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3章 煉心

  「雲途」激流當中，萬眾矚目之下，一襲紅衣的許敬張開著無堅不摧的玄氣屏障，在停歇半刻鐘後終於再次迎著激流的沖刷踏步攀登，不過，到了約莫著到了第七階層的中間位置他再一次停下腳步。

  並非是因為他至此已無力再前，而是他終於確定了自己的發現——踏雲途既是考驗，也是莫大的機緣。

  機緣緣自哪裡？當屬是覆壓下來的重力場域。

  此前，許敬登臨第六階層的時候便感受到重力場域所賦予的壓力陡增數十倍，而且與尋常的重力威壓不同，此處的重力場域是能直接施加在玄力上……即是說他星玄境後期接近巔峰的玄力修為都被一下子按壓至星玄境中期。

  等到他承受著天傾般的壓力登臨第七階層，這股重力場域變得更加恐怖，星玄境中期的修為一度被壓制到了星玄境初期的巔峰……這還是在他開啟了禁玄神典第二境關「焚天」才勉強抗住的成果。他試著又頂住壓力再走一段路程，重力場域對玄力的壓制可謂步步陡增，如今，他的修為氣息已然是與剛突破星玄境初期一般無貳。

  在此情況下許敬便估計自己無法登臨頂峰——畢竟一眼望去還是有著相當長的一段距離沒能走完。

  強行抗壓不能登頂，許敬只能更換思路……借著此間重力場域對玄力的壓制修煉，徹底適應，最終一步步登頂。

  果然與猜測的無差別，當許敬就地運轉起「禁玄神典」和「天衍真訣」修煉之時受到的困阻不是一般的大，體內玄氣的流轉就仿佛受堵的流水，難以順暢。但，重力場域對玄力的極致壓制還有更大的好處……那就是經受壓制後的一縷玄氣都變得極為濃郁、精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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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比是氣體液化，體積雖然變得更小，可同時也是摒棄了更多的雜質和更充分的運用了有限的空間，可以存儲起來更多的玄氣。

  兩大功法同時運轉著，緩慢的，許敬在如此巨大的壓力下運轉功法也變得順暢起來，滾滾洪流攜帶的絲絲縷縷極精純的天地靈氣也開始被吸收煉化起來，許敬的玄力一點點的增加，開始重新突破到星玄境中期的渾厚程度，然後，還在一點點的往上走去……

  「他是在……修煉？」

  許敬盤坐在台階上，洪流底下修煉的情形「雲途」之外的玄者難以理解，同時也不免更加的感到震撼。且不說那洪流的可怕衝擊力，單是重力場域的壓制就能瞬間將一位普通的星玄境後期強者的玄力屏障給壓碎……可是這人居然敢並且是穩穩噹噹的盤坐著修煉起來？

  是腦迴路過於清晰了？不，這是變態，是妖孽！

  稍微一想，諸多自詡天才的年輕玄者俱是莫名的頭疼：前面有一個「枯血劍者」就已經夠耀眼的了，現在又來這麼一位？實在不知和這些妖孽到極致的傢伙生在一個時代是不是一種悲哀？

  「……」不同於周圍人的驚嘆感慨，柳萬吉死死的盯著「雲途」第七階層中的那抹紅影，臉色變化可謂十分精彩。

  他是百川學宮弟子，不說近水樓台先得月，哪怕是青年人的傲氣使然也教他早早的便數次嘗試過登頂「雲途」，可最終的結果是以星玄境初期的修為止步於第四階層。至於之後，便在十多天以前，他還以臨幽境初期的修為又一次嘗試……最後只能止步於第五階層。

  無論如何也未能有許敬這般耀眼傲人的成績使他內心備受打擊，原以為和許敬在修為境界的差距已彌補回來曾今的戰力差距，先前再見許敬時才能很快壓下憤恨與怒氣。可是現在……他不是傻子，即便沒有交手他也是能清楚的看到彼此間的實力差距。

  再一次的，柳萬吉對許敬的氣由恨轉戾，對其殺意前所未有的濃烈——許敬不死，他就永遠不可能真正的征服、得到上官輕若。

  「許敬，我或許沒有斬你的實力，不過，黃泉閣可多的是……相信他們知道你在這裡的話會馬上就趕過來吧？真希望你能在『雲途』中多撐上一段時間……」

  雙眸殺意濃烈，柳萬吉趁著上官輕若的全部注意力都在許敬身上時悄然退去，而離去的方向赫然是黃泉閣所在。

  他要去「借刀」，找那位少時的熟人……黃泉閣二少主。

  ……

  許敬可是不知道也不會在意柳萬吉的內心想著什麼，此時他只一心運功修煉。而在過了半個時辰的適應後，他總算能順暢的運轉起來「天衍真訣」和「禁玄神典」。

  嘭！嘭！嘭！嘭……

  周身玄氣一波波的綻放，四方的天地靈氣卻是不斷的匯聚，至於強橫的混沌之力竟是衝擊得洪流瘋狂的炸開大片大片的浪花，一度截斷了洪流，短暫的出現一片無水地帶。

  「玄力回流近星玄境境後期了……看來這裡的壓力還不夠強，再上一層，希望能找得機會突破星玄巔峰。」許敬暗忖，而後沒做猶豫，起身攀登，再踏雲途。

  第八階層，乍看之下仿佛沒有了流水，只有一片靜寂和祥和。可是，當許敬踏上屬於第八階層的那一級階梯時，他的真箇人被吸扯著前進……仿佛是有一頭洪荒猛獸猛的咬住了他，然後迅速的拖進縱深無底的蒼黃海域。

