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故人再相逢
2024-07-04 23:19:46
作者: 人魚草方
「不過這邊疆蠱毒乃是至毒之物,不是說一時三刻便可解開的,今日我先為姑娘用銀針將毒逼出大半,日後七七四十九日,姑娘需要日日到我這裡化解餘毒。如若期間身體出現任何不適,都要立即告知與我。」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簡悠筠興奮地連連點頭,看見一邊李小離昂著一張似要將她抽筋拔骨的臉,她便更加高興,眼睛一轉忽然有了個好主意,她忽然起身,「噗通」一下跪倒在李神醫腳邊:「悠筠何其有幸,竟能得神醫救我一命,大恩大德沒齒難忘!不過悠韻乃是醫術門外漢,腦子也不太靈光,有時候身體不適,也以為只是正常現象,根本不會放在心上。如果因為這樣而送去小命,悠筠賠上一條小命事小,有損神醫的名聲事大啊!今日悠筠有幸得到神醫相救,定不能有辱神醫的威名,小女子有個不情之請,懇請神醫收悠韻為徒,教悠韻簡單的醫理,一來可以救命幫人,二來也能防止悠筠被奸人所害,再中劇毒。還望神醫答應小女子的請求!」簡悠筠說完便死皮賴臉地跪在李神醫腳邊死活不肯起來。
「我爺爺肯救你已經是你的造化了,你竟然還得寸進尺了?」李小離急得一下子跳了起來,在一邊幾近抓狂了,簡悠筠便偷偷對她做了個鬼臉,然後繼續在李神醫面前哭訴:「神醫,你不看悠韻的面子,也要看那顆碧玉琉璃珠的面子啊!」邊說她邊拿出琉璃珠來回在手中把玩起來。
李神醫的臉色果然變了變,他盯著簡悠筠的臉沉默了良久,終於開了口:「也好,那我今日便收你為徒。」
「師父在上,請受徒兒一拜!」簡悠筠立馬機靈地給李神醫磕了個頭,此刻的她激動萬分,差點沒興奮地跳起來,現在有李神醫做她的後盾,別說那個小鬼李小離了,就連容少濂她都無需放在眼裡了!哈哈哈,她真的好想仰天長嘯三聲,幾日的陰霾終於一掃而散了。就在這時,門外忽然傳來一陣不和諧的聲響,接著便是幾聲粗獷的男聲:「裡面的人最好現在就給我滾出來,否則就別怪老子不客氣,放火燒了你這間破茅屋!」
簡悠筠隨著李神醫和李小離出門查看,一出門便看見一群人站在外面,原先倒吊在桃花樹上的兩個大漢,不知何時已經被人救下,此時,他們衣裳狼狽,滿臉血污,正舉著火把凶神惡煞地盯著才從屋子裡出來的李神醫和李小離,以及無辜的簡悠筠。而大漢的身後還跟了十幾個人,正中的位置圍著一輛線條雅致的烏木馬車,那馬車極為豪華,延邊雕刻著流雲百福的圖案,雕欄畫棟,巧奪天工,四周皆用昂貴精美的絲綢裝裹,窗牖之上蓋著一塊藍色縐紗,車門前罩著一塊質地上好的雲錦布料,一看就是身份不凡之人。
「老頭,你給我聽著,我們這次本是來求醫的,根本無心傷害你們,卻不想你和你那孫女害得我們夠嗆,又間接害得我們好幾個同伴身中劇毒,今日你如果不交出解藥,老子非拆了你的醫館不可!」大漢邊說邊揮手向身邊的兩個同伴使了個眼色,隨後,幾個人便抬著幾個擔架從人群里走了出來,在簡悠筠他們面前排成一排放下,那些擔架上挨個躺著七八個人,各個面色青紫,唇色發黑,看起來痛苦不堪。
簡悠筠不由得後退了一步,見李小離斜著眼睛瞪了她一眼,又趕忙挺直了胸脯向前邁了一步,表示自己一點都不害怕。
李神醫見此情景,一點都不見慌張之色,他哈哈笑了幾聲,那花白的鬍子隨著他的笑聲來回抖動著,看起來極為滑稽:「我當是什麼事情呢!你們這些小兒都給我聽好了,今日除非是把老頭我橫著抬出去,否則就算你們有本事拆了我的醫館,我也不會拿出解藥來救你們的同伴!」說完,那李神醫便趾高氣昂地盯著前面面色猙獰的大漢,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
這一舉動成功惹惱了來人,只見為首的大漢大聲吆喝了一聲,一群人便匆匆朝李神醫衝去,其中一個見簡悠筠正一臉驚恐地看著他,身子一轉,便向簡悠筠的方向奔去。
