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章 談心

  「二哥，你在想什麼？」

  許敬思緒轉動的時候，身旁，許依然疑惑的輕聲問道。

  「沒什麼。」斬去雜緒，許敬搖頭一笑，卻也不做太多解釋。

  「對了，忘了問你，你怎麼一個人出現在這山脈中呢？為了……歷練？」許敬忽然轉了話鋒。

  許敬的問題許依然可是沒有先做回答，反是深深地看了眼前者，沉吟片刻，認真的問道：「二哥，你要先回一趟臨川城看看嗎？」

  許依然沒有問詢許敬在這兩年時間內他的去向和經歷，仿佛是知道即便問了他也不會毫無保留的說出來，又好像更願意等他主動提起時去聽就好。但「是否要回一趟臨川城」這個問題，她問出口時臉色是認真、肅穆的，看著許敬的一雙晶瑩的眸子隱隱有著一種不可言明的期待。

  許敬卻是一時沉默了下來，他以眼角的餘光匆匆瞥了一眼旁邊的少女後便立即移開，似是不願意……更似心中有愧疚而不敢看她，尤其，是在她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

  因為，許敬心裡很清楚，許依然心底期待的回答是必是肯定的，而假若弗了願，那她就得到了她所不願意聽到的答案——心冷了，家族、血緣之情到底是被玄道之心拋棄了。

  許敬的一時沉默讓許依然心中瞭然，她眸中的光彩悄然黯淡幾分，心底有一聲無可奈何的長嘆：「是和大哥一樣的回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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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玄道漫漫或無盡頭，能走多遠且在道心是否穩定。真靈世界玄者無數，強者無數，他們走上修玄之路或是為了護佑親友、或是為長生不死、或是為復仇殺戮、或是為橫行無敵斬盡牽掛……不管如何，強者終究成為強者，他們無一例外不是真正明確了自己的道心。

  而許敬，從知曉家族情況時的黯然神傷，到方才玄力忽然的暴增，許依然即便不清楚其中的具體原因，可是她能清楚的，必定是他的道心變得清明了……他認識了自己的心，感悟到了自己的道，選擇摒棄了無謂的血緣牽連。

  她終究在他身上覺察到了一絲更深的冷意。

  「逝者已矣，生者如斯——我曾用這句話去寬慰別人，沒想到今時自己也很快用上了。」許敬很輕的笑了一笑，仿佛帶著自諷意，可是他聲音平靜，悠長卻又清冷，「我大概是不明白自己的實力，曾自以為是，覺著可以護佑住身邊所有人，所思慮之事也極遠……呵，後來，我發現自己錯了。」

  許依然的思緒被帶回，她靜靜的聽著，視線未曾離開過許敬的臉龐。

  「這個世界不一樣，真靈世界，玄奧的東西太多，未知的東西太多，意外也許很快降臨，想太多，憂慮太多，反而束手束腳，隨心即好，心中念想到什麼便先做了，也許才是『生』的意義。」頓了頓，許敬忽的伸手摺掉旁邊的一朵草花，「有可能我是變了，血液中多了些冷意……但也有可能從我心泵出來的血就是這樣吧，無可改變。如這朵花，它一心只想著生長，可想過會突然被我折了？這便是它的玄奧的命。」

  「活著，先且隨心，隨心的活著，讓屬於自己的命變得更加玄奧無常，莫要先去抱怨生與死也許會更好。」

  不明所以又仿佛是隨心而為的，許敬一下子說了大段的話，他也不知是在寬慰許依然的心情還是勸說自己放下芥蒂，但不管如何，他的心情這時很自然的舒鬆了許多。

  「無常命，且隨心……隨心麼……」

  許依然心中不自覺地低念，她沒有刻意的嘗試理解許敬的話，可是她的念頭卻忽然變得通達透明，她內心積壓多年，連她自己也不知道的悲戚和自我苛責的情緒如一抹輕風，飄飄然的逝去。

  她再看眼前的青年，青年也恰好投來了目光，不約而同的，他們輕鬆的笑了起來，彼此眸中又恍惚的倒映除了一個孩童的身影……那是他們孩時一齊恣意玩耍的身影。

  嗡！

  忽然的，許依然身上體內玄力破體而出，如水波流轉時迸發出一股比先前更強悍、渾厚的氣息。

  這心境通明的一刻，許依然水到渠成般突破了空玄巔峰的修為桎梏，正式踏入星玄之境。

  「兩年時間不見，你這丫頭的修為進步得很快嘛。」看著許依然突破到了星玄境初期，許敬情不自禁的笑了起來。

  稍微地運轉了一下體內玄氣，感知到這真切發生的變化，許依然臉上神色浮現一抹複雜，但很快消逝，取而代之的是沉穩的輕笑：「二哥，謝謝你。」

  「害！」許敬大手一擺，沒說什麼，而後很自然的將手中的小草花插到了許依然頭上的髮簪處。

  許敬隨手隨意的舉動讓許依然心中有一點暖意升騰，也真切的感到熟悉。

  「話說回來，這山脈中實力在星玄境以上的荒獸並不少，怎麼你會到這裡來？是要找什麼草藥？」許敬這時又開了口，還是最初的疑惑。

  「不全是。」許依然搖了搖頭，「族人各自離散後，我在大哥的幫助下成功加入七星劍宗，現在是接受的宗門任務——獵殺三十頭『極地雪猿』。不過現在顯然是我來得早了，寒意尚不夠深沉，極地雪猿基本還在蟄伏沉眠中。」

