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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零七、交代

2024-07-01 23:19:27 作者: 關山客

  聲音仿佛從中間劈下來的,兩個人急急分開,滿臉通紅,沒多時,又額著貼著額頭,低低地笑了起來。

  這下也不累了。

  兩人拉開帳篷走了出去,把門掛起來,解開食物的袋子,將帶來的食物打開放在帳篷的地面上。

  

  吃了一點以後,陶然一把抓住林春曉的手,說道,「走,看看去。」

  原來這座小山包是當地的一個小公園,傍晚時分,零零散散的人沿著石階往上走。

  陶然緊緊地抓著林春曉的手,看著她。

  林春曉知道他在想什麼,於是鼓起勇氣回握。

  我會努力讓自己適應,在眾人面前,握著你的手。

  她心裡這麼想。

  兩個人的手,都有點汗津津的,有些熱,也有些暖。

  爬山的人並不多,偶爾才有一兩人,疫情期間,看到有人也都繞得遠遠的,並不靠上前來。

  然而林春曉還是覺著自己心裡潮潮的,心裡有些開心,有點激動。

  兩人手牽手,繞著帳篷在不遠的草地上走了幾圈。

  情人在一起,仿佛有說不完的話,在這個空曠無人的野外,陶然對林春曉說起了自己在武漢的那一截時光。

  當時的現實,如今的過去,又變成了另一個夢,一個壓抑而讓人恐懼不願意回首的夢。

  然而因為林春曉,那陣子難熬的時光,現在都可以帶著笑意一點一滴地描摹。

  林春曉聽起來頗有些膽戰心驚。

  她不知不覺地攥緊他的手,試圖傳遞著自己的力量。

  天色漸晚,山道上有豎著路燈,但稀疏的很,很遠的距離才有一盞燈。

  恰好離帳篷不遠的那盞路燈壞了。

  陶然催著林春曉回到帳篷里,然後取出買的戶外燈泡掛起來。

  戶外燈泡一亮起來,帳篷里明晃晃的。

  他去拉上拉鏈,回頭一見,林春曉正拿了切好的水果擺開來,嘴裡吃了一塊鳳梨,味道酸甜,非常好吃。

  她的臉上洋溢著嘗到了美味的笑容,燈光下,顯得無比誘人。

  陶然一時情動,說道,「你真好看。」

  說完,俯身過去含住了她的唇。

  她坐著,仰著頭,被動地承受這個突如其來的吻。

  忽然,外面又傳來了小男孩興奮的聲音,「媽媽,你快來看,帳篷里有人,他們好像抱在一起。」

  燈光掛在帳篷里,清清楚楚地把帳篷里的一切都映了出去。

  林春曉馬上推開了陶然,坐到了一旁去,臉紅如血。

  陶然懊惱道,「又是他。」

  又過了好一會兒,林春曉忽然說道,「你知道嗎?從前我有非常強烈的那種,我不知道該怎麼形容,是叫羞恥感嗎?」

  陶然不明所以,然而他清楚地感覺到,林春曉身上的氣息變得有些低沉,於是他只是溫和地看著她,鼓勵她繼續說下去。

  「我其實每次和你手牽手,或是在別人面前,心裡猜測別人會想我們什麼關係時,然後猜測他們有猜測到我們是情侶關係時,我就控制不住地會產生一種羞恥的感覺。」

  她仰著頭,看著他,眼裡有淡淡的無助,「我喜歡你,很喜歡你,你在武漢的時候,我日夜都在後悔,為什麼當初要拒絕你,為什麼不能勇敢一點。我有努力在克服自己內心的心魔,讓自己站在你的身邊,當我走出這一步的時候,心裡有一面是很開心的感覺,它說你看你是可以做到的,勇敢地突破自己。」

  「但另外的感覺就是很害怕,有一個更早遠的陰暗的一部分站在邊上冷眼旁觀。」

  陶然伸手過來,握住她的手。

  她的手冰冰涼涼的。

  「我對我爸其實沒有太多的記憶,只覺得他似乎身體不太好的樣子,我媽過得很不容易,特別是在我爸去世以後,我媽就成天活在閒言碎語中,那時候我就希望自己長大以後一定要帶她離開那種環境。」

  「所以後來的你,對她提的那些要求全盤接受,百依百順,也有這方面的原因?」陶然輕聲說。

  林春曉沉默了一會兒,「有可能吧,我不確定,也有可能有一部分是我自己虛榮,其實後來的我,已經分不怎麼清了。」

  「人,太複雜了,過著過著,大家都遠離自己的初衷,我媽似乎並不願意真的脫離那個環境,她似乎很享受別人對她的奉承,哪怕我一聽就知道那些人只是哄她想讓她得到她的錢或者其它東西。」

  「同時,我也沒有能力真的能帶她離開那個環境,在別人看起來,我嫁得不錯,他們願意出錢在縣城裡買房,但其實,怎麼說呢,因為我自己動機不純,他們也對我有防備,在縣城買房是最大的讓步了,可能是一開始就遇上他了,我也就沒有想過靠我自己的能力……又或者說,那時候的我,完全沒有這種意識。」

  她抬頭看向帳篷那處被封起來的窗戶,繼續說道,「我的環境教給我的,是他們眼中那種要靠家裡的男人的思想,丈夫不在了被欺負不僅不被制止,反而是作壁上觀的已經算不錯的了,心裡隱約覺得不對,但還是照著那些人教給我的路往前走。」

  陶然握住林春曉的手,給她鼓勵。

  「你看我姐,長期的家庭暴力,她也從來沒有想過離婚,如果不是萍萍,她絕對不會有勇氣走出那一步,不管外人覺得有多不可思議,她都會找各種理由去給自己辯護……。」

  「我媽以前的環境,比我姐還要惡劣很多,那些人覺得我爸死了,好像剩下的一個女人和兩個女娃娃不再被認同為是人一樣,所以無所顧忌地性騷擾我媽,說起來就是我媽死了丈夫就理所當然會引誘別人,哪怕她什麼都沒做,哪怕大家都可以看得到她的反抗。」

  「我自以為我上了大學,城市裡生活這麼久,但其實過去那些我看到的對我媽的傷害,一樣一直有在影響著我,不敢放開,不敢和你在眾人面前,害怕我什麼都沒有做,別人就莫須有地攻擊指責我……陶然,謝謝你,帶我走出了這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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