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4章 滿城殤

  公孫絕勒慢了坐騎，定睛一看，竟然是個女子。

  她身後不遠處有兩個人影追了出來，公孫絕打馬幾步到了她身邊，俯身把她一把拉到了馬背之上。

  「你是宇文謙的王妃？」公孫絕問道。

  沈淑雲驚魂未定，一邊喘著氣，一邊自嘲道，「我不過是他娶回家的擺設，在他心目中何嘗當我是王妃過。」公孫絕微微起疑，不過他還是帶著她一路入了宮，私心裡算是對宇文謙的一點報復。至於這女子到底有何打算，等見了宇文昊，自然會查清楚。

  直到天邊泛白時葉媛媛才睡著，可她剛合眼沒多久，就被身邊孩子的哭聲吵醒了。

  這小傢伙一直哭，一直哭，哭聲不停，非要讓葉媛媛睜開眼睛搭理自己才行。葉媛媛撐起精神，開始哄他，孫采梅從外面進來，笑著說，「我在後院廚房裡都聽見他的聲音了，這孩子可真是大嗓門。」

  葉媛媛苦笑著應道，「他就是不讓他娘多睡一刻。」

  「人家也餓了嘛。我來餵他喝些米湯，你先用些早飯如何？」孫采梅伸手過來接孩子。

  葉媛媛搖頭，「不不，我餵他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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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孫采梅感慨，「果然是當娘的人。」

  就算葉媛媛再累再困，但是孩子餓了，她就算是強打精神也要讓他先吃飽。「我的天，好臭！」她把那傢伙抱在懷裡，才聞到一股異味。孫采梅趕緊過來幫忙，這傢伙睡了一晚上，屎尿包著小屁股幹了又濕，濕了又干，也是可憐。

  葉媛媛長嘆一口氣，「神吶，賜我一包紙尿褲吧！」

  「什麼尿褲？早上我已經準備了一些尿布，本來是想趁你睡著給寶寶換一換，但看你們倆都睡得香，就沒有打擾，也是我大意了。」孫采梅說著，一邊手腳麻利地幫小傢伙洗著屁股。

  葉媛媛感激地說道，「小梅，你怎麼這麼能幹，我要是男人，就娶你了。」

  孫采梅紅了臉，「姐姐別笑話我了。好了，你先去用早飯，我帶著他。」

  葉媛媛坐到了桌邊，正吃著東西，就看見廖遠從院子裡過來，站在門口，沒進來。她抬起頭來，放下筷子，招呼道，「你吃沒吃早飯？要不要一起？」

  廖遠望了她一眼，神色凝重，欲言又止的樣子，讓葉媛媛心裡一沉。

  「出什麼事了？」

  孫采梅似乎有所察覺，抱著孩子，幾步衝到門口，對廖遠壓低了聲音，「別說了！她在月子裡受不得刺激……」雖然她努力小聲跟廖遠暗示著，但葉媛媛還是聽到了一點，「到底出什麼事了，不要瞞著我好嗎？」

  葉媛媛扶著桌子，站起身來。廖遠抿緊了嘴唇，似乎掙扎了一會兒，才開口，「沈明致重傷不治，今晨已經……他的屍身被送回了太師府，你不要太傷心……」

  後面廖遠還說了些什麼，葉媛媛已經完全聽不見了似的，她的耳邊忽然響起了風聲，呼嘯而過，像是要將她帶走一般的力量，吹得她整個人都凌亂了。

  「在下沈明致，敢問姑娘芳名？」

  初識的畫面就像是在昨天，沈明致就站在那林間小道上對著自己微笑，笑得風輕雲淡，那般與世無爭。若他們的相識相交，就如當初那樣，單純如水，沒有絲毫陰謀跟背叛，當他問及「我們還是朋友嗎」，她也可以坦然地給予肯定答案。

  世事無常，往事如煙，一幕幕浮現至她的眼前，又漸漸消散。

  他說喜歡她，可她卻不能給他任何回報。他背叛了她，可他確實一次又一次救了她。也不知道到底是他虧欠她，還是她虧欠他。最後一次，竟然不惜性命以護她周全。

  「沈明致……」葉媛媛扶著桌沿，眼淚滾落下來，砸到自己的手背上，「你為什麼這麼傻！」

  孫采梅瞪了廖遠一眼，怪他多事，才轉過來對葉媛媛勸道，「姐姐別哭了，你看世子正看著你呢。」葉媛媛身子微微顫抖著，歪過頭來看了一眼孫采梅懷裡的孩子，無辜地睜著大眼睛好奇地望著自己，忽閃忽閃的。

  這一路來，走得確實艱辛，沈明致因她而死，玉珠兒護她而亡，如今他們一家人雖在一城，卻不能見面。宮城就近在咫尺，卻似遙在天邊。她的孩子，苦命的孩子，卻如此天真無邪，唯有此刻才讓她更加想念宇文昊。

  葉媛媛的眼淚像是停不下來了似的，淚濕滿襟，別過頭去，不願讓孩子看到自己現在的模樣，如此脆弱無助的樣子。突然從她小腹傳來一陣劇痛，引得她不禁輕顫，伸手按在桌子上，倒吸了一口氣。

  孫采梅正遲疑著，要開口問她時，上前一步，卻發現自己腳下似乎踩到了水狀物。孫采梅低頭一看，從葉媛媛腳下蔓延開的血水，流到了她的腳邊。

  「血……血崩……」孫采梅又驚又怕地說出這個詞時，就見葉媛媛身子晃了兩晃就朝邊上倒了過去。

  門口的廖遠身形一閃，奔到葉媛媛身後將她扶住，才不至於讓她跌在地上。

  葉媛媛像是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她不記得自己是誰，在夢裡輕飄飄地像雲朵一樣，浮在半空看著別人的故事。看著那女孩練習空空術，看著她跟師兄合夥謀劃一個又一個驚天大案，看著她穿上一層又一層的紅色喜服嫁給了十七王爺，看著她愛上了他。

  「他若是對媛媛用了真心，也不會只是著急穩固自己的皇位，而將他們母子置於生死邊緣，不管不顧！」

  這聲音，像是廖遠，葉媛媛想睜開眼睛看一下，卻好像沒有力氣似的，眼皮像是被萬能膠黏了起來，怎麼都睜不開。她想反駁，宇文昊不會不管她，不會不管他們的孩子的，可是卻出不了一絲聲音。

  「王爺不會的！」這是孫采梅的聲音，她在替自己發聲，葉媛媛感激地想著。

  「不會？城門口的皇榜是假的嗎？太子宇文昊即將在三日後舉行登基大典！你是宇文昊的人，自然會袒護他。我只是替媛媛可惜，她拼了性命愛護的男人，眼裡只有權勢……」

  廖遠的聲音漸漸地變小了似的，葉媛媛又沉沉地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