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拉攏與盤算
2024-07-02 14:19:54
作者: 酈途
但是不論雲期怎麼開解自己,都覺得李常玉的婚事上下都透著一股子不對勁。
別人或許不知,但是雲期是再清楚不過的,陛下為何不肯賜婚,為何要一下子把李常玉和趙景殊的婚事拖到明德十七年去,還不是因為準備的不充分,怕這樁婚事反而成了鎮北王府的助力。
那如今這樣早就下了旨意,可是覺得已經準備萬全,只等著婚期一到就下手嗎?
雲期心裡覺得恐慌,又有些害怕,她自己盤算多少都是建立在有時間的前提上的,可若是皇家因為她的那些小改變提前發作,她又該怎麼辦?
薛雲霓看著雲期的臉色不太對,就問:「你這是怎麼了?」
雲期這才回過神來強自笑笑:「無事,就是想起來一些事情罷了。」
薛雲霓薛雲霜兩人覷著她神色不對,就不再說隴西郡主和太子的婚事,把話岔開去說些其他家的姐妹笑話。
「林紓瑤也定了親,李常玉就跟個閥門似的,她得了賜婚,許多舊日裡的朋友也要嫁娶了。」
林紓瑤嫁的什麼人云期是記不清了,但是她記得曾經遠遠見過她參加宮宴,滿面笑容過得春風得意。
想必嫁的那個人不僅身份不俗,對她也不差。
雲期問:「定給哪家了?」
「是安遠侯家呢。」
這就對上了,雲期想,她能改變的到底還是少數,像是林紓瑤這樣不便的才是大多數。
可是這就要在心中問一句,為何偏偏是李常玉的婚事被提前了呢?
最終還是抵不過,等送走了薛雲霓兩個就傳了信給謝懷玉,說是問她,實則是問謝長安,她病著這些日子究竟都出了些什麼事情?
謝懷玉那邊回的很快,那信紙上的字跡分明就是謝長安的,也只有四個字「多事之秋」。
恐怕就是說雲期病中確實是發生了不少事。
但是這麼多事情這四個字哪裡說得清楚,雲期又覺得著急,想馬上就知道到底是出了什麼事,也不用那邊請,自己就發了帖子給謝懷玉,約定幾日之後登門拜訪。
出去的時候是知會了鄭氏的,鄭氏還說:「原本是雲嬈與謝家小姐好,如今她走了,你與謝小姐交情也是不錯的。」
雲期這才想起來,自醒來之後竟是沒見過薛雲嬈。
倒不是她原本是多麼喜歡湊趣的性子,實在是嫁人的薛雲霜都回來了,她一貫是不肯特立獨行的。
不過想想薛雲姣也不曾回來,薛雲嬈也就算不上特立獨行。
此時的她應該已經在廟裡清修了。
到了謝家卻沒有馬上見到謝長安,問了謝懷玉才知道,原來是當值去了。
「當值?他做官了?」
謝懷玉搖搖頭:「是陛下,前陣子點了好些世家大族還在京城的子嗣進宮做侍衛,二哥如今就在御林軍當值。」
御林軍是皇宮禁衛,有許多陛下的親信就是從御林軍出身的。
這差事放任何人身上都是一樁好事,但是此人偏偏是謝長安,他是知道皇家那畫皮之下的本相的,若是連他都去了,那必定是沒得推辭。
可是陛下歷來就是看見世家有如見了那眼中釘肉中刺似的,沒得忽然見著世家子弟就喜歡了,必定是有所圖的。
好在雲期並沒有久等,稍微坐了一下謝長安就回來了。
他穿著一身青衣,一邊走一邊說:「人可是來了?」
謝懷玉從窗戶探出頭去:「來了來了,二哥可快些進來吧,等了你好久了。」
謝長安這才進了屋子,剛坐下先灌了一杯子茶水,喝完長舒一口氣:「我為了這時候回來,磨破了嘴皮子才求的人替我。」
雲期笑了一下:「你怎麼去皇宮裡了?」
謝長安正色道:「陛下按捺不住了。」
雲期:「怎麼回事?」
「他如今還要依仗鎮北王府,但又實在安分不下來,如今就是騰出手來,要整治世家了。」
陛下要整治世家?
