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畢業季
2024-07-02 17:01:29
作者: 林森水淼
她輕撩眼皮,眼底是空洞的寂寥,「媽媽,也想要我死麼?」
程嵐不知怎麼說,也不知如何向她解釋。
程雲從很小的時候就開始上寄宿學校,長大了就被送去國外,一路從高中念到大學畢業。期間唯一和這個家有密切聯絡的人,只有在她三個月時就抱著她喝奶哄睡的程嵐。
爸爸偶爾打電話,媽媽很少聯絡她。若不是程嵐對她的細心呵護,她時常會在想自己到底是不是這個家的一份子。
「上一輩的事情,太亂了。我和你,都只是捲入這場紛爭的棋子。」
「那你跟我走呢?」
程嵐苦笑,顫顫巍巍的手放在她的額頭上,「走不了,阿雲。」
手心溫熱的觸感摸索著她光潔細膩的額頭,仿佛還是從前,他護她在牆角,躲母親的責罰一樣。
滾燙的淚水一滴一滴落下,程雲恍惚了一下,然後若無其事的拭去。
「那我不走了,哥哥在這,我就在這。」
高樓,財富,名譽,地位,權力……給不了他們任何想要的溫情。
「說什麼傻話。」程嵐似自嘲的笑了,「周家不會放過我們,母親也不會放過你。」
程雲兩眼怔怔的看著地面,大理石切割成的平面有著天然形成的紋路軌跡。驀地,砸了兩滴淚,顏色變深,再慢慢變淺。
「以前,到底發生了什麼?」
程嵐緩緩閉上眼,身體的自愈系統恢復傷口開始讓他有些睏倦。
腦中走馬觀花的閃過許多許多畫面,零零碎碎,蒙太奇的剪輯手法,直到最後一刻,一切才拼湊完成,落到一張隱晦,濃烈,冷峻的面龐上。
「以後,等事情解決了,我再告訴你。」
程嵐費勁的支起身子,搖搖晃晃的站起來,一步一步,往前走去。
陽光已經升起,把廊道照的通亮,可程雲望著他的背影,卻覺得如此晦暗朦朧,他像陷進雲霧裡,眨眼霎那,不見蹤影。
……
今天是蘇狸畢業。
一千米的大型跑道擠滿了熙熙攘攘的人群,嬉戲歡笑聲充斥在耳邊,寬大的學士服穿套在身上,蘇狸站在人群中間,還有種恍恍惚惚的不真實感。
她要離開這裡了。
並沒有帶給她多大歡樂的地方,臨了離別之際,還是會有些傷感,這些複雜滋生的情緒,或許來自於時光荏苒如白駒過隙,往事依稀若素月流空的傷春悲秋。
蘇狸帶著蘇長樂和陳蘭走了一遍她的校園。陳蘭的腿奇蹟的撐完了幾公里的路程,最後還是撐不住,坐在了輪椅上,由蘇狸推著她遊逛。
葉縫把光切割零碎的落在地上,蘇狸帶著大大的學士帽,頭上是橙黃色的麥穗在搖曳。
蘇狸拿出手機,一寸寸為蘇長樂和陳蘭拍下照片,當然也沒忘記自己,和他們一家三口人的小家。
蘇長樂邊走邊塞鼻子,他只覺得幸福觸手可得的感覺實在太過美好。
蘇狸拍了拍他的肩,溫柔笑臉安慰他。
「爸、爸沒事,」蘇長樂拿紙巾抽了一下鼻涕,隨口問:「君成忙完了嗎?」
蘇狸點頭。
周君成不知要處理什麼事情,跟她說晚來一兩個小時。
話音剛落,說曹操曹操到,『曹操』已經捧著一大束艷麗的黃桔梗朝她走來。
「爸,媽!老婆!」
周君成小跑過去,把手上的花遞給蘇狸。
「祝你畢業快樂。」
蘇狸臉上笑意愈濃,她大膽的勾著周君成的脖子,踮腳尖,在周君成唇上落下一吻。
平日色膽包天的某個男人竟在這一刻害羞了。
周君成紅著臉推了推她,「別,還在外面呢,不好不好。」
蘇長樂臉色算不上開心也算不上生氣,把頭扭到一邊,陳蘭坐在輪椅上,倒是笑顏如花。
「哎呀呀,把我們兩都不放在眼裡咯。」
「啊。」
蘇狸後知後覺也害臊了,小女孩作態的跺了一下腳,自顧往前走了。
周君成對蘇長樂道:「爸,我來吧。」
「不用不用,我可以。」
「沒事沒事。」
兩個男人搶著活干,動靜大,把蘇狸都喊回頭了。
直到最後一刻蘇長樂才似怒的說道:「這是我媳婦,你去找你媳婦去。」
周君成怔了怔,看了看蘇狸,又看了看蘇長樂,隨即恭恭敬敬的「誒」了一聲,走蘇狸身邊去了。
俯下身,竊竊私語,「咱爸還挺懂事。」
蘇狸一腳踹去。
——滾吧你!
「晚上帶你去吃大餐?」
——帶我爸媽一起。
「當然。」
周君成擠眉弄眼,暗示什麼。
蘇狸往旁邊瞟了幾眼,發現沒人注意他們,便又快速的蜻蜓點水般親了一口他的臉頰。
周君成不滿足,「這哪夠呢?」
——誰剛不是說還是在外面麼?
「那我們回家……」
「咳咳咳!」
兩人猛地往回頭,跑到落了一段距離的蘇長樂和陳蘭身邊。
「爸,你怎麼了?不舒服?」
蘇長樂幽幽怨怨的眼神往蘇狸身上看去,「你們兩個啊,在外悠著點。」
嚯地,「咳咳。」
蘇狸也打了兩個咳。不知是被口水噎的,還是被氣管嗆得,整張臉爆紅。
陳蘭低頭抹唇角,周君成撓頭懵里懵懂。
最後陳蘭一句「走吧」,才打破這份尷尬。
陳蘭沒吃過羊蠍子,周君成找了當地做羊蠍子最好的一家私房菜帶他們三人去吃。一個晚餐,蘇長樂周君成兩個大男人忙前忙後,剝蝦拆肉,和趕集似的,火急火燎。陳蘭自從手術過後,胃口小了很多,吃得差不多就停手了。蘇長樂還要繼續,被蘇狸制止。
——媽吃不完的她來吃!
看著面前放著兩碗滿滿的肉,蘇狸眼睛都亮了,風捲殘雲般吃完,周君成的手還沒停,蘇狸也還吃得下。
陳蘭和蘇長樂驚了。
什麼時候,蘇狸居然那麼能吃了?
陳蘭往前湊了湊,眼睛都張大了:「狸兒,不撐嗎?」
蘇狸臉上沾了紅油,周君成一邊拿紙巾幫她擦,一邊回答:「媽,你放心,狸兒胃口大著呢!」
可陳蘭是什麼人,當年含辛茹苦的把她生下來,當過女人也當過媽,哪能看不出異常呢?
按蘇狸以前的飯量來說,再讓她多吃一碗都不願的人,現在已經囫圇吞棗似地塞下了兩大碗了。
「這麼多的羊肉啊。」
陳蘭獨自低喃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