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兩相痛，取其重

  陸知珩將手機朝茶几上一扔，起身又去廚房倒了一杯水。

  走到落地窗前，抬眸遠望。

  點點燈火。一眼看去，像是夜空中孤寂的星星。

  垂眸，看了一眼腕錶。

  十一點。

  也不知是陸承安這通電話攪得他心神不安，還是回到當年的婚房令他百感交集。一顆心，浮浮沉沉，怎麼也靜不下來。

  喝了半杯水，深呼吸。

  陸知珩感覺情緒仍然有些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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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倏而，兩側額角似長針來回貫穿，腦子似要炸裂。

  咣當。

  手中的水杯掉在了地上。頃刻間碎成了四五片。

  他緊皺著眉頭，下意識朝主臥看去。

  這麼大的聲響，生怕吵醒林聽予。

  靜靜站了兩分鐘，臥室里的人沒有任何反應。

  想來，是感冒藥的原因。

  林聽予睡得很沉。

  陸知珩長鬆了一口氣，習慣性從上衣口袋裡拿藥瓶出來。

  內里口袋，空空如也。

  他反應過來。

  上次開的藥好像落在了千野的盛世酒店。

  後面聯繫開藥的白醫生，對方再次提醒他。若繼續服用下去，只怕會影響記憶。建議，先停服一段時間，等他調配出新藥來。

  沒有藥，陸知珩只能使勁摁住兩側額角，強撐著等這波疼痛過去。

  過了好一會兒，排山倒海的痛意，非但沒有減輕，反而越來越重。

  陸知珩深邃的五官擰成一團，身體一寸寸發僵。虛散的眸光掃到墜在地上的水杯碎片，眸光緊了緊。

  半蹲下，拾起一塊碎片，捏在手心。

  用力。

  手臂青筋鼓脹，鮮紅的血從指縫中慢慢滴落。

  空氣中，瀰漫著濃郁的鐵鏽味。

  陸知珩料峭的唇角緊抿成一條直線，額上浮出的涔涔冷汗凝成一團，滾下來。落在地上，鮮血暈染開。宛如妖冶的紅花。

  兩相痛，取其重。肌骨割裂的痛意暫時蓋過腦中蝕骨的疼。

  過了幾分鐘。

  陸知珩張開嘴，大口大口呼吸。結實的胸膛劇烈地起伏開來。

  涼涼的夜風透過半開的窗吹進來，將血腥味裹脅了一些出去。但味道還是有些重。

  好半晌。

  陸知珩腦中的痛意似潮水一般慢慢消退。

  他攤開手掌。

  尖銳的碎片已經深深刺進了掌心。邊緣，鮮血微凝。

  他咬著牙，一把拔掉了帶血的碎片。剝離的那一瞬間，他痛得牙齒打顫。

  站起，找了醫藥箱出來。

  消毒，止血，包紮。

  一應流程，他很熟練。

  而後，又將地面打掃乾淨。茶杯碎片，用黑色塑膠袋裝好。為防止劃破，他套了三層垃圾袋。

  半開的窗戶，完全打開，任由夜風襲擾。

  接近凌晨一點，空氣再無半點血腥味。他才拿了衣服去洗澡。又從衣帽間取了薄被出來，在主臥前站了兩分鐘，最後轉身去了客廳。

  這一晚，他睡在了沙發上。

  -

  翌日。

  林聽予醒來，感覺頭昏腦漲。

  坐起來，撫了撫額角。

  迷濛的視線里，是熟悉的一切。

  對面牆上，還掛著她和陸知珩的婚紗照。

  一切如昨，仿佛他們從來沒有分開過。

  心尖一縮，不由看向身側。

  大床的另一半，幾乎沒有什麼褶皺。完全沒有人睡過的痕跡。

  她猛然清醒。

  他們已經離婚六年了。

  心臟一陣抽痛，她起身下床。

  鋪好被子。

  拉開臥室的門走了出去。

  廚房裡有聲響。

  她怔了怔，捋了一下散亂的頭髮，走過去。

  「起來了。」

  剛走到廚房門口，陸知珩剛好轉身。

  「早。」

  林聽予呼吸一滯，淺聲回應。

  「先去洗漱，早餐一會兒就好。」

  陸知珩唇弧一彎，溫聲開口。

  「嗯。」

  林聽予點了點頭。

  轉身的時候，看見他左手上綁著白色紗布。錯愕不已。

  「你的手怎麼了？」

  「不小心扎了一下。」

  陸知珩背對著她，眸中滑過一絲慌亂，稍縱即逝。

  再次看她，峻臉上已是一片雲淡風輕。

  「扎了一下？什麼東西扎的？」

  林聽予上前，抓過他的手腕，仔細看了看。

  掌心的紗布，沾染了藥水，呈現出深褐色。

  「刀尖。」

  陸知珩不慌不忙地回道。

  「刀尖？」

  林聽予眼中掠過一絲疑惑，秀眉蹙起。

  「怎麼那麼不小心。」

  說完，伸手就要去解陸知珩身上的圍裙。

  「你去休息，我來弄。」

  「沒事，已經快好了。」

  陸知珩將灶火調小，側身，反握住她的手腕，阻止道。

  「手都這樣了，還逞強。」

  林聽予微抬下巴，嗔怒道。

  看到他受傷，她的心很疼，也很難過。

  「真的沒事。不騙你。」

  陸知珩單手摟了摟她。身體微傾，呼出的熱氣在她的耳邊縈過。

  林聽予眨了眨羽睫，不出聲了。

  一陣糊味飄過兩人鼻翼。

  饒是調小了灶火，鍋里的煎雞蛋還是糊了。

  陸知珩趕緊鬆開她，將糊掉的雞蛋鏟進垃圾桶。然後，洗鍋，重新煎。

  林聽予見勸不動他，只能無奈地走了出去。

  等她洗漱完，陸知珩已經將早餐擺上了桌。

  小米粥。

  煎雞蛋。

  肉末米線。

  幾樣小鹹菜。

  雖然簡單，卻做得很精緻，色香味形俱佳。

  林聽予心窩一熱，拉開椅子坐了下去。

  兩人面對面坐下。

  「感冒好點了嗎？」

  陸知珩夾了雞蛋給她。

  「本來就沒事。」

  林聽予的目光不由又落在他受傷的手上。

  「倒是你……」

  「小傷而已。」

  陸知珩故作輕鬆了揚了揚手。

  還未完全癒合的傷口扯動開，隱隱又有輕微裂開。

  他慌忙放下手，手指慢慢蜷縮。

  -

  下樓時。

  陸知珩將那一袋裝有水杯碎片的垃圾帶了下去。包裹了好幾層，又有其他垃圾味道掩蓋，林聽予一點都沒有察覺出任何的異樣。

  「我來開車。」

  陸知珩打開了邁巴赫副駕駛座的車門，一手抵著車門，紳士又寵溺。林聽予抿了抿唇。

  「好。」

  陸知珩稍稍猶豫了一下，笑著應允。鬆開手，彎腰坐了進去。然後，從裡面推開了駕駛座的車門。

  林聽予繞過車頭，坐進了駕駛室。

  鑰匙插上去，點火，發車。

  雖然人車還欠磨合，但她開得還算不錯。

  邁巴赫緩緩駛離。

  暗處。

  有人將剛剛錄好的視頻，未加任何剪輯，直接發了給了安卿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