  「極地雪猿？」許敬眉頭微微蹙起，感到驚異，「這可是群居類妖獸啊，數量不說上千也有數百，一齊戰鬥時甚至可以輕易斬殺星玄境中期強者，而且單個的戰鬥力都相當於人類的空玄境後期……你怎就一個人接下如此危險的宗門任務了？」

  「宗門內同我一齊的本來還有三位空玄境巔峰的師兄，可……」許依然姣好的容顏卻是禁不住的染上一抹淡淡的悲意。

  許敬：「……」

  嘆息一聲，悲意稍斂，許依然又繼續解釋道：「小赤古山脈有一處斷劍崖，傳言為十數萬年前一位至強的人族劍修一劍所斷，崖間殘留著極強的劍氣風暴和劍道意志，歷經歲月的洗禮，千年以前，斷劍崖便吸收足了這位劍修的劍道意志，進而衍生出來一種名為『劍形草』的至寶——之所以成為至寶，是因為通過劍形草劍修往往可以從中領悟到屬於自己的劍意，甚至機緣足夠還能領悟到劍勢。」

  「我和三位師兄尋覓極地雪猿無果本想碰碰運氣，結果正好，斷劍崖沖刷出劍形草……本以為同其他宗門弟子爭奪成功後可得到劍形草，結果卻是……遭遇了食狼山寨強者的追殺。」

  「劍形草？」許敬感到新奇，草藥種類知道絕對不少，但他倒還是第一次聽到劍形草這個名字。

  許依然的話語到底有些哽咽起來，至此，她也便沒能繼續說下去。手上玄芒一閃，一株半尺高，開三片如劍的葉子的淡白色奇異小草被她遞了出去。

  嗤嗤嗤……

  許敬伸手接過，驚異的發現小草周圍竟繚繞著一圈圈凌厲的劍氣，細細感知，其中當真有一股別樣鋒利的意境蘊藏其中……使得槍，許敬自是不怎麼了解劍，便更談不上了解劍意，可是他仍舊明白草中的鋒利的意境就是所謂的劍意。

  「世界之大果真是無奇不有啊……既然都來了，怎麼還想著藏起來？」

  許敬忍不住發生一聲感慨，可是說到一半他忽然折轉話鋒，言語中的凌厲和寒意直指後方的深林。

  許敬的話教許依然感到意外，儘管她立即就警惕起來，釋放了神識探知……她可是並沒感知到四周哪裡有危險的氣息靠近。

  「以為我在詐你們，不想出來？別說沒有勸過，再不過來就沒有機會過來了。」許敬等了幾個呼吸還不見人影現身便再次出聲警告。

  「呵呵呵，好小子，感知蠻敏銳的！」

  隨著一道人聲傳來，許敬身後，七八百米的深林中，一道道人影化作長虹飛速掠來。

  卻是一襲藍袍、衣袖邊上繡著山嶽圖紋的三十位青少年。

  一行三十人，各個氣息渾重，仿佛身上都背負著一座山峰……尤其站位中間，最靠前的兩人。

  他們，都是星玄境初期修為，可是，玄力的波動明顯要比一般的星玄境初期玄者要強。

  「運氣這種東西還真是不好說，大老遠的我就瞥到了劍形草——小子，把它交給我，你們就可以離開了。」身材更顯壯碩的星玄境初期青年傲然地開口道，「老子是重岳門的崔事，想必你也聽過老子的傳聞，最好不要想著負隅頑抗。」

  「是麼？」許敬淡淡的開口，旋即釋放了一縷青煙般的玄氣。

  這名自稱崔事的重岳門弟子抱手於身前，頭顱高仰而閉目，完全一副強者姿態。故此，他也便絲毫沒有注意到自己的身旁，分明是同自己一個境界的同門師弟，此時在略微感知了一下許敬故意釋放出的一絲玄氣波動後……已然是戰戰兢兢，滿臉皆是惶恐之色。

  「老……老老……老崔……他……他他是星玄境後……後後後期！」

  許敬承載玄氣、運轉玄氣的本來就是通過十二絡脈，屬於是與眾不同的方式，何況還修行了匿隱訣……更高境界的強者還好，若是比他修為境界低的人沒有刻意審視，便自然是不能夠第一時間知曉許敬的修為如何。

  而今，許敬運轉釋放了一絲玄氣，他的修為境界則是很快被眼前的這幫青少年給知道得真真切切了。

  「區區的星玄境後……什……什麼！？星玄境後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