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星夜茶話

  隨著慕容清和話音落下，只聽得窗框一陣輕響，一個身影從外面翻了進來，閃身坐到了他的對面。

  林毅剛要拔刀，慕容清和已經搶先一步抵住了他的手，「看清楚她是誰。」

  來人身著一身黑衣，頭髮高高綰在頭頂，紮成一束馬尾，看起來幹練利落，不是葉歡是誰？

  葉歡原本只是想找慕容清和出出氣，誰知這才剛到了窗外，還沒來得及進來，就聽見慕容清和的聲音，心裡頓時就像見鬼了一般。這傢伙不是不會武功嗎？怎麼會知道她來了？

  葉歡驚疑不定的打量著慕容清和，腦中回想了一下此前他們相遇時的細節，實在找不出什麼破綻，只得死死盯著他。

  慕容清和正在煮茶，他的手法看起來非常嫻熟，行雲流水，帶著某種奇特的韻味。葉歡目不轉睛的看著他的動作，心中的煩躁竟奇特的壓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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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容清和將她面前的杯子倒滿，做了個「請」的手勢，淡淡道：「葉小姐，請喝茶。」

  葉歡有些不適應現在的慕容清和，他們之前的幾次見面，這慕容清和都是一副要把她生吞活剝的兇狠模樣，如今驟然變得這麼彬彬有禮，倒讓她覺得不習慣起來。

  一口將茶杯里的茶水喝個乾淨，葉歡一抹嘴，將茶杯磕在桌上，盯著慕容清和正要說話，卻不料竟被他搶了先，「葉小姐，茶不是這麼品的。以你這樣的喝法，根本體會不到茶中的妙處。」

  葉歡嘿了一聲，正要反駁，慕容清和又盯住她拿茶杯的手，冷淡道：「還有，本王的茶杯與這些茶具是一套的，你拿放時小心一些，不要將它磕破了。」

  今夜從來到這幽篁小築開始，葉歡便處處被這慕容清和占據主動，想要說話，也被這傢伙搶了先，心中原本壓下去的火氣頓時一起，看了看那茶杯，冷笑一聲，捏住那茶杯一用力，只聽得「咔咔」兩聲，那茶杯便被她捏成了兩半！

  「你！」林毅氣得又要拔刀，卻再次被慕容清和制止。林毅不解的指著葉歡道：「王爺，這丫頭分明是在挑釁你！」

  捏碎了這隻茶杯，葉歡心中驟然輕鬆許多。她放鬆的靠在了椅背上，好整以暇抱著手，臉上露出個可惡的笑容，「七皇子……哦，不，寧王殿下，現在咱們終於可以好好說點什麼了。」

  慕容清和垂下眼眸，不知從哪裡又摸出一隻茶杯，續上茶，給葉歡推了過去。

  葉歡看著那杯茶，沉默片刻後冷笑道：「寧王殿下真是好心境，你想讓我置身之外？可是已經入了局，還怎麼置身事外？」

  慕容清和雙手交疊在身前，雙眸微垂，看著自己面前的茶水，淡聲道：「如果你信得過我，我可以保你不受牽連。」

  葉歡冷冷一笑，嘲諷道：「你都自身難保，還想保我不受牽連。再說，就算你答應，你背後那位能答應麼？他給你指了這樣一門婚事，原本就是想利用我葉氏嫡長女的身份，你說保我不受牽連，這怎麼可能？」

  話說到這裡，慕容清和這才抬起頭來認認真真打量了葉歡幾眼，好像這才認識她一般，忽然自嘲一笑，道：「我此前一直以為你只是魯直莽撞，是我低估你了。你這樣的人，怎麼可能需要別人的保護。」

  「是嗎？給了你這樣的錯覺，是我的不對。」葉歡無所謂的聳聳肩，忽然坐直身子，神情嚴肅的看著他，「你也應該瞞了我不少事情吧。比如，你的武功。」

  慕容清和挑了挑眉，端起茶水輕輕呷了一口，沒有答話。

  葉歡緊緊看著他，「一個重病之人，溺水那麼久，那麼容易就醒過來了，難道不可疑？」

  慕容清和面無表情的看著她，「你想說什麼？」

  葉歡目光逼視著他，慢慢道：「在水下，你是不是想殺我？」問完這句話，她就死死盯著慕容清和的臉，企圖從他臉上的細微表情中發現什麼。

  遺憾的是，慕容清和完全不動聲色。但他就好像早已料到了葉歡會問這個問題一般，連眼睛都沒眨一下，直接給出了答案，「是！」

  葉歡眼瞳劇縮，幾乎是脫口而出，「為什麼？」

  慕容清和沒有馬上回答，而是轉頭看向了身旁的燭光，伸出手指慢慢靠了過去，淡漠道：「你應該知道飛蛾吧，明知道會死，還是會撲上去。生命，真是脆弱又可笑。」

  葉歡也看向那燭火，冷冷道：「飛蛾撲火，是因為飛蛾心中有夢。既然是為夢而死，就不算可笑。生命或許是脆弱的，但有時也是強大的。」說著，她話鋒一轉，「所以，這就是你要殺我的理由？你自己不想活了，也不讓別人活著？」

  慕容清和慢慢轉頭看著葉歡，臉上帶著奇特的笑容，眼睛亮得驚人，「不，我殺你，只是因為你眼中有著那麼強烈的求生意念。它太強烈了，強烈到讓我嫉妒。我想知道，當你明顯已經處於絕望之中，你會怎麼選擇。」

  看著那詭異奇特的笑容，葉歡心中一寒。她前世雖然也暴烈殘酷，但殺人也是講道理的。可是慕容清和這傢伙根本不講道理，他就是個瘋子！

  葉歡面無表情看著他，「看來你病得不輕。」

  慕容清和輕輕笑了笑，能看得出來他很少笑，但無可否認，這一笑十分惹人，不過，葉歡此時已經無暇欣賞。再美的花，若是芯是黑的，也會讓人喜歡不起來。

  又沉默了片刻，葉歡將面前的茶一飲而盡，「我現在有些後悔，也許今夜我不該來。」

  「哦？」慕容清和看著她，似笑非笑。

  「知道得多，死得也快。」葉歡嘆了口氣，「我不像你，反正也不想活。我可是……千辛萬苦才活下來的啊，我還不想死，我只想好好活著，長命百歲。」

  慕容清和給她再次續上茶，忽然輕聲道：「你要活著，我便護著你；你要長命百歲，我也護著你。」

  這前後不一的態度讓葉歡愣了一下，不由抬頭看向他，眯著眼問道：「你什麼意思？」

  慕容清和垂眸看著自己的手指，抿著唇沉默片刻後道：「我想活著，可是我就快要死了，所以我希望你能活著，替我去看看這個世界。」

  葉歡看著他，發現之前對慕容清和的猜測都是錯誤的。他不是瘋子，他只是個可憐人，一個拼命想要活下去，卻被上天愚弄的可憐人。

  她將這第三杯茶一口飲盡，心中也做下了決定，「你放心，你死不了。只要你想，就能永遠不死！」