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狀元樓和重生人
2024-07-02 14:22:25
作者: 酈途
趙景煦新登基,大周上下百廢待興。
尤其是在陳抒玉帶人抓了大周一小半的官員之後,偌大一個朝堂,全靠著那些能夠信得過的人撐著。
武將還好,安南王加定國公,總能矬子裡拔大個。
但是文臣就不免有些青黃不接了,滿打滿算也只有謝長風和崔晏兩個人。
至於謝長安,他是謝將軍,不算文臣。
所以不得不加開恩科,免得這幾個人累死在案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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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帶我來這裡做什麼,這不是那些舉子們來的地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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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期就坐在付憫柔的對面,笑呵呵地給她倒茶:「若不是舉子們來,我也不會拉你來這種魚龍混雜的地方。」
今時畢竟不同往日,付憫柔現在是鳳體金玉般的太后,無論去哪裡都得注意著安全。
但是依雲期之見,未科舉未出名次的時候,是最能看出這些舉子品行如何的時候。
雖然科舉之後得意忘形的也不在少數,但是還是未踏入官場的最能看出來。
畢竟那些看自己名次不如人所以裝的謙卑恭敬的,免得得罪了自己日後上官的才是大多數人。
「這畢竟是給你與陛下找往後的臣子的,江山畢竟是你與陛下的江山,我們看得了一日,看不了百日。
所以這往後的臣子怎麼挑,也還是得你與陛下做主。陛下年幼,就勞煩太后娘娘先行過目了。」
付憫柔聽見這話不是不驚訝的。
畢竟不說別的,雲期與謝長安如今這位置說是攝政也不為過。
即便現在朝堂上說是太后攝政,但是誰不知道真正做主的是那謝家二郎和永安公主——付憫柔做主,為雲期加封的公主,還將富庶的江南世家之地,賜給了雲期做封地。
雲期看見付憫柔面露驚訝,還笑了一下:「怎麼,你是覺得我們不知道累嗎?我們也不想總是盯著朝堂的。」
她看向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等此間事了,等剷除北梁後患,我就要帶著繁娘和謝長安去我的封地,江南富庶,又是世家起興之地,我肯定能在那裡過得很快活。」
雲期原本就不喜歡京城,雖然是權力之巔,但也承載了雲期痛苦的一生。
每每看到那宮門,雲期都會想起自己臨死之前看到的承塵,想起李常玉死去時周身血染的紅沙。
「若是可以的話,我希望繁娘和我未來的那個孩子,能夠離京城遠遠的。」
付憫柔面上露出一點驚訝:「可是.......」
雲期又說:「這還是很遠的事情,」她笑了一下,「你不用從現在開始擔心,畢竟就算我們有如神助,起碼也要等到陛下才能放心地將大周交付不是?」
付憫柔略定了定心,又說:「你覺得什麼樣的舉子才可堪大用?」
雲期站起來,說:「我當日就是在這抓住的陳抒玉。」
站在二人身後的陳抒玉忍不住笑了一下:「是的。」
付憫柔看向陳抒玉:「陳大人不打算入仕嗎?」
要說可堪大用,雲期身邊的這個陳抒玉才是最得用的。
文可為雲期和謝長安穩住世家,武可帶人趁夜捉人,可惜這人卻死活不肯入仕,只願意在雲期身邊做一個出謀劃策任憑驅使的門客。
陳抒玉笑了一下:「草民志不在此。」
雲期說:「太后娘娘可給我留些人手吧。」
付憫柔掩唇一笑,就不再說話了。
兩人對坐的這個樓台正對著狀元樓,從這裡可以之間看見狀元樓裡面的樣子。
而今日,狀元樓里正在籌備一場鬥文大會。
鬥文大會其實是狀元樓的慣例,是為了那些因為家世不顯,說話也不怎麼討人喜歡,因此行卷不順利的舉子準備的。
