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1章 示威
2024-07-02 02:35:35
作者: 花一
傳言,近兩日京城中不是很太平,而在這說書人的口中,偏生就是那太平盛世的景象。
「不提旁的,您就看這京城之中啊……」
夏櫻落隨著台子上老先生的聲音偏過頭看向了窗子,下面正好是京城中最為繁華熱鬧的地方,人摩肩接踵,倒也是有趣。
結果偏生就是剛好有富家子弟過去,騎了高頭大馬居然也是不知道避人,撞翻了好幾個人,有老人家坐在地上不敢聲張,可恨的是後面的家僕似乎是覺得擋住了道路,將將就要一鞭子抽下來。
身邊的蕭冬亦嚇得將要喊出聲來。
夏櫻落這邊一皺眉,已然是有人插手了這件事。那人夏櫻落自然是認識,正是落雨幫中的人。見有人收場,她倒也是不管了。
蕭冬亦猶豫了片刻,仍舊是叫來了寧兒,叫她給老人家送了銀兩過去,只道是天寒地凍,摔傷了便是去醫館看看。
她這麼做的時候,夏櫻落便是似笑非笑的看著她。
這兩日反正是在王府中什麼事情都做不了,其他官家夫人似乎也終於是回過味兒來了,有幾天的時間沒有見到人來家中說了家長里短的事情,反倒是省心許多。
蕭冬亦也是得了閒兒,自己在府中呆了兩日,給家中去了封書信,便是攛掇著夏櫻落和她一道出來遊玩。
「王妃姐姐,您看,自打冬亦來了這裡之後,便是從來都沒有出過一次門,實在是太過無聊啦!」
她的原話是這麼說的。
夏櫻落聽得當時心就是一軟。
都說落雨幫幫主是個軟硬不吃的人,但是熟識她的人都是知曉,只要不是在原則的問題上,她還是吃軟的多些。比如蕭冬亦這麼可憐兮兮的看著她,整個人就像是丟了松果的小松鼠一般可憐可愛,夏櫻落的心就有些受不住了,只得是應下,道過兩日便是帶她出來逛。
時令,已然是二月。
真是個好天氣,走在巷子中已然是春寒略消,已經有花販推了車穿街過巷,車子上插滿了早開的花。夏櫻落還認得那是什麼,左右不過是迎春亦或是連翹。她分不大清楚迎春和連翹的區別,反正在她眼中看來都是金黃明燦的花兒,俏生生的立在春的枝頭。
一出來蕭冬亦纏著她給自己買了枝花,自己把玩了許久,說是要帶回家拿了花瓶用清水養著。
夏櫻落有些哭笑不得的。
這麼一路走走停停,兩個人一路上說了不少的話,自然也是渴了,蕭冬亦只是嚷嚷著想要見識一下外面的茶樓是什麼樣子的,夏櫻落無奈,只得是讓丫鬟去定了一個雅間,帶著幾個人走進去。
說是雅間,仍舊是能聽見外面的聲音。兩個人喝著茶水,說了最近的事情,倒也是輕鬆寫意。
一直到方才的事情發生之前,富家子弟經過的時候,整個茶樓中的人似乎是沉默了一瞬間,不過很快是恢復了往常的狀態。那一瞬間太過短暫,但是對於夏櫻落和蕭冬亦二人來說已經是足夠了。
夏櫻落放下了手中的杯子,眼眸很深:「冬亦妹妹在想什麼事情呢?」
蕭冬亦慌忙抬起頭來,道:「沒有什麼啊。」自己說完了,也是知道自己這都不用掩飾了,這反應換成是任何一個人來都知道自己在說謊,更不用說是心思本就是玲瓏的平南王妃夏櫻落了。
蕭冬亦抿嘴笑:「不過是有些感嘆而已。不說這些了,姐姐近來,可正是為了避免這種事情的發生?」
夏櫻落盯著方才人離去的方向,笑的意味深長:「是呀。」
看見這個笑容的蕭冬亦忍不住是生生打了個寒顫。
那人她們兩個人都是面熟,或者可以說整個京城中基本上沒有誰不清楚這個人的底細的。這個人正是夏家當家主母夏夫人的侄子,關係雖是有些遠了,但是奈何這個人性子本就是驕縱,知道現在自己家中勢力不凡之後便是得瑟起來,在京城中欺男霸女,奈何他那一幫狐朋狗友也不是好惹的。
