣著華貴的人。自打她進門以來,無數道眼光便齊齊落在了她的身上,不知為何,本該緊張的她此時倒是平靜自若起來,對於這種場面她應當是第一次見才是,卻仿佛以前無數次地經歷過這類似的場面一般。
簡悠筠邁著步子,輕輕上前幾步,對著坐在正座的中年華服男子行了一禮,笑容可掬道:「悠筠見過容大人。」
「悠筠,你來啦!」一道熟悉的聲音傳入耳畔,正是一臉興奮的容鶴軒。
簡悠筠抽了抽嘴角,依舊低著頭保持著行禮的姿勢絲毫沒有動彈。
只見容談的身子微微動了動,似乎瞪了容鶴軒一眼,這才對著面前行禮的女子虛扶了一把,微一沉吟,緩緩開口道:「簡姑娘不必多禮,平時常聽我兒提起你,今日一見,倒不似傳聞,是個識大體的姑娘。」他的聲音低沉,卻透著一絲不容置疑的威嚴。
簡悠筠內心腹誹道:她這番鎮定自若的模樣肯定叫容談失望了。
但面上卻還是笑著拜謝道:「多謝大人。」
剛一抬頭便迎上了容談探究的目光,簡悠筠微微一愣,平日裡聽花都百姓相傳,都知道容談是一個剛正不阿的人,在她的想像中他就應該是一個滿臉絡腮鬍子,一副凶神惡煞的模樣,今日一見卻與她想像中的有幾分不同,這容談倒沒有粗獷的霸道之氣,看起來卻溫文爾雅。
一襲湛藍色錦袍,襯得白面如玉,鼻樑挺拔,薄唇輕抿,眼角眉梢間皆是溫和的儀態,更像是一個儒雅文人,若不是眼中閃著精光和鋒芒,簡悠筠會以為他完全是一個溫柔無害的人罷了,她現在知道容談的幾個兒子為何個個樣貌出眾了,除了母親美艷外,這父親的樣貌也是占了絕對的因素。
這時候,坐在容談右手位,穿著絳紫色衣裙,發間別著顆碧玉琉璃珠的美麗婦人上前一步,主動走過來攙扶起簡悠筠,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這才笑道:「喲,這就是整日聽鶴軒提起的姑娘啊,今日一見的確是個貌美的可人兒。」說罷,那婦人又輕笑了幾聲。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簡悠筠在這簡單的話語中卻聽出了幾分嘲弄之意,來人似乎有些幸災樂禍。
坐在容談左手位的婦人不易察覺地冷哼一聲,舉起手邊的茶盞,放在嘴邊輕啄了一口。只見這個婦人身穿一條白色紗裙,裙角繡了幾朵落梅,清清淡淡的,但婦人的模樣卻不似這衣著般寡淡,透著一股嫵媚妖嬈之色,舉止投足間儘是艷麗無比,媚意天成,一雙和容鶴軒一樣的桃花眼顧盼生輝,比起剛才攙扶簡悠筠的婦人竟美上了不止三分。
簡悠筠的心猛得一驚,這個美貌婦人她見過,正是容鶴軒的生母孫月白!而剛剛攙扶著簡悠筠的那位夫人應該就是膝下尚無子嗣的四夫人羅雨荷。
「姐姐,我們家的鶴軒可真是好福氣啊。」羅雨荷轉頭看了一眼獨自飲茶的孫月白,笑道。
孫月白沒有開口,容鶴軒的眼角眉梢卻染上了層層笑意:「那是自然,悠筠可是本少爺看中的女子。」
「閉嘴,還不先帶簡姑娘去偏廳就座,準備開席。」容談怒道。
容鶴軒悻悻地縮了縮脖子,對著簡悠筠使了個眼色。
簡悠筠知趣地跟在了容鶴軒的身後,臨走前,她狀似無意地瞥了眼從她進門開始看都沒看她一眼的容少濂,心裡恨恨道:容少濂,你倒是裝不認識啊,我看你能裝到什麼時候。
而容燁頤陰毒狠厲的目光也緊隨著簡悠筠,讓她不禁打了個寒顫。
不久後,家宴便正式開始。
看著一桌子琳琅滿目的美味佳肴,簡悠筠心裡只道是太可惜了,若放在平時她肯定會大快朵頤,可是如今,面對這容家一桌子各懷心思的人她實在是食不知味,難以下咽。
「悠筠,多吃點。」容鶴軒邊說,邊往簡悠筠的碗裡夾菜:「還有這個,這個也好吃,對了,那個你也嘗嘗。」
看著面前即將堆成小山的碗,簡悠筠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喲,看這鶴軒多疼簡姑娘啊,好的都往簡姑娘碗裡夾。」羅雨荷掩嘴輕笑,有意無意地瞟了一眼孫月白:「我看著都要吃醋了。」
簡悠筠乾笑了兩聲,連忙給容鶴軒使了個眼色,她看了眼容鶴軒,又看了眼孫月白,那意思再明顯不過,讓容鶴軒也給他娘夾點菜。
誰知這容鶴軒的腦迴路是直線的,完全不知道拐彎,他一臉關切地湊到了簡悠筠的面前:「悠筠,你眼睛是怎麼了,是不是進沙子了?」