在這場鬥文大會上,沒有固定的題目,也不要求題材,可以寫策論表達濟世胸懷,也可以作詩寫詞一展文采。
陳抒玉科舉那年,因為被雲期半道殺出來帶走,未曾親歷如此盛會。
不然按照他原本的軌跡就是應該在鬥文大會上一展文采,然後被趙景殊看上收入麾下的。
雲期笑著說:「你喜歡什麼樣的人,喜歡哪個,大可以在這鬥文大會上好好看看,等到他日殿試,心裡也好有個譜。」
付憫柔點點頭,又想說話。
就見雲期像是想起來什麼似的:「你若是有實在十分青睞的,也可以打著我的旗號,抒玉,你留下,若是假借我的身份也需要有個人證不是?」
然後她像是發現付憫柔有話要說似的:「你要說什麼?」
付憫柔笑著搖了搖頭:「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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狀元樓中卻不似鬥文大會一般熱鬧,而是一片沉靜。
蓋因那站在正中的少年人說:「太后和永安公主如今正嚴打前太子的黨羽,若是諸位有什麼能跟前太子扯上關係的,還是早早歸家,免得白費功夫才是。」
一個看起來有些年紀的中年人說:「怎麼能這麼說,前太子都已經......即便這真有人能扯上關係又怎樣。
何況這在場諸人即便是有關係的也不過是些枝枝蔓蔓的牽扯,若是真有什麼關係,早就跟著前太子走了。」
少年對著他搖了搖手指:「老大人看起來年紀不小,怎麼比我一個少年人還要天真。
這新帝登基不到一年,又還是黃口小兒,前太子畢竟安安穩穩地做了這麼多年的太子,少說也是有點積威在的。
這種時候,太后和永安公主再風聲鶴唳也是不為過的。」
這時候眾人都不免有些沉悶。
他們這讀書十幾年,想的不就是報銷君國嗎?
雖說這次進京的時候前太子已經沒了,但是初次趕考的又有幾個,多少也是有些跟東宮行卷過的。
也不知道這行卷過,落在太后和永安公主眼裡是不是和前太子有什麼關係。
「永安公主必定不是這樣的人!」
一個白衣少年如是說。
這可謂是石破天驚的一句話引得許多人側目:「小友何出此言?」
少年面容清俊,但是看起來身子有些虛弱,站著的姿態也是塌著肩膀的,看著有些不似時人推崇的君子身姿。
但是這少年說話卻很硬氣,見這麼多人看著他卻半點不怵:「永安公主曾救我西北無數百姓,必定不是你說的那等毫無容人之量的人!」
「哦?你見過永安公主不成?那西北多少百姓,你就是個被捎帶!」
「我就是曾見過!永安公主為了探知西北疫病,甚至不惜自己染上疫病,深入虎穴,這才救我西北!」
付憫柔看著那樓中不同尋常的動靜,拿著千里鏡看:「咦?」她把千里鏡遞給雲期,「這人你認得?這樣維護你。」
雲期接過千里鏡滿不在乎的一看,等看清少年的面容忍不住挑眉:「何鳶?」
付憫柔問她:「你果然認得?這人如何?」
雲期想了想,覺得這人倒也還算是不錯的:「性子有些桀驁,但是人是好的,不過這科舉畢竟是看學識的,他的學識如何我是不懂的。」
付憫柔想了想:「秋紅,記得這個叫......」
「何鳶。」
「記住這個叫何鳶的舉子,若是後頭春闈的成績不錯,倒是可以一用。」
雲期看著她吩咐秋紅,忽然笑了一下:「你只管看著,我卻不好多說了,為霜,我們出去散散步。」
不知道是不是有意,付憫柔還是讓雲期覺得她在有意的「聽話」,像是之前做雲期的傀儡一樣聽雲期的話,但是雲期讓她來這裡看鬥文大會的本意就不是這個意思。
她扶持付憫柔和趙景煦也不是為了有一個自己的傀儡掌權者。
趙景煦和付憫柔只要不像是先帝和趙景殊那樣,他們做出什麼樣的決策雲期其實並不在意。
但是倘若她繼續留在那裡,付憫柔又看到一個人就問問雲期的意見,那又成了雲期選的官員了。
倒還不如出去溜達溜達。
而身後的付憫柔看見雲期離去的身影則是微微一笑。
她是願意忠於雲期的,也不在乎讓趙景煦與她一同做那個傀儡。
但是若是能自己做主,誰願意聽別人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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狀元樓里的鬥文大會仍在繼續。
