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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八十四章 張氏的死

2024-07-01 13:52:01 作者: 八月雪

  陳氏低低的哭聲壓抑,在安靜的正廳里卻清晰。

  沈青霖看了眼旁邊哭哭啼啼抹眼淚的陳氏心煩,不耐煩道:「這又算什麼事。」

  「之洞只比承安大了三歲,兩人年紀相仿,平日裡隨意些,又哪裡能牽扯到不敬重你這個嫡母了。」

  說著沈青霖又看向下頭坐著的陳之洞,臉色也並不是太好:「承安自來就是這性子,你既覺得自己是當舅舅的,這點子事也要鬧到外頭去說去?」

  「昨日承安媳婦還在,你就將家裡的事鬧出去,我倒沒找你算帳的。」

  陳之洞還是有些怕自己的這個姐夫,鬧大了不過是咽不下這口氣,他沈承安眼裡沒他罷了。

  他低著頭連連稱著是,背地裡卻帶著陰冷的笑。

  沈青霖看了眼陳之洞那彎腰點頭的樣子皺了眉,又看向沈承安:「承安,你回京里的少,你母親也是記掛你的,你都這個年歲了,平日裡別與你母親再生疏了,她這些年操持家裡也不容易。」

  沈承安閒適的靠在椅背上,垂眸飲著茶,似是未聽見父親說了什麼。

  

  沈青霖嘆息,現在這個家成了這個樣子他是沒料到的,可如今還能說什麼,算是他對不住承安。

  當初沈承安母親死的事情,他的確是痛心的,兩人為著妾室吵了一架,他幾日沒去看她,結果才幾天後,他一回府就聽說了承安母親吊死的事情。

  大戶人家的主母吊死,這事豈是能往外頭傳的。

  那時候沈承安還在宮裡未回來,也沒叫他見他娘親最後一面,草草收拾了遺體入殮,對外頭只說是病死的。

  那回沈承安回來得知自己娘親不明不白的病死了,一整夜攪得整個國舅府雞犬不寧,還要拿劍去刺當時還是妾室的陳氏,丫頭小廝們都攔不住。

  那天晚上他打了沈承安幾個巴掌,卻怎麼也勸不住沈承安。

  那小子就跟瘋了一樣,見著誰就打,鬧著是陳氏害了他的母親。

  最後還是現在的太后娘娘來了,陣勢大了,說情講理,那小子知道母親是回不來了,也沒有人站他那一邊,這才消停了。

  可那之後,那孩子便不與家裡親近了,與他之間更是如同是陌路人。

  他本以為過些年就能好了,沒想到過了這麼多年,這孩子心裡還是過不去。

  其實沈青霖一直沒告訴沈承安,他母親當初是吊死的,他怕那孩子更恨他。

  所以他寧願沈承安恨陳氏,他也知道陳氏委屈,所以對陳氏也寬容了些。

  其實沈青霖也後悔,後頭幾年裡他許多次的細想當年情景,自己十六歲便喜歡上了張氏,兩人成婚後夫妻合鳴,她也溫婉體貼,當初在乾縣的日子,他做木工,她便在旁邊給他餵水,那般光景,再想時,他也好幾次紅了眼眶。

  初到京城,他看京城貴人里個個家裡三妻四妾,他姐姐已是皇后,他又何必守著一個鄉里女子,想來有些丟臉面。

  況且那嬌柔美妾一個個往他那兒送,又有幾個男人能抵得住這種誘惑。

  乾縣那地方少有人納妾,那是因為哪裡能有銀子養,能娶上媳婦都算不錯了。

  到了京城他才知道,什麼是富貴迷人眼,什麼是權勢地位,美酒美人往身上貼的滋味是什麼。

  那些個有身份地位的,哪個家裡沒有妾室,他以為張氏能理解容忍的,畢竟他如今的身份早已不是那個木匠了,可她偏要因妾室與他吵。

  那回吵的厲害,他罵她是鄉里的妒婦,本配不上他的,是他沒有嫌棄休了她。

  還罵了她不識好歹,再鬧就休了她。

  其實這話一出,沈青霖當時就後悔了。

  可他如今身份已變,再不是從前那個需要討好媳婦的人了,他在朝廷當了官,在外頭還被人恭敬的稱呼一聲小國舅爺,豈能再與一個鄉下婦人認錯。

  他自認心高氣傲不願低頭,決定徹底冷落那不知好歹的婦人幾日。

  他給她綾羅綢緞,給她從前永遠都夠不著的富貴,在他看來,她本該滿足的,安安分分,安安靜靜的做一個不聲響的主母就是,偏偏還想回到從前的日子。

  從前那清貧的日子,傻子才願意回去。

  他只是沒想到,張氏會那樣倔強。

  會用這樣的方式報復他。

  聽說她死的時候眼睛是睜著的,他回來後沒敢看她樣子一眼,卻好幾夜在夜裡醒了。

  他夢見張氏在夢裡質問他是負心人。

  沈青霖後悔不止一次,要是他當初能夠如在乾縣一樣哄哄她,說兩句軟話,會不會就不是這樣子了。

  張氏的心腸一向軟,當初他喜歡她時,她是蘭香居的秀娘,一雙手纖巧巧奪天工,容貌是那周遭里最好看的。

  那藥材鋪的秀才小生也喜歡她,日日寫詩送殷勤,還有鎮子上開茶樓的管事,個個家裡都比他好,他一個小木匠,自己吃飯都成了問題,她又怎麼瞧得上自己。

  他便只敢偷偷的每日一大早躲在路邊看著她上樓,只看一眼就夠了。

  他那時知道她家裡不好,母親是瞎子,父親在鄉里種地,弟弟也體弱,好在她手巧,被蘭香居的選上了,用那點微薄月錢供一大家子人過日子。

  他心疼他,偷偷去她鄉下家裡幫他家裡幹活,坐幾把凳子。

  他沒銀子,只有力氣了。

  有一回張氏攔住了他,捂唇笑著給了他一個荷包,又笑他呆頭呆腦像是個傻子。

  她說:「你偷偷的幫我,又不告訴我,我怎知你心意?」

  說完她上了繡樓,又回頭看他笑:「呆子。」

  他那一刻心都覺得跳出來了,痴痴看著她直到她走遠了,才低頭看著手裡的那個鴛鴦荷包。

  原來她早發現他了。

  自那後他日日去看她,膽子大了些,做些木頭小人給她,張氏都笑盈盈收下了。

  只是後頭他得知,張氏的父親有意將她許配給小秀才,只因小秀才家裡開了藥鋪,給她弟弟抓藥能省下不少銀子。

  他知道後就日日等著她求著她,只盼著她心軟,甚至想好了帶著她一起走。

  他捏著那鴛鴦荷包,那幾天覺得自己要是沒了她便會死了。

  他形容削瘦,跪在她面前落淚求她,他能看出張氏眼裡的心軟,便更加狼狽的折騰自己,只想讓她可憐自己。

  張氏果真心軟了,為了他與家裡人鬧翻,偷偷從家裡跑出來,草草與他成了親。

  現在想來,若當初張氏與那藥材鋪的小秀才成了親,或許是好過跟著自己的。

  而他現在能補償的,也是讓張氏家裡人全都過上富貴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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