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驚變

  這場見面到了此時，謝清露才終於微微放鬆下來。

  「說吧，現在只有咱們倆了。」

  葉歡捻起一塊糕點慢慢吃著，也不看對面的謝清露，臉上更是看不出其他神情。

  從容淡定、胸有成竹、漫不經心。

  這是謝清露接觸葉歡後，從葉歡身上看出來的特質。

  她從未想過這世上會有這樣的女子，好像什麼也不在乎，什麼也不害怕。她很自信，很自由，仿佛什麼事到了她手中都變得無關緊要，不值一提。

  

  謝清露很羨慕她。

  剛才，葉歡以想吃南城老水家的羊肉湯為由，將三個丫環都支了出去，現在整個包廂中就只剩下了她們兩個。

  謝清露嘆了口氣，她上一世糊裡糊塗活了一輩子，直到死前才知自己完全被人玩弄於鼓掌之中。今生她重生而來，原本想為將來做些計劃，誰知竟看到了這一世中出現的變數。

  她以為葉歡只是個會些功夫的莽直女子，誰知她竟如此細心。

  「那一日賞花宴……假山後面是你，對吧？」沉默片刻後，謝清露還是忍住了尷尬，紅著臉如此問道。

  葉歡早就料到她會說這件事，這時候也沒必要藏著掖著。再說，那時候她也不是真的有心要偷聽她們的對話，只是碰巧聽到了慕容長歌的聲音。

  因此，她坦坦蕩蕩道：「沒錯，那天是我。」

  「你……」

  她這麼坦蕩，倒叫謝清露一時不知該怎麼說才好了。

  葉歡看了她一眼，「青年男女見個面說說話，也沒怎麼，何必這麼介意。若你們真心相愛，將來他娶了你，不就沒事了。」

  謝清露驚訝的看著她，「可是，這若是傳到外面，我的名聲就毀了。我的家族也會因此蒙羞的。」

  葉歡沉默下來，好半天才道：「難道你活一世，就是為了名聲而活麼？兩情相悅的人見個面而已，又不是做了什麼傷天害理之事。再說，天地陰陽交泰，男歡女愛，這不是再正常不過的事麼？」

  謝清露心中已經驚濤駭浪，她已經是個死過一次的人，其實在很多問題上已經看得很開。葉歡說的也不無道理，只是她還需要一個人替她堅定心中的想法。

  她直直盯著葉歡，一字一字道：「可是，別人會說你失了體面，不自愛，不要臉。這麼隨意，是不是天性放蕩、下賤。」

  葉歡狠狠皺起眉，她想起了自己作為梁國貪狼大將軍時的事情。她的一切惡名都來自她跟隨軍隊東奔西走，因此她的敵人總是會咬住她是女人卻與一堆男人混在一起，以整日荒淫無度的話語企圖激怒她。

  開始時她確實很憤怒，一個清清白白的人被人如此侮辱，自然不會輕易善罷甘休。可是後來，越來越多的人當面或背面嘲諷她，嘴裡說著無數關於她的惡毒的話語時，她反而平靜下來。

  惡語就像毒蛇，會一點點啃噬人的心。可是這世上有千千萬萬的人，愚蠢的大眾沒有自己的思想，只會人云亦云，那些罵著她的人，又有哪些是真正了解她的人呢？

  因此，葉歡輕輕放下了茶杯，轉頭看著窗外大街上的普羅大眾，微微一笑，道：「你覺得他們這些人中，有多少人最終會成為你身邊親近之人？你名聲的好壞與他們何干？他們也不過是小心翼翼活在這世上的可憐蟲，為了生活奔波，受了委屈，也只能在閒暇之餘以談論別人的惡語來自我安慰。」

  「你的一生會為這些人而活麼？你活著，只是為了自己，為了真正了解你的人。他們是你的親人、朋友、愛人，總之都是關心你的人，而不是那些在背後說你壞話，對你惡語相向之人。」

  「有人嘲笑你、侮辱你，直接斬之即可。你的快樂，又與他們有何關係。」

  葉歡說著這番話，眼中不自覺流露出睥睨之色。暖黃的陽光灑在她身上，謝清露覺得這一瞬間的她，簡直耀眼無比！

  謝清露不得不承認，這一刻她被征服了，心中原本的那絲顧慮驟然消失，另一個信念堅定起來——這一世她要好好活著，只為自己而活！

  葉歡還不知自己這番話，已經對謝清露產生了極大的影響。就在方才，她忽然感覺到整條大街似乎變得異樣起來，不由雙目一凝，死死盯著街面上的情形。

  這時候，街道上的行人還神色如常，似乎並未發現什麼。

  忽然，街面顫抖起來，沉重的馬蹄聲從由遠及近傳來，聽聲音似乎來人並不少。

  接著，忽然有人大呼，「抓刺客，抓刺客！」

  一瞬間，整個街道仿佛是煮沸的開水般混亂起來。

  葉歡猛的站起身，連忙湊到窗台旁往外看。謝清露也是滿臉驚慌，一把拿起帷帽戴在頭上，也湊過去看。

  只聽得一陣清脆的馬蹄聲如飛般傳過來，目光所及之處，首先便看見當先那匹毫無雜色的白馬，以及白馬身上穿著一身紅色勁裝的少女。

  葉歡輕咦一聲，不由叫道：「裴瑗！」

  此時，那馬兒已經跑到樓下，葉歡這一聲恰好讓馬上的少女聽了個真切。她抬起頭來，看到是葉歡，臉色一變，沒有說話打馬便過去了。

  葉歡神情微微有些凝重，她不著痕跡將方才喝乾的茶杯握在了手中。

  裴瑗的馬兒剛剛跑過，如雷般的馬蹄聲便響在耳邊，又有幾十騎飛快的跑了過來。葉歡注意到，這些馬都是戰馬，速度奇快，只是比起裴瑗的照夜玉獅子還是遜色了許多。

  這些馬停在了春風十里樓門口，當先那人一揮手，「圍起來！」

  幾十騎便一左一右將整個茶樓都圍了起來。

  葉歡皺了皺眉，不知發生了什麼事，竟然驚動了守衛京城的衛軍。

  再看街道上的行人，早嚇得躲到其他地方動也不敢動，一時間原本熱鬧繁華的街道竟變得鴉雀無聲！

  那衛軍首領戴著頭盔，並不能看清模樣，只覺得應該是個十分冷峻的男子。他微微揚頭對著樓中道：「整個茶樓已經被團團圍住了，你跑不了了。」

  樓中沒有回應，但街角處卻一瘸一拐的跑來一個人，身上沾滿了血，一臉焦急道：「裴大人，您的馬快，可以派個人幫忙請個大夫麼？謝大人遇刺，快不行了！」

  看到這個人，謝清露眼瞳一縮，臉色驟然蒼白，「雲通叔，你怎麼在這裡？我祖父怎麼了？」

  葉歡面色一變，想阻止已經來不及，只聽得轟然一聲巨響，門被踹開，一個黑衣人手拿長刀闖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