「三弟還不快給簡姑娘吹一吹。」開口的是容燁頤,只見他的嘴角掛著抹嘲諷的笑。
不疑有他,容鶴軒趕緊上前欲吹簡悠筠的眼睛。
「啪」得一聲,容談狠狠地把筷子拍在了桌上:「還有沒有點規矩!」
容鶴軒一驚,有些不服氣地嘀咕了一聲:「人家眼睛進沙子了,我怎麼不能吹吹。」
「你還敢說!你……」
容談還想教訓容鶴軒,孫月白立馬夾了塊精緻的點心到容談碗中:「老爺,前幾日你不是總念叨著想吃雲國的糕點嗎,月白親自喊人去雲國找了那裡最好的廚子做了這點心,再快馬加鞭送了回來,你嘗嘗看,別枉費了妾身的一番心意。」
容談看了一眼孫月白,半晌後才將點心放入口中:「果然和我之前吃過的無異。」
孫月白輕笑一聲:「老爺喜歡便好。」
「姐姐果然有心。」羅雨荷不冷不熱地說了一句,似乎嫌事不夠大,又加了一句:「對老爺姐姐可是無微不至,但對兒子似乎就少了點關心了。」
「怎麼,我對軒兒有何不好?」孫月白也不怒,慢條斯理地回道。
「這鶴軒年紀也不小了,是不是該為他想想婚事了?」羅雨荷有意無意地看了眼簡悠筠。
簡悠筠頭一縮,媽蛋,怎麼這些人說話十句話里有九句離不開她?她又忍不住瞥了一眼一邊獨自飲酒的容少濂,只見他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樣,好啊,你倒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
「不急,少濂和燁頤不都還沒成親嗎?」孫月白一笑。
「這可不一樣,鶴軒追求簡姑娘的事情現在可是滿城皆知,為了我們容府的容面你也該管一管。」
「好了!」容談稍霽的臉色又瞬間沉了下來:「你們都少說兩句,鶴軒的婚事我自有安排!」
「老爺……」羅雨荷還想說什麼。
「吃你的飯,少在這嚼舌根,還有沒有點大家閨秀的樣子了!」容談凌厲的眼神冷冷地掃了一眼羅雨荷。
都說這大家族是非多,簡悠筠今日算是長見識了,吃個飯也跟打仗似的,忍不住「嘖嘖」了兩聲。
一旁獨自飲酒的容少濂迅速地看了一眼一臉無語表情的簡悠筠,扯了扯嘴角。
就在這時,容鶴軒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他突然站了起來,躬身跪在了容談面前:「爹,孩兒從小到大並沒有什麼事情求過您,今日只求您一事,容許孩兒迎娶簡悠筠為妻。」
簡悠筠把剛咽到喉嚨口的一根青菜猛地噴了出來,緊接著就是一陣劇烈的咳嗽,這時有人遞給了她一杯水,她也管不了那麼多,一口飲下,才覺得好點,剛要開口道謝,這才看清剛給她遞水的人竟然是大魔王容少濂,於是恨恨地撇過了頭。
「求爹爹答應!」說罷,容鶴軒又向容談磕了個頭。
「嘩啦」一聲,碗碟破碎的聲音響徹整個房間,眾人皆是一驚,只見容談顫抖地指著跪在地上的容鶴軒,怒道:「好啊,我真是養了個好兒子,居然為了個女人下跪求我,我真是……」話說到一半,就一腳踹上了容鶴軒的肩膀。
孫月白大驚,趕緊跪在了容談面前:「老爺息怒。」她看了一眼摔倒在地的容鶴軒:「軒兒,你還不下去,回房閉門思過去!」
容鶴軒不甘,但在孫月白的注視下還是心不甘情不願地出了門,出門時又有點愧疚地看了眼簡悠筠。
簡悠筠早就被驚得目瞪口呆了,哪裡顧得上容鶴軒,儘量不言不語不動,把自己變成個透明人。
「老爺,容妾身和簡姑娘單獨談談。」孫月白開口道。
簡悠筠一頭黑線,她果然逃不了。
只見容談沉吟了片刻,才揮手道:「也罷,你去吧。」隨即撐著額頭坐在了椅子上。
見勢,羅雨荷趕緊上前一步,扶住了容談:「老爺,妾身扶您回房休息。」
容談點了點頭,隨著羅雨荷走出了門。
一邊的容燁頤一副看好戲的模樣:「好好的家宴卻因為不相干的人變成了這幅模樣,可惜可惜。」說罷,便笑著出了門。
而此時的容少濂卻皺了皺眉,眼中的擔憂之色一閃而過,但他也不好干涉過多,只得緊隨著容燁頤出了門。
屋內只餘下簡悠筠和孫月白。
孫月白含笑地走近簡悠筠,客氣道:「簡姑娘,可否隨我去花園走走?」雖是問句,語氣里卻透著不容置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