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是誰心跳了我不說
2024-06-30 13:50:50
作者: 附近的人
柳萋看著他的眼睛,將一隻手放在了那寬大的掌心之中。就著梁鉉的胳膊,緩緩站起了身。
真的很疼。
為了讓梁鉉少看會兒熱鬧,她這是下了血本了。
柳萋剛剛站穩身體,耳邊就傳來一陣曖昧的呵氣,帶著低沉的嗓音,直抵腦海深處。
「我在今日要祭奠燃燒的黃紙之中發現了小娘抄寫的佛經,便知道小娘身陷囹圄在向我求救。我的人情一般不白給,小娘想好酬勞了嗎?」
柳萋捋了捋鬢邊被汗水打濕的頭髮,露出蒼白的脖頸,聲音輕柔:「妾和王爺還真是心有靈犀,心裡想著,就把您盼來了。」
她看著他,定定地。上次夜晚昏暗,柳萋竟然到現在發現,梁鉉的眉眼和故去的老王爺竟然如此相像,尤其是在認真看著別人的時候。
好像是直接從老王爺的臉上拓下來的一樣。
只是老王爺的臉型更加圓潤,眼睛裡也是溫和的笑意,而眼前的梁鉉卻有著稜角分明的骨骼,一雙眸子裡除了凜冽就是肅殺。
老王爺看自己,是寬縱柔和。梁鉉……怕是把自己當成了隨時可以捏死的草蟲。
梁鉉看見柳萋對著自己的眉眼發呆,自然知道她想到了什麼。頓時心裡一陣煩躁——他最討厭別人說他像父王,他一點都不想和那個優柔寡斷延誤他人一生的男人相像。
柳萋只見他皺了皺眉,身形一彎,直接將自己抱了起來。
直到雙腳懸空,她才反應過來,連忙驚呼:「!!梁鉉!你要做什麼?!」
柳萋嚇了一跳,已經顧不得和他周旋,直接沉著聲音質問。
梁鉉打斷了她對老王爺的懷念,似乎很滿意她的驚慌失措,也終於從那張臉上看到了除了淡然以外的其他表情。
「小娘的膝蓋傷了,身子不方便,兒子代勞以表孝心。」
柳萋閉上了嘴,不敢說話。這句話明明是她用來噁心梁鉉的,誰能想到不到兩句話的功夫就轉了個彎打回到自己的身上了……
這個梁鉉,真的很討厭!
梁鉉長腿邁到了廊下,抬腳一踹,原本虛掩著的房門便被猛地踹開,發出劇烈的撞擊聲,看得柳萋心裡一哆嗦,生怕他一用力,自己的房門便碎了。
「婢女死在面前,小娘竟然一點都不害怕。」
他抱著她的胳膊一抖,柳萋連忙害怕地攬住他的脖子。
她怕高,更怕身體不由自己掌控,梁鉉這一抱,簡直是拿捏住了她所有的命門!
柳萋立刻連聲道:「你別亂動,放我下來,放在榻上。」
梁鉉垂眸看著她略微慘白的臉頰和慌亂的神色,似乎找到了什麼新的樂趣,走到了榻邊也依舊不撒手。
「小娘還沒回答兒子的問題。」
又是這個語氣!又是這個聲音!危險惡劣,像是得不到滿意的回答就要掏出長槍立刻將人捅穿一般,語氣里包裹著十足十的威脅!
柳萋只好穩住自己的心緒,深呼吸了兩口,說道:「她動了不該動的東西,吃裡扒外,夥同外人私傳消息。就算今天……哎!你幹什麼!」
梁鉉抱著她的胳膊顛了顛,她在半空中懸浮了一下,就被梁鉉安安穩穩地放在了榻上。
顛一下手裡的物件是他常有的小動作,那夜握在手裡的烏月槍也是這般,先在半空中飄了一下,才穩穩地落在他的手裡。
終於坐在了榻上的柳萋嚇得魂飛魄散,喘著粗氣抬頭看向罪魁禍首。
那些被打斷的話也找不到了下文,梁鉉依舊是那副居高臨下的表情,她心頭一惱,猛地伸出手打向那張近在咫尺的臉!