雲期確實不知道這件事,或者說她連陛下有這份心都不知道,畢竟前世一直到明德十七年她出嫁,世家大族都好好地在那。
她為什麼在陳郡的時候那麼積極地想要插手謝家的事,還不是看謝家穩定,想要借一借世家的力。
畢竟一直到雲期死,謝家都好好的不曾崩塌。
卻不想這一世倒過來了,鎮北王府如今都還好好地在那,世家大族卻要先被開刀了。
「既然陛下不是想要對鎮北王府下手,為何提前對太子和隴西郡主賜婚?」
謝長安的手往下一壓,示意她稍安勿躁。
「此時賜婚,乃是為了拉攏鎮北王府。」
原本此時的陛下因為送了永昌郡主和親安撫了北梁,滿心以為不再需要鎮北王府做那定盤珠了。
奈何今生雲期橫插一槓子,和親雖是成了,卻不是說好的那人,北梁那邊不滿意,但是陛下滿心以為可以收場了。
原本該是如此的。
奈何永昌郡主被殺,還是明擺著就是北梁人下的手。
陛下生平沒什麼建樹,但是在疑心病上卻是頗有心得。
不管北梁刺殺永昌郡主所為何事,在陛下眼裡都是因為和親不滿意而示威,也因此正是需要防備北梁的時候,哪裡敢再離了鎮北王府。
且不論鎮北王府如何,起碼在那就是對北梁人的威懾。
之前防著的,現在再怎麼也得捏著鼻子拉攏,可是那些年裡暗地裡下的黑手可不是作偽,無法,只得把太子搬出來,做個「和親公主」,和一和鎮北王府。
說到和親公主的時候幾人撐不住,俱是笑了。
其實這事情不難想,若換了幾個人云期只怕用不著謝長安都能猜到。
但是畢竟如今局中的不是旁人,是鎮北王府,她關心則亂,加上前世鎮北王府死於皇家之手的事情太過刻骨銘心,她再怎麼也不會往皇家要拉攏王府上去猜。
謝長安深諳此事,忍不住說一句:「我此前就說過,你是最大的變數,因為你的插手,許多事情都變得不一樣了,所以你做事不要一味循著過去了。」
他也是好意,但云期卻覺得齒冷。
原來百年戍守邊疆,守衛安寧的鎮石,也不如陛下心裡一念來的重要。
他們鎮北王府也不過是那走狗,若是狡兔尚在,自然要他們一道打兔子,若是兔子做了盤中餐,他們也是那砧板上的肉。
偌大一個鎮北王府,十萬鎮北軍的性命,也不過在他一念之間。
雲期閉了閉眼睛:「可我還是覺得不夠,生死不過他一念,卻仿佛兒戲,用得著了就使出手段拉攏,用不著了就要處之而後快。」
謝長安是不明白雲期為何深恨皇家的,他自己初時也是以為是皇家要他的命,後來雖知道不是,但也沒那麼苦痛。
他們世家出身的,原本對皇權就不甚尊敬,雖是當皇家要對自己下手,也不過是因為是皇權才覺得無力罷了。
可是雲期現在這模樣,卻不像是因為皇權而無力。
但若要說她多麼忠於皇權,謝長安也算是與她相交許久了,從不曾看出來過。
他不知道,今生的雲期雖然對皇權充滿蔑視,可前世的隴西郡主李常玉卻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皇權派。
鎮北王府對子女的教育歷來便是忠於皇權的,他們雖然手握權柄,但最首要的一條就是忠於陛下。
至於誰是陛下並不重要。
雲期前世也是這麼想的,甚至到了愚忠的地步,曾經有一度她甚至覺得,陛下要鎮北王府覆滅,是因為王府權勢已經可以危及皇權了。
她自責是覺得自己導致了王府的覆滅,哪怕重生以來她也只想過要保護王府,想要讓王府不被削弱,不被輕易捨棄。
卻從未想過,王府的覆滅根本干係不到什麼江山社稷,不過是皇位之上那人大權獨攬的嚮往。
雲期的心口狂跳,若是陛下不是明君,趙景殊也不是什麼明君相,換一個陛下不就好了嗎?