何鳶站在大堂的正中間,被那覺得自己能夠跟前太子扯上關係的舉子們團團圍住,竟然憑空生出了些舌戰群儒的膽魄。
而那初時說話的少年卻笑了一下,說:「永安公主確實曾經救過西北,但是那時候她是被派去西北的,何況那個時候她只是名不見經傳的普通女子,現在卻是權傾大周的永安公主。
今時已經不同往日,甚至都不必永安公主多說,只要她透出些什麼意思,下面那些溜須拍馬的自然會讓我們的卷子到不了她的案頭上。」
何鳶氣的臉紅脖子粗的,他原本疫病之後就有些身子虛弱,氣息不足,如今說多了話自己就開始咳嗽,但是即便如此,他也大聲吼了出來:「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你這分明是莫須有之罪!」
看著何鳶這失態的樣子,以那少年為首的人像是譏笑他一樣,笑出了聲。
他愈發憤怒。
簡直要跟這些人打起來。
付憫柔在對面看得越發有趣,說:「陳大人,你是永安公主去西北之前收入麾下的,你可曾認得這位?」
陳抒玉搖頭:「不曾。草民在公主前去西北之後就去南方了。」
付憫柔索然無味地收回落在陳抒玉身上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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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霜跟在雲期身後:「公主是要去哪裡?」
雲期笑了一下,說:「隨便溜達溜達,看看能不能偶遇什麼人。」
為霜看起來是想問一問雲期是想偶遇什麼人的,但是她看著雲期看起來就有些不虞的神色,明智地沒有問出口。
若是要問雲期想要偶遇誰,可能她自己也有些說不清楚。
或許是付憫柔現在這樣謹慎的態度讓雲期覺得十分疲憊,也或許是被人稱為永安公主的現在讓雲期覺得自己十分陌生。
總之雲期現在想要找一個故人,談一談那相去不遠的過去。
她和為霜沿著長街慢慢地走,然後就被人叫住了。
她笑著回頭:「顧三哥。」
是顧思恆。
這個時候,顧思恆是一個很好的話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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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不曾恭喜過永安公主,你如今也算是得償所願了吧。」
雲期在他對面坐下:「隴西郡主前些日子在北疆舉行的喪禮,你怎麼也不曾回去?」
顧思恆把玩著自己的玉佩,笑著說:「北疆現在已經沒有我的容身之處了,起碼鎮北王府沒有了。」
不等雲期發出疑問,他就說了:「阿玉嫁人之後,顧思明曾經發信給我,讓我儘快返回北疆,不要在京城逗留。
我當時沒有回信,然後又收到了第二封。
他一連來了十幾封信,一封比一封措辭嚴厲,一封比一封疾言厲色,但是我都沒有回信。
最後,他送來了一封空白的信件,我知道,那時不必回去的意思了。」
雲期挑眉:「你為什麼不曾回去?」
顧思恆笑了一下:「鎮北王府待我至深,可我卻是個註定會引來禍患的禍根,我原本以為,若是趙景殊贏了,我在京城總能免得王府受難。」
雲期笑了一下,說:「但是在顧二哥眼裡,只怕是你為了京城的潑天富貴,和皇子的身份地位,捨棄了與你有十幾年恩義的鎮北王府和顧家,也捨棄了他們這些兄弟同僚。」
顧思恆笑了一下:「或許吧。」
然後他久久地沉默。
過了一會,他忽然說:「我曾以為,我能做的很多,後來我發現,我什麼都不做事情也不會變得很糟,我想了很久那個變數,後來發現,是你。」
雲期對著他笑了一下:「就到這裡吧,實在不必說得更多了。」
不管你是否猜出了什麼,都不必說些什麼了。
現在顧思恆是否也有前世記憶,對於雲期而言,已經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