  眼中光景變幻，許敬神經莫名張緊……身處一片黑暗無光的水域底部，壓抑、死一般的靜寂氣氛縈繞心間，一直存在的不知如何沉重的重力威壓仿佛消失了。

  然而，同時消失的，還有許敬的玄力——他周身的玄氣屏障消失，連同體內哪怕一絲一縷的玄氣也不曾存在。

  「……這股水壓倒是真實。」覺察不到危險的氣息，許敬沒有驚慌，猛的握拳，拳掌間爆發的力量極大，可卻是不能發現有一點漣漪泛起。

  「幻境麼？不，真實的。」許敬以為自己是在幻境中，可是又立即否認了。因為他猛力一扭，手臂脫臼帶來的疼痛感極為真切。

  接回脫臼的手臂，許敬開始往前踱步，企圖能發現些什麼……但，水至黑則淵，無盡的淵海深處除了黑暗和死寂一無所有。

  「雲途……第八個階層……這裡的考驗是什麼？萬年前的那位妖孽級的天才難道是止步於此？」許敬不再亂走，靜下心來思索。

  無邊無際的黑暗，沒有危險，沒有暗潮，只有絕對的沉靜與死寂——感知不到時間的流轉，除了心聲，也聽不到一點的其它聲音……

  這是考驗的「孤獨」麼？不對，應該是……

  不！這是對的！我不能修煉，不能做些其它事情打發時間……也許，我要游上去，憑體能游到淵海的頂峰就是勝利！

  對，游上去。

  許敬猜測的對了，游至淵海平面上就算通過「雲途」第八階層。可是，他沒有想到，他每日每夜的往上游去，不做休憩的往上游去，好像他已經在不知不覺中遊了幾個月……還是見不到一點光線。

  視野仍是黑暗的，水壓不變，依舊能呼吸，也沒有感覺到疲乏，可卻始終不到盡頭。

  沒有放棄，許敬按下心中的一點煩躁，繼續往淵海平面上游去……

  一個月、兩個月……

  一年……兩年……

  五年……

  十年……百年！

  感覺過去了百年光景，許敬依舊浸泡在淵海深處，他內心由最開始的冷靜到後來的逐漸煩悶，再由煩悶變為躁動……直到躁動的情緒消逝由麻木取代，他依舊困在淵海牢籠中。

  時間仍在流逝，十年輾轉便是十年，百年輾轉又是百年……

  不知過去而來幾個百年、幾個千年——許敬麻木的心理開始走向崩潰，精神發生了恍惚，仿佛癲狂。

  「怎麼會……怎麼會……就算是天也要盡頭！這淵海怎麼可能沒有盡頭！！」

  「混蛋！混蛋！一定是混蛋……不不不！冷靜……冷靜……一定會有盡頭的，一定能走出這該死的地方……」

  無邊際的黑暗和死寂最為折磨人，饒是許敬的心理承受力也不免險些發狂，好在及時的調整過來，他沉靜了心，摒棄一切雜念，只順著頭頂的一個方向手腳並用的游去……

  時間不知流逝多少，萬年還是十萬年……亦或者百萬年光景，許敬始終忍受著孤寂、忍受著無聲的沉靜，最終迎來了一抹淡淡的光芒。

  欣喜若狂，許敬早就麻木如死去的心出現重新出現了希冀的跳動之音。

  噗咚——

  全速的遊了上去，隨著一聲水面破碎的響聲落下，許敬重見天日，那隨同他雙眸恢復明光沖天而起的黃色雲光告知著他真正的踏過了第八階層。

  四野無數玄者的歡呼和深感震撼之聲響徹雲霄，議論的音波一度震散了高空的積雲。他們方才有足足兩個時辰的時間不見了許敬的身影，還以為他已經失敗，被「雲途」流水沖了下去，可是一直沒能在下方發現其人，抱著耐心等待的態度，他們竟然還真的等到了這位紅衣青年的身影重現的一刻！

  「……修為突破了？該說我是好運呢，還是……呵，姑且就真的算好運吧。」許敬聽到了周邊玄者的潮水般的聲音，抬頭望天，日漸西斜，他也便知道真實的時間流逝。而感受到自己玄力修為似乎再進了一步他卻是意外的……古井無波？

  猛獸向來獨行，牛羊才成群結隊。強者的路是註定孤獨的，常伴身側的只有無盡的寂寥……甚至，連影子都不曾有。

  「雲途……這還真一個夠奇妙玄奧的機緣地啊。」

  磨鍊的感悟、莫名其妙的突破至星玄境巔峰……許敬搖搖頭，不願多想，悵然的嘆息一聲後，往前邁步，幾個台階，便跨過了前方的一個十餘米的虛空旋渦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