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冷暖自知

  五星級酒店，大床房內。

  半夢半醒間，辜安仿佛又回到了高中，發現爸爸劈腿還差點家暴、媽媽崩潰後忍氣吞聲的時候。

  當時，她憤怒，失望，迷茫，困惑，回校後也有段時間渾渾噩噩的，不在學習狀態，一度下滑到了年紀第六名。

  她恨爸爸，他為什麼要破壞在她心中完美全能的父親形象呢？平淡的生活就那麼難以忍受嗎？非得去外面尋求刺激才過得下去？

  而對於媽媽，她的感受更加複雜和糾結。

  一方面，媽媽是受害者，作為女性，辜安同情她——人到中年，老公不愛她去外面找女人了，女兒從小跟爸爸更親，現在叛逆不服管了，自己操勞了半輩子的家庭搖搖欲墜，多失敗啊。

  可心底另一個聲音卻告訴辜安，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所以，她也怪媽媽。

  如果媽媽平時脾氣溫柔點，別管那麼多，掌控欲少一些，怎麼會把爸爸逼得家也不想回？

  經此一事，她對戀愛，兩性關係，甚至對婚姻，都失去了信心和憧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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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連她從小到大當作榜樣、朋友、避風港的爸爸，也還是會劈腿、背叛她們這個家，而一直以來，看似恩愛的夫妻，在鬧掰了恨不得掐死對方之後，還能裝作若無其事地翻篇，繼續湊合著過下去。

  那人生中，還有什麼是永遠不變，值得信賴，靠得住的呢？

  年少的辜安不理解大人的虛偽和世故，也不願跟他們同流合污，她只想逃得遠遠的。

  所以高考後，她不顧父母的反對，志願全填了離家千里之外的大學。

  再後來，她也學會了隱藏真相，開始對父母報喜不報憂。

  跟徐俊戀愛時，她其實一直沒有安全感，不能完全相信對方，更不敢把自己完全交出去。

  所以吵吵鬧鬧、分分合合那麼多次，直到臨近畢業，徐俊帶著他媽來見她，並信誓旦旦地保證，會像他媽守寡後著幾十年不再嫁人那樣，今生只忠於她一人。

  她這才決定勇敢一次，信他一回，跟他去了H市，然後答應了他的求婚。

  可即便是這樣，他們也是等到結婚那天才第一次發生關係。

  她本以為可以守住自己的婚姻，一生一世一雙人，不步父母貌合神離的後塵。

  可結果呢？她不也同樣在中年時，遭遇了丈夫的背叛嗎？

  辜安忽然意識到，如果她是在媽媽當初的位置——

  老公雖然劈腿了，但他承諾不會再犯，且幾十年都溫柔顧家、信用良好，從沒有經受過惡婆婆的折磨和挑剔，下面還有個馬上就要高考的孩子。

  她會不會，一番權衡利弊之後，也做出一樣的選擇呢？

  成年人了，愛不愛的，真的有那麼重要麼？

  跟誰過日子不是過呢？

  關起門來，各玩各的，搭夥吃飯，分房睡覺，現在這種夫妻還少嗎？

  中年辜安，已經從憤青走向了世俗。

  也放下了對父母的責怪和怨念。

  面對人生困境，每個人被逼做出選擇時，都是憑著自己全部的學識、智慧、經驗，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

  誰也不知道他們做出這個決定時，有多艱難，之後又要承受多煎熬的負擔、多難咽的後果。

  她做不到在遭到背叛，經歷過痛苦和失望後，還選擇原諒。

  可每個人的選擇本來就不同，她能果斷撕破臉離婚，也不應該因此嘲笑那些選擇繼續忍耐，或者再給對方一次機會的人。

  因為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不容易啊。

  如魚飲水，冷暖自知罷了。

  辜安感覺自己頓悟了，也升華了。

  她又覺得自己像被泡在水中，沉沉浮浮，優哉游哉。

  忽然，一道由弱漸強的曲調，織成了一張網，把她從水裡慢慢地撈了起來。

  接著，曲調變成了高昂的鈴聲，在耳邊響起來。

  嗯？鈴聲？

  這不是她的鬧鐘嗎？！

  辜安猛地睜開了眼睛。

  「嘶——」

  第一個感覺是頭痛欲裂。

  第二個感覺，她正躺在柔軟的大床上，被子底下，光溜溜的。

  嗯？她什麼都沒穿？！

  接著，她聽到浴室傳來嘩啦啦的水聲——有人在裡面洗澡。

  辜安石化了。

  她趕緊拍著自己腦袋努力回憶，昨晚記得的最後一個畫面是什麼？

  哦，她把楊柳岸的男朋友氣走了，楊柳岸開門要去追男朋友了，她氣得喝錯了一杯酒，身邊還坐著的，只有一個過燕雲。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辜安緊張地咽了一下口水。

  她該不會是酒後亂性了……

  然後把未來大佬給睡了吧？！

  完啦！

  夭壽啦！

  人家重生的，最害怕就是蝴蝶效應，一個不小心改變了什麼，就會引發不可預知的後續事件。

  到她這裡，這蝴蝶都快把翅膀扇斷了吧？後果不堪設想啊！

  突然，房門被人敲響。

  緊接著，浴室里的水聲也停了。

  辜安的心都要跳出來了，四下一看，撈起床邊的浴袍穿在身上，快速衝到了門口。

  她下意識覺得，哪怕現在站門外的是個外星人，都比衛生間裡的大麻煩容易對付！

  辜安一把打開了門，和站在門外，一手拎著紙袋子，一手還保持著敲門姿勢的過燕雲四目相對。

  辜安的下巴都快被驚掉了，「你，你怎麼在這裡？！」

  「嗯？」過燕雲被她的反應搞困惑了，「我來送早餐——我應該在哪裡？」

  「不是，」辜安抓了一把頭髮，快崩潰了，「那裡面洗澡的是誰啊？」

  這蝴蝶的翅膀裝反了嗎，竟然還給她亂入了什麼野男人？！

  「咔噠」一聲，衛生間的門被人推開。

  辜安的血液瞬間凝固，都不敢扭頭看。

  「辜辜，你醒了？」

  耳中飄入一個溫柔親切，如同天籟的聲音。

  辜安猛地回頭，看見楊柳岸擦著頭髮走了過來。

  她差點淚目。

  原來是虛驚一場！

  沒事了，蝴蝶，是我錯怪你了，別扇翅膀了，快洗洗睡吧。

  楊柳岸一邊收拾自己的包，一邊念叨，「你再不醒，我就準備先走了，半個小時後，我必須得回學校上課了，所以叫了雲神過來送你去機場。」

  「哦哦，」辜安就像看到了親人一樣，激動不已，「你等等，我換好衣服和你一起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