「啪」的一下,梁鉉捏住了她的手腕。
「死的那個叫……夕雲?跟我父親的死有什麼關係?」
他目光陰冷得嚇人,柳萋心底一陣忌憚,拉著自己的胳膊試圖掙脫,卻只落得個將手腕掙得越發疼痛的結果。
「妾怎麼知道她和王爺的死有什麼關係,妾只是個深宅婦人哪裡懂得那些陰詭的算計。」
眼前人分明不想她亂動,另一隻手伸過來掐住了她的臉,迫使她看向自己。
「小娘還是好好回答兒子的問題,不然……」
梁鉉的視線從她的身上掃過,赤裸得讓人不寒而慄。
柳萋咽了咽唾沫,眼眶通紅,好似受了許多的欺負:「妾聽聞之事驚世駭俗,世子真的會信嗎?」
「信不信是我的事情,說不說,卻關係著小娘你能不能全須全尾地度過今天。」
她絲毫不懷疑梁鉉會來真的,蕭太妃還有名聲的顧忌,他可沒有。就算他今天把她殺了也沒有任何人敢說話,她最多落個傷心鬱結隨老王爺而去的結果。
柳萋此刻有些後悔費盡心機向他求救了……
「老王爺死前不安,與嘉定大長公主彌留之際十分相似,死後的屍體也都呈現相同的表象……這句話,是夕雲告訴妾的。您剛回府那夜,妾的香爐被人動了手腳,她想要把事情栽到妾的身上。」
梁鉉將信將疑:「人在你眼皮底下,你不審審?」
柳萋笑了一下,說道:「她若是想說,早就說了。打定了心思隱瞞秘密的人,死了比活著更有價值。」
梁鉉眉毛一挑:「我父王身上的毒,竟然不是你下的?」
柳萋愣了一下,隨即直視著面前人的眼睛:「是。王爺殺了妾身吧。」
良久,梁鉉面色平淡地鬆開了手掌,站直身體,低頭看著柳萋輕輕揉捏著被他抓疼的手腕和下巴。
她的手腕纖細得跟個孩子似的,就連臉頰也沒有半絲多餘的皮肉。瘦成這樣,他一隻手就能將她整個人扛起,她平日都不吃飯的嗎?
柳萋身為妾室,常年待在小小的院子裡,皮膚白皙恍若透明,如今被狠捏了這一會,手腕上已經出現了明顯的紅痕。看得人觸目驚心。
梁鉉抽空環顧了一下房間內部的布置,好聽了說是古樸雅致,難聽些就是陳舊破敗。除了那堆滿了整個書架的書籍,就連板凳都不多一把。
父王重病到身死不過兩三個月,作為他曾經最寵愛的小妾,柳萋是怎麼把自己的住所變成如今這番模樣的?那老頭就是這麼「寵愛」自己的妾室的?連他營隊裡面的軍醫都比她待遇好些。
做人家的妾室做到這個份上,她也算是天下獨一份了。
如果是他的女人,他絕對不會......
......他是不是有病?胡思亂想什麼呢?
柳萋靠在榻邊,揉著自己發紅的手腕仰頭看向他,眼神中滿滿的忌憚。見他環顧著自己的房間,又連忙將頭低下。
她的房間裡面有許多不能被別人知道的東西,梁鉉這種人最會查探人心,若是被他察覺出自己特別在意某個角落,翻出了什麼見不得光的東西,明天被亂棍打死的就會是她了。
梁鉉看完了房裡的布置,又轉向縮在榻邊的柳萋。從他的角度正好看見那散落的長髮,後腦處固定髮絲的木簪略微鬆動,怕是要不了多久就會自己掉下來。
那些已經掉落的長髮纏在柳萋的身上,從露出的脖頸處蔓延到了目所不能及的領域。
梁鉉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將那一縷青絲從衣領處扯出來,低頭看著那雙微微發紅的眼睛:「小娘天資絕色,殺了實在可惜。」
柳萋收斂好了情緒,終於有心力反擊。
伸出手抓住他的手腕,柔聲道:「死在王爺手裡,不可惜。」
兩個人就那樣對峙著,一個是上位者習慣的探查和凝視,一個是若有若無的絲絲纏繞……
「王爺的心跳亂了。」
「……」
梁鉉收回了目光,扭頭向外走去,走到門口處停下,從懷裡掏出了一個瓷瓶,扔到了柳萋的懷裡。頭也不回地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