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一十三天

  阿枝慢慢地走到阿瑟穆身邊坐下，捏了捏他的臉：「她死了你不開心嗎？你不是覺得她最會壞事了嗎？」

  阿瑟穆在阿枝的眉心吻了一下：「你不是想要她嗎？」

  阿枝笑得很厲害：「死了也好，死了就是我一個人的了，永遠不會背叛我。」

  她仰面躺在一邊的臥榻上，喃喃著：「死了好，死了好啊。」

  一旁的阿瑟穆二人就這樣看著她喃喃自語，陷入了沉默。

  但是好在阿枝並沒有這樣很久，過了一會，她忽然坐起來：「庫西克拜，你確定她死了嗎？」

  庫西克拜不明就裡，但還是說：「她身中劇毒，我們追上時已經開始發作，她的同伴拋下她走了，她最後吐著血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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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枝猛地看向他：「被同伴拋棄？你說，被同伴拋棄？」

  庫西克拜再次點頭。

  阿枝再次笑起來：「庫西克拜，帶我過去，她的夥伴拋棄了她，我可還要給她收屍啊。」

  她的語氣如夢似幻，仿佛雲期的死對她來說如同夢境一樣虛無縹緲。她輕飄飄地從庫西克拜身邊走過，拍了拍他的肩膀，再次重複：「帶我過去。」

  庫西克拜看了坐在上面的阿瑟穆一眼，在得到對方應允的點頭之後才站起身：「夫人跟我來。」

  兩人輕裝簡行，打馬而去，直奔庫西克拜看著雲期毒發身亡的那個小山頭。

  然而並沒有屍體，什麼都沒有，只有滿地雜草上凌亂的血跡證明這裡曾經發生過的一切。

  庫西克額頭上冒出涔涔冷汗：「金枝夫人。」

  阿枝沒有搭理他，抓起那枯葉摸了摸上面的血跡。

  血跡還沒有干，浸潤了她的指尖。

  庫西克拜擔憂地看著阿枝，看著她肩膀顫抖以為她在痛哭，走上前去卻發現她在大笑：「夫人？」

  阿枝挺直了脊背，看著庫西克拜：「你帶人去查，不管是京城還是哪裡，這次我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庫西克拜跪下：「是！」

  ......

  雲期從假死狀態中醒來的時候四周已經沒有人了，但是看看天色，她估計自己昏迷的時間恐怕並不久，天色仍舊是漆黑一片。

  雖然夜色之下雲期也看不清什麼，但是同理可得即使黑衣人返回，也看不分明她的身影。這是再好不過了，畢竟只要他們一回來幾乎是立刻就能夠發現她是假死。雲期並不在意他們會發現她還活著，但是如果可能的話她希望這個時間儘可能晚。

  她坐在原地緩了緩，覺得身上有了一點力氣之後就站起身來，朝著之前謝長安離開的方向找了過去。

  她一個人是無法成功回到京城的，即使身邊只剩下一個謝長安，人多總歸希望更大。

  雲期因為毒發導致的身體無力讓她只能很慢很慢地往前走，還沒有走出多遠，她就聽見了「噠噠」的馬蹄聲。然而這是山上，除了樹木以外並沒有可以躲藏的地方。無奈之下，雲期就地一躺。鑽進了因為春天生得極其茂盛的草叢裡。

  這並不穩妥，但也是無奈之舉，只能寄希望於夜色沉沉，來人看不清草叢中究竟有沒有人了。

  來人很快來到了雲期倒下的那個山坡，雲期只能看清楚他們的身形，猜測是一男一女，男人是為首的黑衣人，女人與其你就猜不到了。

  雲期就這麼躲著，但是因為山中夜晚靜謐，加上她其實離兩人其實並不算遠，阿枝一開口她就聽出了她的聲音。

  儘管對於阿枝為什麼會和黑衣人同行十分好奇，但是雲期也知道現在不是好奇心泛濫的時候。她躲在草叢裡，聽見阿枝大笑，聽見她讓那個黑衣人去京城查她，雲期在心裡鬆了口氣。

  如果他們真去京城就好了，就算在查不出之後繼續追上他們，也能為他們爭取到一時半刻的喘息之機。

  但是雲期只是在心裡這麼想一想，而身體上，她一動不敢動，沉默著縮在草叢裡，看著兩人上馬離開。

  但是她還是沒有動，一方面擔心二人再次折返，一方面剛才那樣的緊張極大地耗費了她的體力，她已經沒有力氣繼續去找謝長安了。

  就這樣，雲期縮在草叢裡，等到天亮才站起來。

  清晨的露水打濕了她的衣裳，她知道自己如今這個差勁的身體不能一直穿著濕衣服受寒，但是如今是春末，已經開始暖和起來，她應該能堅持到找到謝長安再生病。

  但是這談何容易。

  謝長安離開的時候身體健康，體格健壯，加上身後還有人尾隨，一定會盡力甩開，更何況甚至還有打鬥。而這座山何其大，天知道他最後倒在了哪裡。

  最終雲期在山下的水潭邊上撿到了謝長安。

  那時他渾身濕透，半個人都浸在水裡，身後插了好幾隻羽箭，唇色發白。恐怕雲期再晚來一會，他就是不因箭傷而死也要被水泡死了。

  雲期從謝長安的腋下穿過，環抱住他，用這個姿勢把他從水潭裡拖了出來。但是謝長安原本就不是什麼羸弱公子，身上的衣裳浸了水之後更是沉得要命，雲期拖著他走了幾步之後累得躺倒在地上，真切地意識到想要靠著自己把他帶出去是不現實的，兩人勢必要在山上待到謝長安醒來。

  於是雲期把謝長安短暫地拋棄在水潭邊，去山下那匹已經死去的馬身上拿走了他們的東西，裡面有一個火摺子，讓雲期升起了一個小小的火堆。

  借著火堆的溫暖，雲期烤乾了自己和謝長安的衣裳，還幫他處理了傷口。但是不妙的是因為泡在水裡太久，謝長安的半身生滿了瘡口。雲期不知道應該怎麼辦，只能幫他草草處理之後儘量讓他的身上保持乾燥，儘量讓瘡口不被壓到。

  然而即使這樣，謝長安仍舊沒有醒來。

  或許是傷勢太重，或許是生機微弱，總之他一直都在昏迷。

  終於，在他們躲在山上的第十三日，謝長安醒來了。

  謝二公子醒來的時候看著光溜溜的自己和對面明顯剛剛睡醒的少女，一向運籌帷幄處變不驚的臉上，第一次出現了表情空白的樣子。

  但是這副樣子確實取悅了雲期，她看著謝長安嗤笑一聲，剛要說話卻猛地栽倒了。

  在身體極度虛弱的情況下堅持了十三日，她已經是強弩之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