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日後相見

  眼下這種情況，黑羽軍已經把持了附近的城池，就不能再走官道了，否則誰知道官道的官是朝廷的官還是黑羽軍的官。

  三人迫不得已只能走馬幫運貨的馬道，從山林間穿行。

  好在此處偏僻，山林茂密，等到走出很遠之後就把馬車牽進林子裡稍作休整，只要不是有人與他們有同樣的打算，等閒發現不了。

  謝長安和薛雲朝一路策馬駕車，已經是萬分疲憊，雲期則恰恰相反，一直坐在車裡反而休息得不錯。

  於是主動提出讓兩人進馬車裡休息，自己在車外望風。

  只是雲期並不精於此道，甚至於連發出求救的聲音都沒來得及，就被一個黑衣蒙面的人近了身。

  那人的聲音極其輕微，不論是腳步聲還是呼吸聲，如果不是她已經貼在了雲期的身後，恐怕雲期仍舊無法察覺這裡除了他們三人之外，還有第四個人。

  但是雲期並沒有輕舉妄動，她沉默地坐著，感受到身後人的手從她的脊背游弋到她的後頸。

  不像是要殺人，反而像是玩樂。

  那雙手再次劃到她的後背的時候，雲期有點癢，很輕地瑟縮了一下。

  

  身後人忽然靠在雲期的身上：「阿荔。」

  是陸平川手下的人，薛雲期過去的同僚。

  雲期飛快地上前幾步，然後轉過身來：「你是......」

  來人蒙著臉，聲音也低沉，聽不出是男是女，才看不出神情變幻，但是雲期無端地覺得眼前人的心情非常不好。

  她默默地後退了一步。

  來人看著雲期，慢慢地笑起來，初時笑聲很小，然後越來越大聲，變成了張狂的大笑：「你是在問我嗎？」

  雲期猶豫了一下，莫不是薛雲期本人與這位又有什麼非比尋常的關係？

  但是來人一伸手就抓住了雲期的脖頸，然後一把扯下了臉上的面巾：「你看著我的臉，你再說一遍，你究竟認不認得我！」

  她是一個女人，或者說是一個非常美貌的女人，但是滿臉戾氣破壞了那份嬌柔嫵媚。

  她抓著雲期的脖頸，又問了一遍：「你看著我的臉，你真的不認得我嗎？」

  若是薛雲期本尊在，說不準能從這張美人面上看出些什麼所以然來，可是在這裡的是雲期，她只能對著女人尷尬地笑一下：「我失去了所有的記憶，你不知道嗎？」

  你可千萬要知道啊。

  女人笑了一下：「你不是說，不管發生什麼事都不會忘記我嗎？」

  雲期：......

  這話說得就很像是話本子裡陳世美哄騙糟糠妻。

  但是雲期可不能這麼說，不然豈不是給眼前這個「糟糠妻」的氣頭上又添了一把火。

  她對著女人笑：「有道是世事難料，人算不如天算，我想即便是我許下永不相忘的那時，也不會想過自己日後會失去記憶。如今你我重新認識，也為時不晚，不是嗎？」

  女人看著雲期，慢慢地笑起來：「為時不晚，不，已經晚了，不是那個時候的你，就已經晚了。」

  一把雪亮的刀架在了雲期的脖子上。

  「你！」

  「我也不欺負你，忘了沒關係，我給你機會，十年前你擋了荷月三刀救我一命，只要你能在我三刀之後還活著，我們就再認識一次，怎麼樣？」

  荷月？

  雲期心裡微微一動，她記得，荷月是程娘子的名諱。

  所以其實程娘子不僅僅只是一個在定國公府共同執行任務的同僚，早在十年前他們就已經認識了，而且從眼前這個女人的話音里，恐怕程娘子的身份是高於她和薛雲期的。

  或許是教習？

  所以程娘子看不上薛雲期，因為薛雲期無論如何都不算是一個合格的死士。

  女人看雲期沒有說話，有些不耐煩：「怎麼，失去了記憶連膽子也沒了，這就怕了。」

  雲期看向她：「我怎麼會怕，來吧。」

  既然這個女人說薛雲期曾經救過她，證明他們的關係非比尋常，應當不會對她下死手。

  只要她勇敢些......

  女人看著她，甩手就是一刀劈下，好在雲期及時後撤了一步，堪堪躲過。

  什麼關係非比尋常，這個女人就是要殺了她！

  雲期雖然武功盡失，但也是有眼力的，這個女人一點留手的意思都沒有，方才只要雲期有一點點遲疑，如今就是她的刀下亡魂了！

  雲期瞪大了眼睛，急急地後退幾步，與女人拉開距離，還沒等說話又是一刀劈下。

  這一刀幾乎是貼著雲期的面門砍下的，甚至削斷了她的一縷長發。

  下一刀，她未必能夠躲得過去。

  女人面帶笑容，舉起刀：「接住了。」

  接不住的，雲期心裡知道，此女無論是刀兵還是武功都是上乘，揮刀時的力道更非常人所能及，更何況是現在的雲期。

  若是前世武功傍身她尚且能夠一試，現在的她幾乎是無路可逃。

  但是也決不能坐以待斃。

  雲期看著那刀劈下，腳下一轉，想著一邊撲了出去。

  刀光隨之而至。

  但是不是刀刃劈開身體的痛感，而是被人用石錘砸下的鈍痛。

  她呆呆地回頭，看見女人反握著刀，那刀背正砸在她的身上。

  逃過一劫。

  看來她的推斷還是正確的，女人對薛雲期曾經救她是有感念於心的，所以並沒有對雲期真的痛下殺手。

  但是她的力氣不小，即使只是刀背也讓雲期覺得渾身發麻，站都站不起來。

  女人在雲期面前蹲下；「重新認識一下，我叫阿枝，金枝玉葉的枝。」

  雲期看著她，腦子有些發懵，然後愣愣地說：「我是阿荔。」

  不知道阿枝是出於什麼想法這麼說，但是雲期眼下只能順著她把這齣重新認識的戲演完。

  果然，她剛說完「阿荔」兩個字，阿枝的臉上就迸發出喜悅的光彩，她看起來喜不自勝。

  「我來的時候看見有人在找你們，阿荔，是有人在追殺你們嗎？」

  雲期臉上的表情一下子就變淡了：「你什麼時候，在哪遇見的？」

  阿枝嬌嬌地笑起來：「我在哪裡遇見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如果你們再不走，那些人馬上就到了。」

  雲期強撐著站起來，走到馬車的旁邊，去敲車輿，試圖把裡面睡得死沉的兩個人叫醒。

  這個女人就是個瘋子，什麼情誼，都不過是在被她當成熱鬧看。

  阿枝咯咯地笑：「我們日後再見，」她又補一句，「如果你們還有日後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