換一個信得過的人生下的孩子,母親是最重要的,就如她親生的昭陽,與她也不如跟柳思悅親近。
只要孩子的母親是親近他們的,即便那孩子坐上了皇位,也不會像是現在的陛下這樣。
謝長安看著雲期臉上發了痴的神情,就知道她心裡又有了什麼想法。
但是兩人相交日久,他知道雲期不想說,即便是問了也是問不出來的,還不如當做沒有發現,等雲期需要他幫忙的時候自然會說。
他對著雲期一笑:「如果你還有什麼需要我的地方,儘管開口,雖則我最近可能要忙著世家的事情顧不上你,但你若有什麼需要的地方,我必定不會推脫。」
雲期對著他笑:「我自然不會跟你客氣。」
她要趕緊尋摸出一個會進宮的好人選,最好是一個前世就生下了孩子的。
還有就是趙景殊,他在民間威望不淺,若是想要改弦易張,首先就要讓趙景殊失了民心,要讓所有人都覺得他不堪大用。
後者不是什麼難事,兩人畢竟曾是夫妻,雲期對他的那些表面功夫再熟悉不過。
前世也曾與薛雲霓聯手想要讓他上不去皇位,雖說最後失敗了卻也有些經驗。
而前者,雲期卻並不知道該選誰。
她在京城沒什麼朋友,若是非要說的話也就只有薛雲霓交好的林紓瑤和付憫柔等人。
林紓瑤已經定了人家了,雲期再沒有禍害她的道理,付憫柔......雲期依稀記得付憫柔後來確實是進了宮的。
不過她現在卻不像是有那個意思的樣子,前世雲期與付憫柔也不親近,自然不知道她進宮的緣由。
甚至可以說,今生還比前世相熟一點,畢竟付憫柔今生不知為什麼竟是與薛雲霓開始交好,分明她從前就是那個高嶺之花自恃清流,不與任何人相交的做派。
託了這個福,雲期現在反而還能跟她說上幾句話。
謝長安看著雲期像是還有事情要辦的樣子,笑著說:「你有事情要辦就去吧,不必與我客氣什麼。」
這話正中雲期下懷,站起來就說:「那我改日再來看你。」
雲期剛邁步出去謝懷玉就笑嘻嘻地說:「二哥專程為了佳人趕回來,怎料佳人眼中沒有你啊。」
謝長安拍她:「就你話多。」
謝懷玉吐舌頭,兄妹兩個正玩鬧,就聽見有人問:「長安可在?」
是謝長風過來了。
謝懷玉連忙正襟危坐,她這個大哥最是板正了,雖然對她這個妹妹多有寬縱,但是試問誰能不怵他呢?
謝長安站起身來:「大哥。」
謝長風點一點頭:「聽說你回來了,父親想要見見你。」
謝懷玉好奇地說:「父親找二哥?」
她的這位養父歷來是兩耳不聞天下事,一心只在佛前跪的。
都十幾年了,始終在家裡的那個小佛堂里清修,說是為了母親祈福,祈禱來生相見。
這些年來他們二人都是被大哥拉扯大的,平日裡也不見他有什麼動靜,怎麼一出來就是要見二哥?
謝長風也不知道,父親清修多年,與他們早就已經不親近了,此時叫謝長安過去,也不知道是有什麼想要吩咐。
兄弟二人一同去了謝父清修的小佛堂。
「父親,長安來了。」
裡面傳來一聲咳:「長安來了,進來吧。」
謝長安推開門走了進去。
小佛堂里一股檀香的香味,也並不像是那種苦修人家一樣清素。
想來也是,父親雖然清修,但也畢竟是父親,大哥總不至於對父親苛待。
他走到謝父面前,拱一拱手:「父親。」
謝長安跟這個父親並不算親厚,許多年不見,又不像是母親一樣被提起來時時懷念。
謝父看著他笑了一下:「聽長風說,你有了心上人。」
謝長安不解其意。
「若是好姑娘,你又真是喜歡,不妨請了人來說和,一家有女百家求,免得失了先機。」
這話似乎只是尋常父親叮囑自己的兒子要抓住時機,免得心上人被別家定下。
但是謝長安自知道露華與安南王的事情之後,心中就對婚事格外敏感。
尤其是謝父還提到了先機,安南王當年可不就是失了先機才落得那步田地。
他抬頭看向謝父:「我與她且還沒有到那一步呢。」
不管父親從前在那樁事裡扮演了什麼角色,又想要在他的婚事裡出什麼力,他都不會讓他出手的。
他與雲期之間,必定不會步了母親的後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