「媽呀!」簡悠筠大叫一聲轉身就跑,還不忘好心提醒大漢一句,「大哥,你搞錯了,不關我的事情啊,我也是來求醫的,跟你們無冤無仇啊!」那大漢卻根本不聽她廢話,追著她就是一頓亂砍,眼看那刀尖就要落在簡悠筠的頭頂,卻聽見不遠處的馬車內傳來一道女聲:「慢著!」大漢手上的動作頓了頓,簡悠筠見此機會趕忙踹了大漢一腳,一溜煙跑到李神醫身後藏好,這才放心向馬車的方向看去。
還未見其人便先聽見一陣環佩叮噹之聲,然後一隻素白的手慢慢掀開了車簾,一個身著絳紫色華服,頭盤驚鵠髮髻,長得清秀貴氣,臉色卻略顯蒼白的女子露出臉來。那女子悠悠地向簡悠筠的方向看來。
簡悠筠與那女子四目相對,都同時一愣,不知為何,她覺得這女子的臉異常熟悉,熟悉到讓她的心莫名的緊張了幾分,而那女子瞬間睜大了眼睛,臉色也更加蒼白了幾分,她直愣愣地盯著簡悠筠,眼波流轉間,簡悠筠甚至可以看見她的眼中晃著一抹水色,仿佛下一秒就要迸涌而出。她怔愣地看了簡悠筠良久,用有些不敢相信的語氣開口:「這位姑娘……你……」
簡悠筠有些莫名其妙地看著她,又指了指自己:「我們認識嗎?」
「夫人,你怎麼自己出來了?將軍吩咐過了,您不能吹風受寒,若是您有個三長兩短,叫我們如何向將軍交代!」此時,又一個上身穿著鵝黃色窄袖短衣,下身一襲素白長裙,丫鬟打扮的女子從車裡探出頭來,將那絳紫色衣襟的女子重新攙扶進馬車。
一時之間,四周安靜地可怕,眾人紛紛停下了手上的動作,那車中之人沒有說話,窗外的大漢也都不敢做聲,各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如何是好。
「今日之事便到此結束吧!還望李神醫見諒,小女子的下人不懂得輕重得罪了李神醫,如有不妥之處,還望神醫見諒。如若神醫覺得我們實在礙事,我這就帶著屬下離開,不再打擾。」良久後,那夫人的聲音終於又從馬車裡傳出。
「夫人,可是兄弟們還身中劇毒……這……」其中一個大漢一臉焦慮地開口道,可顯然也不太敢違背那位夫人的意思。
簡悠筠也不知為何,見到那位夫人總覺得有種莫名的熟悉和親切感,便上前一步跪倒在李神醫面前:「師父,您今天剛收了悠筠為徒,可是大喜事,這些人要是死在咱醫館門口,真是天大的晦氣。悠筠有個提議,不如師父今天就為悠筠上一課,讓悠筠為這些人解毒,也好為師父沖沖喜氣。」簡悠筠說完不確定地看了眼李神醫,那老頭摸了摸白鬍子,又看了簡悠筠幾眼,忽然哈哈大笑起來:「好好好,好得很,既然徒兒這麼說了,那為師就為你上這第一堂課。」說完,他便向擔架上的人走去。
大概一個時辰之後,所有中毒的人都順利解了毒,簡悠筠今天也跟李神醫學了不少下毒和解毒之理。她看著不遠處停靠在一邊的馬車,馬車的車簾時不時被人從裡面掀開,裡面的人似乎總是打量著她的方向,見她的目光望過去,車簾又立馬被人放了下來。
簡悠筠的心裡無比好奇,又請求李神醫為車內的夫人把把脈。李神醫答應了簡悠筠的請求,很快便被人恭請上了馬車,但沒多久他便下車來讓簡悠筠也上去,李神醫摸了摸花白的鬍子囑咐簡悠筠:「那夫人身體並無大礙,得的是心病,你姑且上去和夫人說幾句話吧。」
還沒待簡悠筠反應過來,她便被人請上了馬車。那夫人側身坐在馬車內一張看起來十分華貴的臥榻上,見簡悠筠掀開車簾,便立馬坐直了身子,如水的目光悠悠地向她的方向飄過來。也不知道怎麼回事,簡悠筠越發覺得那夫人無比熟悉,尤其是望著她的目光,就像藏著一個難以言盡的故事。
她愣了片刻,便向那位夫人回了一抹淡淡的笑容:「夫人請放心,我師父說您得的是心病,身體並無大礙。」簡悠筠見那夫人沒有說話,依然靜靜地望著她,以為她在為自己的病情擔憂,便絞盡腦汁想出一些安慰夫人的話:「人生在世,總有些不如意的事情,夫人不用全部放在心上,沒事的時候只要想些開心的事情,那些不好的事情總會隨風消散的。坊間不是流傳一句話嗎?別人騎馬我騎驢,仔細思量我不如。待我回頭往後看,後面還有挑腳漢!凡事看開點,便活得自在一些了。」說到這裡,簡悠筠自顧自的笑了起來,那夫人似乎也被她逗樂了,抿嘴笑了笑,簡悠筠見她笑了這才鬆了一口氣。
