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周柔訓
2024-07-04 11:25:52
作者: 心上秋
周柔訓為之一震,她脖頸卻越發揚起:「永清公主這是什麼意思?我們同常樂公主一處的時候,她可從未拿喬作勢,俱是和我們平輩之間客氣相處的。你不會還要拿這些繁文縟節難為人吧?」
她和旁邊幾人不同,自幼生長侯府,雖然燕闕遠離朝京,她也懂得這些一輩子可能都用不了一回的禮節。可是最得皇帝寵愛的常樂,在她們面前也得扮出溫柔大度的模樣,博得好感,憑什麼這個在西京無依無靠的永清敢如此囂張?
「常樂?」永清有些訝異。她以為常樂在西京也是如她在朝京一般眾星捧月,心中突然湧現一絲憐憫。
周柔訓見狀,以為永清已有動搖,道:「不過我們都是大家之後,公主一時不慎,我們也不會心懷芥蒂。」
「哦——」永清眉間籠上寒意,「周柔訓,是吧。」
被人劈頭蓋臉喊了全名,周柔訓感到不適,以袖半掩面:「公主還真是一點都不客氣呢。」
身側,便有竊竊私語毫不避諱地灌進她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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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清公主怎麼這麼蠻橫,還說是中宮嫡出,我看那小門小戶出來的常樂公主都比她脾氣好……」
「柔訓姐姐可是灌侯的女兒,灌侯昔日與高皇帝打天下,也是兄弟相稱,這永清公主也太不給她面子了。」
「別說了,看好戲吧。」
「大家之後?」永清半闔上眼睛,顯得有一絲懶倦,「你也配?」
灌侯如今沒落得只剩下祖輩榮光可以支撐了,周柔訓一聽這話全身血都往臉上涌去,一股腦地將家中日日念叨的話倒了出來:「公主這是什麼意思!我家老祖宗曾被高皇帝尊稱為皇兄,我周家也曾與燕室歃血為盟,出將入相,名入世家列傳——」
永清打斷她:「你怎麼不提,當年高皇帝封與你周氏,最初是王,而非侯?」
周柔訓頓時面色煞白。
永清慢慢道:「昔日天下四定,你家祖宗以功受封蜀王,怎麼後頭子孫,倒混成了一個小小的灌侯呢?」
「那是因為——」周柔訓正要分辯,卻被蘇蘇搶嘴。
蘇蘇道:「那是因為後來的蜀王有不臣之心,僭越犯上,有問鼎之意,被高祖收拾一頓,念在昔日情同手足,又有一同浴血沙場的情分,才貶為灌侯。」
永清的眸子,清冷得似從霜湖中撈起的月亮:「你口口聲聲,日日念著昔日與高皇帝的白馬之盟,你不會不記得白馬之盟講的什麼了吧?嗯?」
「我自然記得。」周柔訓不能不回答她這句話。
永清道:「講出來。不然本宮就當你們周家已是忘約背盟了。」
「非姜氏而王者,天下共擊之。」周柔訓方說出這句話,就意識到永清什麼意思了,她大呼不妙。
「你周柔訓如今見了本宮,不依禮行事,又口出狂言,明里暗裡陰陽怪氣地中傷本宮,不會是賊子之心又起,灌侯派你來投石問路吧?」永清涼涼地覷了她一眼,「本宮是要寫信告訴母后呢,還是直接回宮告訴正在為籌措軍餉煩心的父皇,這裡正有一戶待罪而沽,等著他開宰呢?」
周柔訓嚇得後退幾步,她也非等閒之輩,強行鎮靜下來,故作毫不在意道:「公主不過是在哄我罷了。」
「我有閒心哄你?」永清倏然瞥見持杯廊下,和兩個俊美少年談笑風生,還不時向這邊望來的常樂,這些人自然是她,或者說她背後人的手筆。
想孤立她,打壓她,讓她在日復一日的奚落與輕蔑中變得柔順?