蕭冬亦想了許久,仍舊是問:「可是王妃姐姐,那不是你的家人嗎?」
夏櫻落挑了挑眉,看向她。
蕭冬亦以為她不清楚自己說的是誰,急忙補充道:「就方才過去的那個人。」
夏櫻落輕笑,聲音很柔,但是聽在蕭冬亦的耳朵中卻是讓人心底一陣陣的泛寒:「他麼?某些方面自是得好好矯正一番了,這點暫且是不論,夏家最近有些過了,不是我想動,而是動夏家是最好的。」
蕭冬亦想了許久,仍舊是不清楚到底是為何。
夏櫻落這才是猛然想起來今日兩個人聊的已經是有些過了——古代女子不得干政,蕭冬亦在家中自然是不會知曉任何關於朝堂上的事情,最多不過是從小丫鬟口中道聽途說來的。自己這麼說了,難免是有人理解不了。況且……她轉頭看了看自己說這話的場景。雖然自己能肯定周圍是沒有人的,但是現在看起來仍舊是出了一身冷汗,只覺得自己的這個地方挑的實在是有些不妥當了。
她掩飾似的笑了下,很勉強,實際上此刻她的後背已然是被冷汗浸濕了,背後被那外面的風一吹,透骨的冷。勉強端著坐姿,給蕭冬亦重新換了杯熱茶,笑:「胡言亂語罷了,妹妹不要放在心上,說起來,今日妹妹怎麼就突然是想出來轉轉呢?」
蕭冬亦偏過頭,似乎真的是被夏櫻落的話題吸引住了,片刻後她忽然是一笑,帶了小姑娘的羞澀:「原本是想匡姐姐下個月再陪我出來玩的,因為我聽說京城外面有一處桃花開的極好。」
夏櫻落卻是想起來了京城外面那一處開的極好的梅林。嘴上仍舊是漫不經心的說道:「凌華閣外面的桃花還不夠你看的?若是不滿意,和管事說了,自是有人帶你去,何苦是巴巴纏著我?」
蕭冬亦只是嘿嘿的笑:「我在府中關係好些的人不就只剩下王妃姐姐了麼?」
夏櫻落向來是受不住蕭冬亦這個人的,只得是應下。
不過……她看向了窗戶外面,略是有些想嘆息,蕭冬亦自然是注意到了她神情上面的變化,將手中的杯子一端,仿佛是沒有看見夏櫻落暗中的小動作。
如今的夏櫻落已經不是當年的夏櫻落了,而如今的蕭冬亦自然也不是當年的蕭冬亦了。見了這麼多的人,遇到了這麼多的事情,大抵都是要變化些的。
這邊等夏櫻落將手中的消息傳遞出去,蕭冬亦方是放下來杯子,談起來了最另外的話題:「據說落雨幫在京城中有幾家店鋪,姐姐能陪我去嗎?近來剛好是想給家中買些東西送回去,奈何一直都沒有機會,別人買的又不和心意。」
夏櫻落想了下,一會兒自己正好是要和落雨幫中的人說些事情,倒也是免了許多功夫。這麼想著,便是看了眼一邊的蕭冬亦,這麼一看,自己反倒是確定了她定然是已經猜測到自己這一趟地真實意圖,也準備好配合自己下去了。
夏櫻落心中雖是感動,此時看著她這略是有些僵硬的手,反倒是自己先是想笑了。想了許久,仍舊是忍不住笑意,眯了眼睛。蕭冬亦不明所以的看著她:「王妃姐姐您這是怎麼了?」
夏櫻落將手中的杯子放下,笑道:「正好旁邊便是有家,一會兒可以過去。」
蕭冬亦雖是覺得此事有些不對勁的地方,整個人卻是被「旁邊便是有家」六個字震驚到了,只道是不會是那麼巧合的事情,反倒是沒有懷疑夏櫻落方才的話中有什麼問題了。
結果便是還沒有過去多長時間,蕭冬亦便是將杯子一放,急匆匆的準備去看看了。
夏櫻落自然是無可無不可,讓丫鬟結了帳,自己和蕭冬亦悠悠然向著那邊過去了。
推開門,裡面等待著的正是墨雪,已經是畫好了妝,如果不細看的話定然是認為他就是個尋常的店老闆。顯然是已經得到了自己出了府的消息,來這裡候著了。
夏櫻落趁著蕭冬亦四處走動的時候不動聲色的把手中的紙條塞到了墨雪的手中,然後她一扭身,笑:「在那裡亂走些什麼?哎老闆,能否請你將你店中的好東西拿出來給我這位妹妹挑下呢?
