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往事

  一隻素白的手將地上被扎個對穿的兔子提了起來，裴瑗看了一眼已經停止掙扎的小東西，轉頭大聲道：「喂，我撿到了，小歡歡，你準頭不錯嘛。」

  葉歡從樹幹後轉出來，背上不知何時背了弓箭。她抱著手得意洋洋道：「這算什麼？你問問小秋籟，當初我還獵過不少好東西呢！」

  說話間，裴瑗已經提著那兔子來到葉歡身邊，她看了看不遠處的桑林，有些擔憂道：「我聽說這後山上的小動物都是金龍寺的僧人們放生的，咱們跑到人家後山來打獵，是不是不太好？」

  葉歡滿不在乎道：「可是我們肚子餓啊。」

  「可是寺中有齋飯。」

  葉歡不耐煩的看著她，雙眼似乎能夠看透裴瑗內心一般，緩緩道：「齋飯也是由植物做成的，動物是生命，植物就不是了？你看這兔子，反正也活不成了，還不如剮了做成烤兔子，救救咱們幾個的五臟廟。」說著，一把將裴瑗手中的兔子搶了過來，四下張望道：「這裡什麼地方有水？」

  裴瑗本來還有些猶豫，不過聽葉歡這麼一說，一下也想開了，笑眯眯道：「小歡歡，聽你這麼一說，我心裡就踏實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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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歡白了她一眼，「你虛偽不虛偽？明明滿臉寫著『我要吃我要吃』，又怕良心過不去，還得讓我來勸。」

  裴瑗嘿嘿笑著，跟在葉歡身後，滿臉都是諂媚。那些個紈絝少年已經下山去寺廟中上香去了，當然到底是上香還是看姑娘，這就只有他們自己知道了。

  葉歡在山間隨意走著，很快就看見了一條小溪。她令春雪秋籟去林中拾一點柴火，自己便蹲在溪水邊開始清理兔子。

  裴瑗見她手腳利落，動作行雲流水，不由奇道：「我看你好像對這事很是拿手啊，以前幹過不少吧？」

  葉歡垂著眼沒有搭理她，專心致志清洗著，然而這一問卻是勾起了很久以前的往事。

  那時候她剛剛從士兵手中死裡逃生，她又累又餓走在路上，所見皆是滿目荒涼與交疊的屍體。空氣中瀰漫著陣陣腐屍的味道，與惱人的蚊蟲嗡鳴，幾隻禿鷲在屍體間爭鬥覓食，見了她過來，忽然「呱」一聲怪叫，便驟然飛了過來！

  她嚇得哇的一聲哭了出來，連滾帶爬在屍山中奔跑，躲避著那兇悍的禿鷲。可是她已經餓了好幾天，根本沒什麼力氣，只跑了幾步就被橫在路邊的一具屍體絆倒，與之來了個臉貼臉。那屍體是個死不瞑目的婦人，手中還緊緊抱著一個嬰孩，只是那嬰孩也早在她懷中噎了氣。

  她怕得要命，身後一群禿鷲追趕上來，尖尖的鳥喙在她身上啄出一個個血洞。她拼命躲避著，拍打驅趕著，絕望呼喊著，四周仍是寂靜的。整個天際仿佛就只剩下她的慘叫與禿鷲的叫聲。

  就在她以為自己死定了之時，遠方忽然響起一陣清脆的馬蹄聲。這馬蹄聲快如閃電，聽到時還在遠方，眨眼間卻來到了眼前。就在那馬蹄聲即將過去之時，馬背上伸下來一隻修長有力的手掌，一個清朗的聲音喝道：「抓住我！」

  那一刻，她腦中已然一片空白，雙眼朦朧中，那個人的面容好似被一層日光籠罩，耀眼得刺花了她的眼。

  她沒有絲毫猶豫，一把抓住了那隻乾燥有力的手，從此便走上了一條不同的道路。

  而在以後的歲月中，她為他烤過不知道多少只兔子，這個動作做起來，早就熟稔無比。

  葉歡將兔子放到火上慢慢烤著，火堆旁邊已經聚集了三個饞鬼。

  秋籟吸了口口水道：「我家小姐的手藝可好了，好久沒吃到小姐烤的兔子，好懷念啊。」

  葉歡笑著看了她一眼，取笑道：「瞧你一副饞貓的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小姐我苛待你呢。」

  裴瑗忽然嘆了口氣，一下子躺倒在草地上，看著湛藍的天空，感慨道：「與群山溪水為伴，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這等閒適的日子，聽起來好生令人嚮往。葉歡，當初你怎麼不乾脆一走了之？我知道你這樣的人，一個葉府是鎖不住你的。」

  葉歡將兔子翻了個個，笑了笑道：「自然是想要來過過富貴榮華的生活咯。」

  裴瑗笑罵了一句，「你就騙我吧。」罵完，又嘆了口氣，顯得很是沮喪。

  葉歡看了她一眼，「你怎麼了？今天看你興致不高的樣子，莫非你真吃八皇子的醋了？」

  裴瑗這次出奇的沒有嗆她，沉默片刻後，她輕聲道：「葉歡，我要成親了。」

  葉歡手上的動作一下停了，也就一瞬間的事，她就恢復過來，調笑道：「喲，看來這次這位是你看上的，不知道哪家的少年郎這麼有福氣。」

  「我以為你會安慰我。」裴瑗一下子坐起來，一臉不滿的瞪著葉歡。

  葉歡笑道：「你要成親了，這不是好事麼？難道我還能勸你不成親不成？你若是還不成親，我看你離你母親打斷你的腿的日子也不遠了。」

  裴瑗哼了一聲，「你還說我呢，你呢？你家那位寧王殿下是個短命的，莫非你還真願意嫁過去守寡麼？」

  葉歡笑了笑，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她與裴瑗不同，裴瑗即便再怎麼特立獨行，也逃不掉家人與她的羈絆。可是她不同，她沒有家人，她一直就只有孑然一人，所以她的命運得掌握在自己手中。即使那個人是皇帝，也一樣沒有權利決定她的人生！

  正想得出神，山風吹來時，葉歡的耳朵忽然動了動。她一下子警覺的站了起來，身體自然而然的繃緊，神情嚴肅道：「我好像聽到了打鬥的聲音。」說完，那聲音似乎變得更加清晰，她反應過來，一把掀了篝火，抽出了背後的短槍，認真道：「有些不對勁，咱們先離開這裡！」

  一行人便飛快的離開桑林，朝著山下而去。

  桑林中閃出一個人影，正是之前與蔣雨涵見過面的神秘男子。他看了一眼落到灰里的烤兔，鼻子抽了抽，點著頭道：「聞著味道倒是挺香的，這麼扔了怪可惜，還是吃了吧。」

  葉歡一行人在山路上急匆匆的走著，那打鬥的聲音卻是越來越清晰，好像有人正在山中奔逃。

  葉歡讓三人在一處樹叢後等她，她到前方去探探。結果剛循著聲音望去，只見到一個身影飛快的撲了過來，葉歡還來不及避讓，便結結實實被這個身影撲倒在地，地下又猛的一空，兩個人便如滾瓜葫蘆一般一同滾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