過了良久,那夫人忽然開口:「姑娘,你過得可好?」
簡悠筠被問得一愣,她托著下巴想了良久,才點了點頭,也不知怎的,那位夫人讓她有種莫名的親切感,讓她想要毫無保留的向她吐露心聲。她與那位夫人講起了自己的遭遇,事無巨細,沒有半絲隱瞞。講到自己如何死裡逃生,被娘親撿回來時,那夫人聽著聽著竟然哭了出來,好像是自己親身經歷了一般。
簡悠筠從懷中取出一塊素色手帕遞到那位夫人手邊,突然覺得這一幕無比熟悉,一陣疼痛感猛地襲上額頭,她使勁搖了搖腦袋,這才稍許緩解了一些,今天到底是怎麼回事?想了想又拍了拍那位夫人的手背安慰道:「夫人你怎麼就哭了呢,你看我現在不是好好的麼,一看您就是善心之人,悠筠相信好人必有好報,夫人一定會早日化解心中的鬱結的。」說完,簡悠筠便向那位夫人告辭,下了馬車。
她在馬車外站了很久,心底也莫名升起一絲異樣的愁緒,那夫人不知是不是想開了一些,並沒有掀開車簾再看她,只是讓隨身服侍的丫鬟送來一串純白色的珠串,並讓丫鬟囑咐:「姑娘,我家夫人說聽了姑娘一席話,心中鬱結解了大半,特派奴婢送上這珠串以表感謝,還望姑娘收下。」簡悠筠不肯要,推辭了一番,那丫鬟卻死活要塞到簡悠筠手中:「夫人說了,這珠串是兩年前用她在玉翠涯下撿到的貝殼打造而成,並不是什麼貴重的禮物,剛才聽到了姑娘的經歷,覺得這串珠串特別適合姑娘,希望姑娘收下這份心意,如果日後姑娘有什麼事情需要夫人幫忙,可隨時遣人去風國司徒將軍府邸,出示此物,夫人定助姑娘一臂之力。」說完,丫鬟轉身就上了馬車。
簡悠筠拿著珠串回到人群中,不知過了多久,那些中毒的大漢陸陸續續恢復了體力,他們便隨著馬車離開了茅屋,身影漸漸消失在前方那片如夢似幻的桃林之中。
看著人群漸次離開的背影,簡悠筠一時間竟然覺得心底有絲淡淡的不舍,要不是李小離忽然斜地里衝出來踹了她一腳,她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不能自拔。
簡悠筠被李小離踹得生疼,她大叫了一聲:「死小鬼,竟然敢對你師姐動手,看我今天不好好調教你!」說完,就揮著手朝李小離沖了過去。
與此同時,已行駛在山間的馬車裡。
絳紫色衣裳的女子正側身躺在臥榻上,臉上的神色雖然依舊蒼白,卻多了一絲別樣的血色。
「月琴夫人,您這就回去了嗎?那神醫既然已經答應為您治病了,您為何不多留幾日,待完全康復了再離開?現在您的病還未完全治好,將軍交代的事我們沒辦成,這下可如何是好?」女子身邊身著鵝黃色衣裳的丫鬟一臉焦急之色。
月琴輕輕地搖了搖頭,眼睛像是在看著黃衣女子,又好像是在看身後遙遠的地方:「杏兒,我的身體我自己最清楚。這兩年來,我每每想到一位朋友,想到自己天天錦衣玉食,而她卻早已與我相隔萬里,受盡苦難,我便覺得心如刀割,夜不能寐,我這是心病,無藥可解。」
「那可如何是好?」杏兒眼睛睜得滾圓,緊張地看著臥榻上的女子。月琴卻悠然一笑:「放心,前些天我收到消息,我那位朋友過得很好,我還瞧見了她臉上久違的笑容,我想她應該過得很好。」
「夫人,可要杏兒接您的朋友去府上?」
「不用了,我已經與她見過面了,瞧她望我的眼神像是已經不記得我了,這樣也好,偏安一隅,卻能換得一世長安,比什麼都好。不管她是不是真的忘記了我,我都希望她可以得到幸福,哪怕一輩子不與她相認又如何?」說著說著,月琴的眼中已經泛起波光,盈盈若水,像是隨時會滴落下來,倒是把一旁的杏兒嚇了一跳:「夫人……」
「不礙事。」月琴揮了揮手,隨即扯開了一抹笑,「我忽然想起那位朋友曾經對我說過的話,她說一直把我當作親姐妹,我只是後悔當時沒有對她說,我又何嘗不是呢?」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馬車在夜色之中緩慢前行,月亮已經悄悄掛上了枝頭,如水的月光傾瀉而下,灑在馬車悠然行進中的倒影上,照亮前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