墨雪配合的拿出來了幾樣東西,果然是把蕭冬亦吸引了過來,一邊是說了事情,一邊是和夏櫻落挑著。
夏櫻落一直微笑著看著。
這件事在後面幾家倒也是發生了,只要是夏櫻落等人走到的店家中,基本上這些人都是落雨幫的熟人了,自然也是被她做了安排。
直到回到府上,按往常收拾好自己,習慣性的挑了燈等人。
是夜,緋雲偷偷爬進了夏櫻落的房間,將一張紙條遞到她的手中,夏櫻落懶得開燈,正好今夜月色剛好,便是就了這夜色,將紙條展開一看,上面只有一句話:對夏家示威成功。
夏櫻落將手中的紙條扔到炭盆中,火苗極為安靜迅猛的舔舐上來,燃燒乾淨,只剩下了一點紙灰。
「等著罷。」她輕聲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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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是等,其實夏櫻落並沒有等太長的時間,甚至是連一天的時間。
不過是第二日剛起來,便是聽說夏家有人來找她了,看綠蕪那吞吞吐吐的樣子不用說都是夏宏達了。
夏櫻落一邊是安撫著她,一邊是極為快速的將自己收拾妥當了,帶了綠蕪來到正殿之上。
江陵漠已經是到了,正是陪著夏宏達說著話。見到她過來,便是略一點頭,並沒有說話。
夏櫻落的腳步停頓了少許的功夫,很快,她還是走上前,給夏宏達行了禮,坐在江陵漠的身邊,笑得溫和:「父親今日來找女兒,可是要說什麼事情?」
夏宏達顯得很急躁,即便是他已經是極力壓下心頭的怒火了,但是眼角眉梢處仍舊是忍不住溢出來了少許令人感到不舒爽的氛圍:「就問你一句,你可是落雨幫幫主?」
夏櫻落不過是看了眼江陵漠,江陵漠便是微微點頭,道:「那麼多人在傳,是不是有什麼重要的了?不過,她另外一個身份乃是本王的正妃,還請父親您能記住。」
江陵漠在「本王的正妃」這裡停頓了下,仿佛是從將這個字含在口中過了好幾次、念了好幾遍方是講出來。原本是正經的場合,夏櫻落卻是覺得多出來了一些不同尋常的、不可說的意思。
夏櫻落看著他那一臉冷淡的神情,只覺得是自己多想了。
為了以防萬一,她還是端坐著,端著和江陵漠同款的冷漠表情看向了夏宏達,就好像他問了一個極為愚蠢的問題一般。
夏宏達被他們這兩個人的一唱一和弄的臉色很是難看,不過看向江陵漠的時候他還是深吸了口氣,壓下了自己心頭的怒火,忍氣吞聲的說道:「王爺,您看我家女兒的面子上……」
夏櫻落已經是溫和的打斷了他:「爹,您看您這話說的,現在平南王府的處境大家都是知曉,為了之前的事情我們還得是小心行事,您再讓王爺去……皇上若是怪罪下來了可怎麼辦?您所擔憂的事情我來的路上已經是聽綠蕪說過一次了,您不必擔心,反正也不是多麼嚴重的事情……」
「你不知道!」夏宏達怒吼一聲,打斷了她的話。結果說完了之後就發現了自己所在的地方,自己立刻是閉上了嘴,面色難看的盯著夏櫻落。
江陵漠的臉色已然是冷了下來。
夏宏達只得是訕訕說道:「近來有些急躁了,讓王爺見笑了。」
江陵漠不置可否。
夏櫻落難免是想起來了最開始在夏家的時候,那時候夏宏達經常是和自己這麼說話,但是……更多的情況是他不會多看自己一眼,即便是看見了,也是在看著什麼極為不堪的、極為不願意見到的物什。
那眼神……夏櫻落也是深吸了一口氣,有些想苦笑。
真是不願意回想起來,即便那段記憶不屬於自己。
江陵漠似乎是注意到她這邊了,方準備往這邊看過來,就看見夏櫻落微微搖頭,道:「沒事。」
夏櫻落的聲音很輕,在夏宏達這邊看起來不過是嘴唇似乎是動了下,連一點聲音都沒有發出來。
他難免是有些疑惑,但是現在夏櫻落已然是成為了一個小狐狸,看見他這邊只是看了過來,就知道有些不對了,眼睛一轉瞬間是睜大了眼睛,盯著江陵漠,道:「爹剛才說的事情是什麼?可是今日您來找王爺有關?」
這話無疑是說到了夏宏達的心坎上,瞬間他看向了江陵漠。
夏櫻落心中暗笑,自是清楚他想說的是什麼,但是奈何這事情實在是說不出口,自己想了下,索性是道:「爹,有事您就直接說,夏家那麼多年了,行得正走的直,能有什麼事情說不出口?只要不是原則上的問題,我們自然是能幫多少幫多少。」
夏宏達這次反倒是真正沉默下來了。