想都別想。
「如果你周柔訓,或者說你周家,還是矢志不渝,一心向著姜氏,那我想依著禮制,給本宮行大禮,不算委屈你吧?」永清一展袖袂,款款落座。
這些人一貫是柿子挑軟的捏,她偏要石頭選硬的砸。
周柔訓終於煞白了臉,她環顧一周,昔日她的那些好姐妹都噤若寒蟬,不敢在這頂大帽子下面跳出來給她說話。至於信誓旦旦跟她說,永清不會在脂粉堆里逞口舌之能的常樂,更是刻意避開她求救的目光。
她尚在猶豫,永清就乾脆道:「那我就當你不願意了——」
周柔訓撲通一下就跪了下來,她每說一個字,都如鯁在喉,肝火蘊積的羞憤燒得她一張臉紫紅:「周氏柔訓,伏請永清公主千秋未央。」
永清剝開一顆葡萄,不拿正眼看周柔訓:「好。再來一回,便可以了。」
「永清公主!」周柔訓好歹也是公侯千金,嬌生慣養的,哪裡受過這種委屈,這聲是悲憤交加,「你不要得寸進尺,只有陛下才可受三跪九拜,你怎能一遍又一遍地作踐人!」
在這樣貴族青年男女狎昵親近的宴會上,永清讓她這樣莊重地行禮賠罪,已是很下她面子了,周圍無數雙眼睛都投了過來,她何嘗不知,以前那些她曾經傲慢相待的浪蕩紈絝,或是常常和她明面上虛情假意,暗裡互看不起的閨秀皆在暗中看她笑話。
還讓她再來一次,周柔訓恨不得回家吊死,讓灌侯告到朝京去,給永清安個兇悍逼死人的罪名。
「你身邊這些女孩子,看上去皆以你馬首是瞻呢。」凌厲的眼刀掃過那些一張張逐漸低下眉頭的臉,「你不幫她們也解個圍?大家都知道,女兒家臉皮薄,若我非要她們在這種場合一一向我行禮,豈不是聲勢浩大,讓大家一起名揚兩京了?這樣,只要你幫她們全了禮數,我便不為難她們。」
常樂先前還想挑撥永清和蕭霧月。
她這個姐姐就給常樂好好上一課,什麼叫做反間。
「你們自己商量吧。」扔下一句輕飄飄的話,她便自顧自地吃起水晶葡萄,不管旁的那幾個女孩子如何竊竊私語,或直接攀上來向她說好話。
杜雲嬌最先反水:「周姐姐,反正你已經拜過一次了,再多一次又有何妨?大家姊妹一場……」
「大家姊妹一場,你就這麼對我?」周柔訓氣不打一處來,撕去平日偽裝,冷笑道。
「正是因為大家姊妹一場,才不要惹得各家都有麻煩。柔訓呀,你平日老說自己最知書達理,與我們這些武家出身的不同,這樣的大任舍你其誰?」韋婉兒暗中有些幸災樂禍。
幾番唇槍舌戰,周柔訓最終不敵緊緊團結起來的另外幾人,咬著牙,俯身再向永清行了一回大禮。
她心中已無暇恨上永清,先把這幾個虛情假意的姐妹咒罵上了好幾回。一抬頭,卻對上永清一雙戲謔而微微帶有驚訝的眼睛。
永清問:「你怎麼回事?」
「臣女已依照公主吩咐盡禮了。」周柔訓略略放低了姿態,不叫永清抓到她一點錯處。
她卻聽到一個兜不盡的促狹笑意的聲音:「周姑娘知禮是好事,只是兩次三番向本宮行此大禮,倒叫本宮有些不好意思。」
「你……」周柔訓仍忍得住,「這是依著公主的吩咐,公主為君,自然受得。」
「可是你好急。」永清嘆了一口氣,「竟然也不等我把話說完。」
周柔訓強作的恭順頓時僵在臉上:「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