夏櫻落眯著眼睛看他,心中自是想笑,她這番話可以說是把夏宏達的後路堵住了,若是再要說出口,也不是世家家族的風範了。
現在還沒有到那一步,更不用他做到哪一步。
夏宏達卻也是眯起來了眼睛盯著夏櫻落,心中已然是在懷疑自己這個女兒是否已經是知曉了全部事情。甚至可以說,她身為落雨幫幫主,聽手下人匯報的事情來看,這件事便是她示意手下人做的事情。
而她現在這個反應,若是裝出來的,那心機實在是太過深沉了。
她當真是有這麼深的心機?夏宏達會想了下記憶中這個女兒的行為,自己又是舉棋不定起來。
夏櫻落知道他已經起了疑,只是笑著,落落大方的隨他看了。
愈是這邊的夏宏達是更加的疑惑起來了。
江陵漠咳嗽一聲,顯然是有些不滿了,夏宏達只得是乾笑一聲,道:「因為聽說這件事和落雨幫關係,而又有傳言說櫻落乃是落雨幫幫主,我便是來問問,看有沒有點什麼消息。」
夏櫻落側過頭,想了下,道:「昨日我是和冬亦夫人出去轉了一天,自然也是沒有時間知道些什麼消息。不知道王爺可是收到什麼消息了?」
她將問題扔給了江陵漠,江陵漠也是接了過來,道:「倒是知曉了一些,不過想來岳丈也是知曉了。」
夏宏達那邊沒有說什麼,想來應該是在方才夏櫻落來之前便是已經說好了的。夏櫻落便是輕嘆一口氣,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
夏宏達的臉色很是難看。想來從這裡打探不到任何消息,這邊也是一點都不幫忙的態度讓人很是無奈。作為夏家家主,自然也是從來沒有遇見過這樣子的事情。
想來這肯定是首次發生的事情。
光想想這件事,夏櫻落便是一陣想笑。
夏宏達冷靜了下,還是道:「這件事王爺您也是清楚了,若是有地方能幫忙……」
他沒有說完,江陵漠已然是一口答應下來了:「若是有能出手之事,小婿自然是盡力而為之。」
夏宏達的額頭忍不住是跳了下。
都是狐狸化的精,怎麼可能是不知道彼此心中的想法。夏櫻落從最開始的時候就沒有說過自己到底是不是落雨幫幫主,更沒有透露出來一點消息。而江陵漠看似應下,卻是敷衍之語。
夏宏達光是想想,就覺得前面這兩個人是異常的可恨,最讓人覺得無力地就是偏偏是這兩個人還一臉無辜的看著自己,在對方的地盤上,更是不敢說什麼。
夏櫻落一眼就瞄見了夏宏達那一閃而過的憤怒和無奈,心中冷笑,臉上仍舊書裝出來了極為關心的說道:「爹,您這是累了嗎?想來也是,這大早上的便是來了,說了這麼長時間。快來人,趕緊上茶!」
她身邊服侍的侍女正是綠蕪,綠蕪自是清楚她們王妃想要做的事情,早就是準備好了茶水在一邊等著,夏櫻落這麼說了一聲,瞬間是變出來了三杯茶放到了桌子上:「王爺王妃,還有夏大人請用茶。」
夏宏達不由自主的接了過來。
沉甸甸的茶水剛入手,夏宏達這才是像是反應過來了,連忙放下了手中的東西,道:「居然是來了這麼長時間,王爺我先告辭了,家中尚且是有事情處理,就不打擾你們了。」
夏櫻落連忙起身挽留。
奈何這次似乎夏家真正是有要緊的事情,不論夏櫻落和江陵漠怎麼說,都是不肯留下來,江陵漠和夏櫻落面帶無奈,只得是將人送走了。
夏宏達匆匆離開之後,江陵漠和夏櫻落兩個人在正殿之中坐了許久,久到下面的人都是忍不住上來給兩個人換了杯熱茶。
江陵漠這才道:「這件事可是你做的?」
夏櫻落淡淡的說道:「一半一半。」她臉上的神情頗是有些漫不經心的樣子,實際上心中正是不停的算計著下一步應該怎麼做、到底是有多少人會入局。
也就是相當於承認了這件事她插手了。江陵漠沉默了一會兒,斂眸,已然是完全知曉了夏櫻落的思路,道:「現在不怕危險?」
夏櫻落偏過頭笑,笑容很淡,仍舊是方才的漫不經心:「富貴險中求。」
江陵漠沒有說話,其實關於夏櫻落說的,他從一開始就知道,他沒有表現出來什麼,也就是想看看夏櫻落到底能做到哪裡。
富貴險中求。本來準備走的就是一條極為危險的路,還怎麼能企圖安全呢?
江陵漠安靜的看了一會兒她,最終還是悄無聲息的別過了臉,聲音很輕:「注意安全。」
夏櫻落笑了:「王爺也是同樣。」
兩個人相視看了一會兒,居然是不知道說什麼好了,只得是同時笑了下,走向了凌華閣的方向。
皆是有自己的想法,皆是有自己的道路,只要能相攜走完一生,中間的過程如何,其實已經是無所謂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